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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唯一一次和楊嘉躍同台主持,當年因為缺少和喻悅搭檔的女主持人,學校老師拉長相粉嫩的喻年扮女裝充數。
喻媽媽回想當年,笑意盈面:“悅悅站在台上的樣子,讓我們這些已經當媽媽的人都心動,姐妹們都說,悅悅長大後肯定是個翩翩公子,桃花不斷……還有你,媽都想不到你穿裙子竟然那麼可愛,當時還跟你爸開玩笑說,你要是個女孩兒也不錯。”
喻年:“……”
楊嘉躍忍不住在一旁偷笑,喻年瞪他一眼,道:“悅哥有沒有桃花不好說,主持倒是真行,他往台上一站,下面一群女孩‘吖吖’尖叫。”
喻媽媽:“是嘛?”
喻年顯擺似的炫耀起堂哥在學校里受追捧的事例,喻媽媽聽得直點頭,笑眯眯地總結說:“就說文軍(喻年大伯的名)的孩子是不會差的。”
“……”楊嘉躍被這對母子一唱一和地捧上了天,快難為情地坐不下去了。
晚上十點,喻媽媽撐不住先去睡了,喻年和楊嘉躍換台看其他的。不久,手機響起,陸續有人發來新年祝福的簡訊。
楊嘉躍想了想,說:“我去給我媽打個電話。”
喻年:“嗯。”
楊嘉躍去喻年的房間打,不過沒幾分鐘就出來了,神色落寞。
喻年擔心地問:“怎麼樣?”
楊嘉躍坐回他身邊,道:“別往心裡去,不是什麼大事,其實我回不回,她都不太在意的。”
喻年:“……為什麼?”
楊嘉躍道:“她現在有新的家庭,他們一家三口過得也很幸福。我原本以為,因為她,那裡至少還是個歸宿,就算除夕回去吃個飯睡一晚,也當是回家過了年了……呵呵,其實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安慰自己,剛才我打電話給她,她隔了好一會兒才認出我的聲音,我的存在總會提醒她那一段不好的過去,所以她並不喜歡我,下意識想把我忘記……有一年,是我在北京上初中的一年,媽媽再婚,我跟她,去妹妹的奶奶家吃年夜飯,她當時給我裝了點菜,讓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吃,因為我是外人……對她來說,我是一個累贅,我是多餘的。”
“你不是!”喻年伸手緊緊地抱住楊嘉躍,為他的經歷感到心痛。他甚至能想像到那幾年楊嘉躍是怎麼過來的,如同浪子遊蕩在外,沒有爸爸,媽媽也不愛他……難怪他之後會寄宿在高中老師家裡,難怪他對待她就像對待一個母親,難怪他會周旋於不同的女人之間,掌玩曖昧的遊戲——因為他寂寞,孤獨,他沒有安全感,他缺愛!
楊嘉躍淡淡道:“好在我現在看透了,這些都是因為我自己,是我自己給自己加壓力,給自己固枷鎖,呵呵……既然她能放開,忘記過去,為什麼我不能呢?小年,謝謝你把我帶回來……”
“如果你願意,我就是你一輩子的家人,我們可以回來過年,媽媽也很喜歡你!”喻年急著表白。
楊嘉躍親喻年的額頭:“我知道。”
正溫情著,手機又響了,楊嘉躍撈起來一看,笑道:“肖瀧發來的,祝我們新年快樂……”他遞給喻年讓他自己看——
“楊學長!新年快樂!大吉大利!過年記得吃年糕喔[壞笑]~”
喻年嘴角抽搐,自己的手機也緊接著響起,一下收到兩條簡訊。
王珉:“喻年,祝你新春快樂,和愛人白頭偕老。——王珉”
肖瀧:“年糕~新年快樂,祝你和楊學長幸福美滿一輩子[吐舌頭]~”
楊嘉躍等了一會兒,奇怪道:“王珉怎麼沒給我發?”
喻年嗤笑一聲:“說不定還在為之前你和肖瀧的PS照耿耿於懷呢。”
楊嘉躍:“……”
年初一,喻媽媽給兩個孩子各包了一個紅包。
楊嘉躍不敢收,強調自己已經不是小孩了,不能要紅包,喻媽媽堅持:“不管你賺多少錢,在我眼裡都是孩子,在我家過年,我就要給你紅包,你一定要收的。”
喻年在一邊打岔道:“她也就發紅包的時候覺得自己有點存在感了,回頭我還不是換個樣兒塞給她的,禮數而已。”
喻媽媽笑罵:“小兔崽子!”
