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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笑點點頭,“哎,玩我們,玩我們……”
☆、《幽夢長酩》第三卷 顛沛流離(01)
現在有些人開始沉不住氣了,看起來有點兒蠢蠢欲動,他們看我和阿星後低下了頭,又抬起頭看阿星和我。突然,阿星衝著糞坑裡的傢伙大叫,“喂,我採訪採訪你吧,那啥……你叫什麼的名字,因為什麼事來到這裡?”
這問話像是在審一個犯人,那人果然露出坦白從寬的祈求態度,“周躍,因為欠別人錢還不起被債主追到這裡了,那債主原本是我的朋友,他簡直就不是人,他簡直……”
“打住,欠了別人多少錢?”這是要深究到底,阿星的好奇心能把人逼死。
“五千塊錢。”周躍回答。
“娘的,五千塊錢在我眼裡根本不叫錢,那他媽是我的命。”阿星咬牙瞪眼、狠心跺腳的罵道,“總把別人的好當作理所當然,就沖這一點,你們這些王八日的就該千刀萬剮。”
劉子易已經把那些碎肉拾掇成一小堆,“星哥,說‘你’,沒有‘們’什麼事。”
“你給我一邊兒撅著去。”阿星只是抬了抬腿,劉子易條件反射的躲開了。
阿星一扭頭,“嗨,那小子你上來,我先剁你兩根手指頭,算是向死者賠罪。”
周躍緩緩從糞池子裡爬上來,渾身髒的得像霉爛了的樹皮,原始得如同上古洪荒,他噁心連連,可肚子裡沒有東西可以讓他吐了。
從劉子易不斷向阿星求情的態度上,可以看出他和周躍的關係要好些,這是一對心理素質強而體制虛弱的難民,即使善心動不了惡魔,這倆人也不會憑武力解決問題,但加在一起完全可以抵得上一個人的份量,算不算得上頂天立地漢子不用說,他倆堅持自己還是個爺們兒。
我很想知道周躍的大腿上刻了什麼字,劉子易悄悄的告訴了我,他的大腿上刻的是“王八蛋”,直到周躍脫下衣服去洗污物的時候,我才看到他腿上“王八蛋”的“蛋”字是黃昊升用一個圈代替的。
這正好應了周躍在糞池子裡說的話,他還真是個王八蛋,黃昊升早就看透了他,他身上的衣服跟土一個顏色,稍用點兒勁兒就擔心把已經腐化的布質給撕爛,沒等他洗乾淨阿星三兩步就邁了過去,緊跟著聽到周躍哇哇的喊起來,“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這算不上新鮮事兒,要說這裡死個人,所有的畜生們多半都會竊喜,劉子易緊跟了過去,伸長了脖子尋找聲音的主人,“你這麼髒,誰還敢碰你?”
