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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唇邊露出分毫的弧度,鞭子響和K的第四句“1”已經傳來了。
時間像是折磨人的緩慢和迅速。
柏少御粗喘了幾口氣,喉間想要呼痛的吶喊和手腕因為疼痛帶來的掙扎的摩傷蠶食著他的大腦纖維……在一個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除了“痛”,這輩子都不會再感受到第二種感覺了。
“1……”少年的肩頭微微顫抖著,暗啞著嗓子,報出了一個數字。
第六鞭,換了落下的地點。
等到所謂的10鞭抽完,被銬在金屬橫杆上的雙手手腕處已經磨破了表皮,蜿蜒而下的血色拉伸著細狹但是並不算得上長的痕跡,像是抽象出來的線條,帶著奇異的美感。
除了一開始的5鞭的第“1”鞭,其他的9鞭一條都沒有重合上去,而且平平整整地在脊背上拉出了十道色彩鮮艷的紅痕。
表皮未破,完美的皮下出血,且很快就會轉為一片青紫。
被迫喊出口從“1”到“10”的報數,柏少御一開始報出這些數字的時候,還帶著不甘、折辱、憤恨、羞恥……的情緒,等到報數接近尾聲時,他居然喊了一聲後會期盼著喊出下一聲,仿佛是一種已經習以為常的存在。
就像是呼吸。
喊出了“10”後的少年渾身脫力地任由自己的體重被兩隻冰涼手銬支撐住,他眯上眼睛後,腦海里想到的不是懲罰的結束,而是——
他媽的誰能把燈關上啊!
柏烽煬隨著第一聲鞭響落下,臉上就失去了好臉色。
更別提14聲脆響過後。
對面是他的少御——上衣被鞭子帶得粉碎,露出10道整齊的斜長血痕,強烈的燈光照射下,甚至可以看到皮膚上細小的反光。
那是汗水,疼痛和熱量帶來的汗水。
柏烽煬冷笑了一聲,問K,“打完了,感覺如何?”
K把長度3米的皮鞭一圈圈地卷好後,隨意地扔在腳下,伸手入兜,摸出一方手帕撫按過額上的細汗,“只是工作罷了,就像老闆你每天要簽的各種文件和做出的各種決策一樣。”
他甚至連多看柏少御一眼都沒有,從結束了鞭打後就不再把目光投向那處方寸之地。
柏烽煬看著眼前的男人完美的無懈可擊,對他這種態度又滿意又不滿意,臉上陰陰晴晴地看不出來什麼分明。
K迎著他的目光,既沒有退讓也沒有逼視,像是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坦然。
臉色越來越差的男人半天后,冷聲說,“你走。”
K微微點頭示意後,直接向門口走去。
但是,還沒有等他走到門口,被他親手鞭打過的少年勉力地叫住了他,“……K……”
K轉過頭去,看到狼狽不堪但是依然漂亮得逼人的男孩子,偏側過頭來看著他,問,“K……指什麼……”
“KARMA。”男人說完這個單詞後,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離去。
Karma,佛教用語,因果輪迴,或者叫“業”。
外篇
第46章 “Spark?”
這裡是紐約市的曼哈頓街區,我剛剛從著名的TrinityChurch走來,身前是紐約證券交易所——但是我的目的地不是這裡,而是街區對角的一家小咖啡廳。
因為我約了一位對沖基金主管一起喝咖啡,他是我導師的一位老朋友,很願意為我這種來自東方的好學青年指導一二——帶著華爾街人特有的睥睨和高傲。
兩個小時前剛剛下了一場大雨,所以腳下的路面上有著大大小小的水窪。
沒錯兒,這裡只是一條多少帶了點兒殘破的街道,但是它叫:華爾街。
我繞開了一個水窪,正準備向我的目的地走去,背後一聲華語的呼喊讓我止住了腳步。
迴轉過身來,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聽她口中漢語的流利程度應該是我的同胞。
女孩子跑得有點兒快,她穿的白色長襪被腳下濺起的水打濕成了處處污漬。她氣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呼吸了幾下後,抬起一雙充滿了希望的眼睛看著我,問,“Spark?”