楊嘉躍只好收下,一會兒,喻媽媽又從房間裡取了一個大厚信封出來,塞給他道:“這是你爸每年給你包的,一直到他離開,一個不少,來,都拿著吧。”
楊嘉躍抖著手接過,瞬間紅了眼眶。除了那次聽喻年提及父親的逝去,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落淚。
喻媽媽手足無措地拍他的手臂:“原本你要回去,我就想啊,叫年年給你帶去的,紅包一定要過了年才能給,代表新的一年紅紅火火,健健康康,萬事如意。這些年,我一直守著這些它們,就是要等你回來,現在你來了,我也舒坦了,總算是了了你爸的心愿……”
楊嘉躍怎麼也忍不住,抱著喻媽媽哭得像個孩子。
喻媽媽安慰著他,柔聲道:“不要哭,乖乖,剛剛誰還說自己是大人的?再落淚就要叫伯母笑話了喲……”
這個曾被母親稱“不安好心”的女人,看上去是那麼柔弱,那麼嬌小。可她的懷抱卻那麼溫暖,掌心那麼有力……
楊嘉躍似乎可以理解,為什麼父親寧可犧牲自己的一切去愛這個女人。
——上善若水,柔能克剛;大愛至朴,不爭致勝。
——
三月陽春,百花初綻。
換上春裝的學生們穿梭在綠樹蔭下,走在羊腸道里。
萬樹一歲一枯榮,唯有青春的朝氣不變。
象牙塔里的孩子大都還以書為枕,悠然自在,高談國事,暢想夢想。也許只有即將面臨畢業的學生會擔心真正的未來。
出國,留校讀研,工作……選擇太多。但千萬別以為高材生們就對前途無憂無慮,隨著大學生產量年復一年地增加,即使是全國最高學府的文憑,也在首都這個高級人才市場中顯得廉價起來。
即將以優異成績從科大畢業的楊嘉躍,並不如別人看起來那麼雲淡風輕。
寫字檯上攤著一紙保研意向書,如果在上頭簽了字,就等於簽下未來三年的賣身契。而美國那邊不少院校的錄取通知書也紛至沓來。楊嘉躍的專業很難申請到全獎,卻有幾個不錯的學校許他優厚條件,讓人心動不已。
從長遠角度來說,出國對他和喻年日後的發展比較有利。但這也意味著他要先於喻年離開。
“去美國吧。”喻年替他下了決定,“我明年來找你。”
楊嘉躍:“你捨得我走麼?”
喻年:“明知故問。”
楊嘉躍長嘆了一口氣:“我再考慮考慮。”
兩人才剛剛開始毫無隔閡地相愛,這個決定無異於酷刑……
“考慮什麼?”喻年反問。
結果已經很明確了。有交換經歷的喻年都知道,去國外名校讀碩士要遠遠強於國內虛無內在的研究生學位。
科大和京大的確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院校,但僅僅是在“國內”,而且只限於“本科教育”。近幾年研究生擴招,還不是為了緩解就業壓力,出來的碩士生含金量很少。
相比而言,去國外不但能接受高端教育,還能體會不同國家以及民族文化,拓寬視野。無論是對楊嘉躍的專業發展還是個人的人生經歷,都會有潛移默化的影響。
唯一需要擔心的也許是異地的物價,經濟是否能承擔,以及可能產生的無歸屬感和思鄉情緒。
“又不是沒分開過,十年都過去了,還少這麼一年?”儘管喻年也捨不得楊嘉躍,但他畢竟還是理智的。
他倆都是有主見又有智慧的男孩,不能像其餘小情侶那般貪戀眼前短暫的美好。有些決定必須去做;有些分離必須去煎熬;有些感情必須去思念,才能讓未來的守候更加堅實長久。
楊嘉躍的手撫上喻年的眼睛,繼而到眉毛、額發……
他的眼神溫柔如水,好像要將眼前這個人溺斃:“為什麼你總是能說出讓我感動的話,還是說我已經對你沒有一點抵抗力了?”
第一次分開是因為不懂,以為還能輕易相聚,卻不想一晃十年,物是人非。所以這一次才會如此害怕,就算只有一年也不敢冒險,怕出什麼意外,怕他申請不到離自己較近的學校,或是他有了更好的選擇,留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何況他是那麼的優秀,那麼年輕,會不會在分離的一年裡想明白,只因為找哥哥的執念才對自己如此,而並非因為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