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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易陪著笑臉看了一圈周圍的難民,主動放下了自尊,“星哥說笑呢,人腿怎麼能吃,大家都是同一根線上的螞蚱,同一條溝里的鹹魚,同一個窩裡的畜生,相處久了自然會有情分……”
阿星看著所有人反客為主的說,“我是文盲但不是傻子,人窮十日無人問,一朝有食萬人親,這個道理你得懂,用到人時靠前,用不到人時靠後,這是自私的表現,凡是巴結你的人都有目的,我平時最看不起這樣的人。”
說到這裡阿星嘆了口氣,他悻悻的看了一眼劉子易,“你們跟我比就是孫子,啥都別說了,全都沒有用,你們群毆我的時候肯定吃飽了吃撐的,我可是餓壞了,要是像現在這樣吃飽喝足,哪輪得到你們出手。”
我念叨著,“淨他媽的收買人心。”
劉子易說,“唉,知道人有心就行了。”
我壓低嗓門磨嘰道,“一個個都欠收拾的貨,為了當下的苟活完全放棄了自尊。”
劉子易本性上有點兒貪,這傢伙紅著臉笑笑,低下了頭,“阿卡,你沒經歷過餓極了的地步。”
☆、《幽夢長酩》第二卷 無名村落(10)
我的食指戳在劉子易的腦門上,不是我有理而是不得不告訴他做人的道理,“先別說你是不是男人,要我說,在這裡的全都不是人,尤其是你,也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怪鳥。”
阿星對我義憤填膺,特別無辜地看著我,“你想吃啊?”
我帶著怨恨對他說,“你得時刻提醒自己,我進這個村子是受了誰的連累。”如果這是欲擒故縱,阿星應該會明白我的意思。
阿星想要湊近我,他一臉闖了禍的表情看著我,比我更加心事重重,重到有點兒鬼祟,我立刻漏出苟且偷生的眼神回應他,在這個以食為天的村子裡沒有誰放不下自尊,我希望得到他的同情和答覆。
阿星望向劉子易和其他人,“看你們一個個的熊樣,真是無藥可救。”阿星把一根骨頭吐在地上,還在上面碾踏了幾腳,四周的餓死鬼不可能再撿起來漱拉它,只能半張著嘴眼巴巴地看著地上沾滿泥的骨頭。
劉子易險些被他這強烈的動作波及到,趕緊退後了幾步,阿星也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狠狠撕一口雞肉又狠狠的憤道,“一群沒出息的東西,不先學會生存還求什麼發展?”
管他說什麼呢,我昂首挺胸的拿著阿星“照顧”我的兩隻雞腿,回到沫沫依然緊閉的門前,不管沫沫是在自責還是在難過,至少安靜的環境讓我眼不見心不煩,我順著半開的門縫把雞腿送了進去。
我轉頭看見那群傢伙開始生火做飯,劉子易把綠色的樹葉輕輕的撒進了鍋里,這頓沒質量的飯是最沒頭腦的人尋來的,不光沒有營養也是最艱苦的一頓。
沒有付出辛勞的人必然沒有發言權,面對這頓讓他們連續幾天都便秘的食物,所有人除了顯露出呆滯的表情完全沒有其他辦法。或許,把樹葉子當成肉來吃感覺就不一樣了。
“啪!”一塊髒污的血布從一人的懷裡掉在地上,所有人的目光一致的向它看齊,破布里顯然是一塊帶著肥油的肉,不管這塊肉來自哪裡,劉子易已經第一個沖了過去,像守門員一樣死死的抱住了它,看起來幾乎是在與那塊肉親嘴。
我和阿星比他們矜持,吃飽了的人看到這一幕頂多是看一場爭奪賽。那幫快餓死的人三兩下把這塊不明的肉切成不規則形狀,並快速的扔進了鍋里,我開始懷疑它的來源。
劉子易口水滴滴的拿著樹枝,學著黃昊升先前的樣子,把自己的頭埋在霧氣里,攪了攪鍋里的肉湯疑惑的問,“小子,這肉哪來的?”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劉子易不停的忙活,阿星也開始懷疑這塊肉來路不明,走過去拍了拍他的天靈蓋,一把把他提了起來,“小子,給你一次說實話的機會,這肉是哪來的?”
“算了算了,管他哪來的,先吃飽了再說,估計吃完這頓肉整個村的人都得竄稀。”劉子易把攪肉湯的樹枝含在嘴裡,細細的品咂著。
那人心驚膽戰的自言自語,“搶來的,搶來的。”
“你能出得了這個村子還回來做屁?今天不老實交代,看我不把你的屎摔出來。”阿星揪住那個人準備把他扔出去。
劉子易陰著臉說,“星哥,咱能不能別說屎啊屎的,你和阿卡吃飽了,我們還餓著哩。”
阿星終是把那人提溜起來扔了出去,那人順著一條拋物線落進了糞坑裡,這是最噁心不過的事。阿星轉身踢翻了那口鍋,他跟我想的一樣,那絕對是從某個人身上割下來的肉。
所有人都看著這個妖孽卻不敢去撿扣在地上的肉,也不敢多說一句話,此時的阿星紅了眼,誰要稍微有點動作難免被他暴打一頓。“肉是哪來的,快說,今天要是不說清楚就別想上來。”
“星哥,這肉真是搶來的。”那傢伙的嘴比鴨子嘴還硬,他驚魂未定地看著阿星,並擼了一把臉上污物,這不排除他身上沾滿了黃昊升的骨灰。
阿星氣炸了,“好,不說實話是吧,我海星有言在先,今天,現在,此時,此刻,必須死個人。”這話說完,其他人還蒙在鼓裡,看著阿星比手畫腳揮舞著空氣,不知該如何發泄心中的怒火。
“沒有騙你,真是搶來的,騙你我是王八蛋。”那人點著頭堅定地說。
阿星齜牙咧嘴的四處尋望柴火棍,那齜牙咧嘴的樣子是剛才鬥毆時造成的疼痛,但無法掩蓋住他內心的憤怒,“你說的沒錯,但你不該搶死人身上的肉。”
我們聽著,所有人都在沉默的聽著,我看到劉子易的臉拉的像鞋墊子一樣長,臉色跟紙一樣煞白,他噁心的嘔了兩口,總是有吐不完的唾沫。割死人身上的肉這跟禽獸沒有區別,即使村里沒這條規定,但自從阿星說了這句話,讓所有人不禁毛骨悚然。
我不想說話,但還是沒忍住的說出來,“在埋耿於懷的時候就覺得他大腿處凹進去一塊,為什麼不燒他的屍體,無非就是想把那塊肉找到以後還他一具全屍。”
那傢伙笑了,開懷的笑了,這不代表他很快樂,而是想讓自己更加堅強,那笑聲告訴我們顯然就是這麼回事,按照阿星的脾氣會讓這人一直嗆死在糞坑裡。
我呆坐著不想說話,不想去看這裡的每一個人,更不想看扣在地上的那口鍋,氣勢洶洶而體制羸弱的劉子易還在那裡不停的吐著唾沫。
其他人看見阿星就像蒼蠅見了屎,但至少劉子易不是見杆就爬的馬屁精,他不是多管閒事的好事者,雖然有一顆小嘍羅一樣脆弱善感的心,但是從現在開始他的精神開始分裂了。
我開始煽風點火,“我說,都不知道這位爺之前是幹什麼的。”
阿星不傻,他的直覺是精明的,立刻領會了我的意思,於是他掃視著或者說蔑視著所有人,“哦,也就是說有些人在玩我們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