在那一瞬間,我是存了想要否認的心思的。
Spark這個名字,曾經是我千方百計想要遺忘和超越的。
但是,周圍帶著濕潤水汽的空氣、在異鄉遇到同胞的心惜之情、還有一瞬間的放鬆……讓我脫口而出了,“是我。”
——該死的,剛說出口後就後悔了。
於是下意識地四顧一下——這裡是華爾街,走過的和路過的不是遊客就是偶爾從各種投行和證券所走出來散心的金融冒險者,所以……應該……無妨吧……
女孩子卻沒有發現我些許的窘態,她幾乎要蹦起來,“天啊!居然真的是你!……我真的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你……我……我是你的歌迷啊!”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空氣中彈鋼琴一般地跳躍出串串音符,口中哼的是那首《時剎》。
我下意識地露出了以往被訓練了很多次的笑容——唇角的弧度揚起18°,不露齒,眼睛彎彎。
她果然更加高興起來,“……真的好意外……我……”
她手忙腳亂地翻出來一支粉紅色的手機,“可以給我……不對!”邊說邊把手機放回去,又在隨身的大包里翻出來一個絲質封面的筆記本,遞了過來,“……可以給我一個簽名吧?可以的吧?”
一邊說,卻是一邊翻出了一支簽字筆硬塞了過來,“就寫:給最愛的Mary……不對不對,寫:給最愛的沁怡——‘沁人心脾’的‘沁’,‘怡人’的‘怡’……不對不對,是豎心旁加一個‘台’的‘怡’。”
我忍不住微笑——這次是唇角放鬆了的那種笑——看起來,這個女孩子是那種熱情中又帶著大大咧咧的類型。
“……Spark,你還是這樣笑起來好看的。”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驚叫。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斂去了笑意,“沁怡,我們再大喊大叫的話,會不會被對面NYSE門前的警察當做是不法分子在商討襲擊紐交所?”
她咯咯大笑起來,“不會了……是我剛遇到你太開心了。”
我接過來她的本子,簽下了我的名字“郁嵐”,還附送了一串數字,“你剛剛是想要我的手機號吧?吶,要保密哦~”
她興奮得臉都開始紅了,連連點頭,“放心放心,我會死記硬背下然後把這個本子鎖在保險柜里的。”
——喂喂,沒這麼誇張吧。
把筆記本還給她,我指了指對面的咖啡廳,“我和一位基金經理有約,先走一步。下次再聯繫吧?”
她學著電視劇里的女主角一樣,把那本筆記本用力地抱在懷裡,“好的好的,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直到走進了那家咖啡廳,坐下等著準點到達的那位業內有名的經理人到來的時候,我還在詫異剛剛的行為——怎麼就……把手機號給了對方?
也許是思鄉的心情,也許是那句“Spark”,也許是她毫不做作的笑容,也許是被她興奮的心情感染到了,也許……也許因為潛意識裡覺得對方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誰知道呢?人與人的相遇,本來就充滿了各種不確定性。
事實上,我和Mary,不是,是和沁怡,的確是逐漸熟悉了起來。
她是一個很大方很活潑的女孩子,和人相處的時候心機放得很少,熱情倒是加得很足——這正是我所缺少的。
現在,我們在一家中餐館裡吃飯。
她挑剔地吃著大盤裡的水煮魚,“一點兒都不地道哦~郁嵐,等我們回國了,我請你去吃正宗的川菜!”
在我的堅持下,她已經不再喊我“Spark”而是轉為喊“郁嵐”了。
我笑著看她毫不做作的吃相——真的是,一邊說不好吃,一邊大筷大筷地夾……
不過,我倒是很理解她的心情,在這裡,每天的麵包黃油奶酪真的……很讓人的味蕾在第一時間想家。
抽出了一根魚刺,她興致勃勃地問我,“郁嵐,我一直想問你,你當時怎麼想著要去做明星了呢?”
我端起一旁的大麥茶,喝了一口後,笑著說,“興趣吧。”
她看起來對這個答案多少有點兒失望,又狠狠地夾了一大筷子魚肉,“這麼說太籠統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