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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識至今五年半,王珉像蒲糙一絲絲纏住自己,像磐石穩穩壓住自己,繩鋸木斷,水滴石穿……
肖瀧有些沮喪地坐在床上,雙手捂臉,又是苦澀無奈又是欣慰感動。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輩子誰也無法把他們分開了。
“肖濛。”肖瀧以一種非比尋常的低沉聲音叫了弟弟的名字,正經得讓肖濛嘴角抽搐。
肖濛:“嗯?”
肖瀧鼓起勇氣咬牙道:“不管怎麼樣,我這輩子都要和王珉在一起!”
肖濛:“……”
“你可能會覺得我很噁心,覺得我是變態,討厭我,鄙視我……”肖瀧哽咽一聲,繼續道,“我知道這是不正常的,但是沒辦法了,如果一定要在家人和王珉之間選擇一個,我、我……我選擇王珉,我愛他,嗚……”說完這句,肖瀧忍不住抽泣起來。
看這哥哥如此深情地一頓表白後痛哭出聲,肖濛瞬間手足無措:喂喂大哥!有這麼嚴重嗎!又不是生離死別!我只不過說你跟王珉有一腿,又沒逼你上梁山!你有必要這麼投入嗎?(=口=)
某人還真是哭得一塌糊塗啊,眼淚鼻涕直往弟弟床墊上抹,仿佛已經預見了被親人嫌惡拋棄的下場,他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這結局簡直剜心割肺。
肖濛慌了,他哥這狀態一會兒把他媽引來就完蛋了!
“你(哭)小聲點!!”肖濛抽了幾張紙巾一點不溫柔地塞在他哥臉上,然後緊張地在床邊繞來繞去,還去鎖上房門。
這一哭,肖瀧就停不下來了,對未來的恐慌一瀉而出,原來那些擔心的東西從來都沒有消失,而是在王珉的安慰和保護下被自己埋藏在了心裡的最深處。
他一邊抽噎一邊嗷嗚嗷嗚地語無倫次道:“媽肯定接受不了的,還有爸,他們知道了會打死我的,我要讓他們失望了,嗚……我以後肯定沒小孩,兩個男的是不會生小孩的,如果我可以生的話我也想給王珉生一個,讓媽媽抱抱孫子(?),可是我生不出來,我要是個女的就好了,嗚……你從小女生緣這麼好,談過這麼多女朋友,我一個都沒有,我只有王珉,可王珉真的很好,如果沒有他我就是個大傻逼,我考不上科大,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這樣充實,他為我做了好多好多,我什麼都幫不了他,只有我死心塌地義無反顧(以身相許)才能報答他,只有這個了……嗚嗚……”
肖濛聽得既囧又無語,礙於肖瀧還在“狀態”中,他想說點輕鬆地話也沒法,只能跟著一本正經地搞笑:“哥,我不會鄙視你的,你這個也是命……大不了以後我多生個過繼給你,這都不是問題……” 好吧,傳宗接代的任務好艱巨!(=_=)
半個小時後,肖瀧終於發泄完了,鼻子眼睛都還紅紅的,臉濕漉漉的,眼角耷拉著。肖濛坐在床沿,側身多看了他哥兩眼,又想歪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喜歡男人的哥哥和正常男性不太一樣了……(那種引起男性保護欲的“可憐可愛”感請告訴我是錯覺!!!)
肖瀧不知道肖濛在做這些心理鬥爭,只是覺得弟弟難得貼心,感動異常。
緊接著,肩膀就被一隻手臂摟住了,然後腦袋被攬過去靠在某人的肩膀上,耳邊是肖濛悶悶的聲音:“你別難過了,我不會告訴爸媽的。”
肖瀧:“……”
肖瀧已經好久都沒跟肖濛做這麼親密的動作了,自從和王珉有過肌膚相親後,再和別的同性這麼摟摟抱抱,讓他有些膈應,即使那人是自己的弟弟……
肖濛說:“慢慢來,爸媽一開始是接受不了,但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你跟王珉關係那麼好,他們不會因為你倆在一起都不結婚就跟你們斷絕關係。咱爸媽是比較傳統,但他們那一輩的人哪個不傳統?我原來也接受不了同性戀,覺得很噁心,是知道你跟珉哥之間的關係後,才慢慢去了解的。本來以為同性戀都不正常,可是你和珉哥跟我想像中的同性戀很不一樣,之後我看了不少研究同性戀的書籍,才知道同性戀不是病,它和異性戀一樣是一種正常的愛情。所以,人的想法是可以被改變的。尼采說‘要在一個人的身上克服時代性’,十幾年前大學生還不允許談戀愛呢!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只要讓爸媽循序漸進地接受一些輔導和相關知識的灌輸,他們就能慢慢接受這些事實……”
肖濛僵硬的動作顯示出他沒有看起來那麼自然,無論是語氣還是動作都有些故作成熟,但他說的這段話卻讓肖瀧膜拜不已,弟弟的形象瞬間光輝起來!