被阿星摔過的周躍只是為了尋個心理安慰,看見劉子易過來故意嘆了口氣說,“唉,算了算了,就當是孫子欺負爺了。”
阿星直接回罵了回去,“是爺教訓孫子,被驢踢的腦袋還留個雷劈的髮型,王八犢子長得像坨屎也就算了,為什麼非要做一坨屎,欠別人的就是欠了,朋友掰了就掰了,千萬別背後嘴賤,當初好的時候人家也為你也奮不顧身過,見誰都說他不好,不好當初人家還信任你和你當朋友?人家和你在一起時願意把醜態都暴露在你面前,不是為了讓你以後來黑的,朋友間反目那他媽是立場問題,反目之後彼此的言行都他媽成了格調問題……”
阿星喋喋不休沒完沒了,不得不承認,阿星喝得周躍那一臉的剛毅堅忍、滄桑憂患在現在看來多少有點兒難堪,他為了發泄心裡的怒恨,把浸濕的髒衣服在手裡揮舞著,可是一不小心溜手飛了出去,正好滑在阿星腳下,後果是滑得阿星仰天一跤。
所有人都老實了,眼前的周躍有一種頭破血流至少是鼻青臉腫的前兆。阿星暈頭轉向地坐在地上看了看,然後用樹枝挑起那件衣服糊在周躍的臉上,我們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周躍再沒有說話,像條被等著拍頭的哈叭狗,阿星悠悠的轉了個身子,走到黃昊升之前待的位置,看得出來阿星並不是害怕,而是在懊悔。門框上不知哪來的鴿子拉了泡屎險些砸到阿星,這也並不能怪他,拒絕扎堆的阿星實在是給自己找了個太醒目的位置。
那扇貼了對聯的門被阿星拆了下來,連同整個門框被他砸了個粉碎。之所以如此宣洩是因為阿星冤枉了周躍,當把耿於懷的屍體挖出來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後,才知道那塊肥肉確實是周躍從村外搶來的。
周躍和阿星短暫地對視了一眼,像是戳了他的脊梁骨。阿星像是在讚賞周躍的所作所為,但還是罵了周躍,“狗娘養的,總因為遷就別人就覺得委屈了自己,這世界沒幾個人值得你總彎腰,事情都有度,低調過度會被認為低能,好人過度會被認作賤人,你就是不好不壞的爛人。”
沒有人理他,劉子易繼續吧唧著嘴並且咽著口水,地上的肉已經被洗淨,伴隨著樹葉子又重新在鍋里沸騰起來。
每一個人的心都在跟著開水沸騰,他們時常壯懷激烈卻又總是瞻前顧後,志向和現實相隔的太遠,隨著時間的催促,全都被薰陶成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倒霉模樣。
或許太多人脫節於外界的環境,在還沒有吃這頓肉湯之前,一輛綠色的大卡車緩緩的開進了村子,村裡的物種都對此感到很陌生。
那個剎車的聲音格外刺耳,車上有四五個人,完全是在車還沒停穩就跳了下來,“閃開,閃開”地喊叫聲在整合村子裡迴蕩著。
他們是城市光榮的建設者,但是穿的服裝並不整潔,從頭到腳沾滿了紅色的油漆,如果跟村子裡的這些畜牲相比,並不會覺得有多整潔,只能用威嚴來形容他們了。
等這些穿著統一制服的人在村子裡的牆上寫滿了大大的“拆”字,這時,從車上下來一個看起來很有氣質的大官,隨後,又從後車廂跳出七八個下屬。
那個大官用一種漠不關心的態度看著我們,那種活死人一樣的漠不關心是如此的熟悉,不但沒有關心連好奇也沒有,他指了指各處,下屬們便衝進了各個院子搜尋一通,有些多餘門框幾乎被他們啃掉,一陣敲砸聲音後,這個世界變得清靜了。
☆、《幽夢長酩》第三卷 顛沛流離(02)
我笑不出來,從我身邊那幾張一絲不苟的表情上來看,他們也沒認為這是玩笑,玩笑是要和地位平等的人開的,好在覺得我們的差距還沒差到完全不可以對話的程度。
那個大官站的筆直筆直的,像是一桿標槍扎在那裡,他的下屬執行能力很強,沫沫很快被他們仔細的搜了出來,然後緊緊的靠在我的身邊,沫沫緊拽我的袖口,一定是緊張壞了。
“他們不會是迷路或是走錯方向了吧?”有人在我身旁問。
對於村子裡的人來說現在的天色還有點早,牆角和大樹下睡著的畜牲還在打著呼嚕,這突如其來的大卡車也不能把他們吵醒,只願意沉醉在夢裡吃著美食大餐。
大官對著慵懶的所有人叫得像是在殺豬,“全都醒醒!全都醒醒!”
所有人都爬了起來坐好,茫然聽著眼前這個真老大的喊叫,醒是醒了,只是懶散的不願看任何人一眼,三三兩兩的椅成一小堆耷拉著腦袋,阿星的訊息是靈通的,村里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畜牲早就聽說了這回事,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不管大官如何嚷嚷,畜生們始終是面不改色心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