肖瀧感動得脊椎骨一抽抽得發麻,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有點上涌的跡象。
曾經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一起踩番茄醬的弟弟,哭著吵著要這要那不懂事的弟弟,為了初戀為了夢想離家出走的弟弟,也終於長大了啊……
晚上和弟弟同床,一人一條被子,肖瀧睡裡面,面對著牆壁給王珉發簡訊,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王珉。
一條簡訊只能打50字,肖瀧發了整整22條才把事情說完。
王珉躺在床上,勾著嘴角淺笑,滿滿的收件箱,洗淨了一身的疲憊。
手機再次震動,王珉點開讀取,笑容凝注,手臂不由微顫。
他把手機緊緊握在手裡,翻過身趴在床上,慢慢地,深深地,把臉埋進枕頭。
我的小小,為什麼你總能讓我失控?你是不是在我心裡種了魔法樹,它們聽從你的指揮,總是在不經意間觸動我的情感神經,我明明不是個那麼容易感動的人啊……
黑暗中手機屏幕散發著瑩瑩的光,上頭是最新一條簡訊的內容:“哥,我不怕,我愛你。”
說了夠久的喜歡,現在開始說愛,沒有刻意,沒有矯情,發自內心。
——
喻年的老家沒有機場,坐飛機到省會城市再輾轉坐車,還不如直接坐列車來得方便。平時喻年回去都買硬座票,這次楊嘉躍一起走,他破天荒地買了堪比飛機票價錢的軟臥票,一張上鋪一張下鋪,晚上上車睡一夜,第二天早上就到了。
兩人趕著學生放假的那幾天走,為的是讓楊嘉躍能早些回京。
行李不多,貼身衣物加一些給母親帶的營養品。喻年家的親戚大都走遠了,只剩下母親一個。
“阿姨身體還好嗎?”晚上兩人睡不著,坐在下鋪聊天。
“還行,大伯去世後,媽就開始吃齋,她有不少一起念佛的朋友,平日也都相互照應的。”
“嗯,這樣你出門在外也放心些。”楊嘉躍又問:“阿姨會不會問你找對象的事。”
喻年蹙眉道:“我才19歲,急什麼。”
也是,楊嘉躍苦笑,自己比他大了整四年,考慮的事自然跟他不同。
喻年湊過去抱楊嘉躍的腰,俏皮道:“你擔心我媽媽反對麼?”
楊嘉躍:“嗯。”
喻年把臉埋在楊嘉躍肩膀上,小聲說:“沒事,我很早以前就跟媽說我不結婚。”
楊嘉躍驚訝道:“為什麼?”
喻年:“沒為什麼,只是單純不想結婚。”
楊嘉躍:“阿姨什麼反應?”
喻年:“她說我還小不懂事。”
楊嘉躍:“必然。”
喻年看著楊嘉躍的眼睛道:“我是認真的。”
楊嘉躍擱在喻年腰上的手緊了緊,沒說話。
喻年調情不得趣,自己找書看,楊嘉躍知道他賭氣,怔了一會兒,挨過去陪他一起看。他倆對鋪是一個中年男人,剛在睡覺,現在醒來,見狀道:“你兄弟倆啊?長得都真帥!”
楊嘉躍一哂,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了起來。
中年男人說了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其中夾雜了大部分鄉土口音。
喻年聽著不覺得吃力,因為對方說的土話很接近自己的家鄉話。他老家是南方內陸小城,當地語言非常難懂。
讓喻年震驚的,是楊嘉躍的反應……他與那中年男人聊天,表情自然,絲毫沒有因為聽不懂而顯露的尷尬與為難!
喻年再也看不進書去,心裡亂亂的,像是一團火在心中燒。
一份感情,如果夾雜了隱瞞和欺騙,就會產生疑惑和猜忌,讓人胡思亂想,不再純粹。
儘管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懷疑,大腦還是本能地浮現出那個最大可能性。
……楊嘉躍,你到底是誰?
喻年不敢說,也不想說,如果說出來,就什麼都亂了,什麼都完了……
列車上一夜昏昏沉沉的,帶著一腦子的疑問和不安,在凌晨抵達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