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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聽說石蒜花又叫彼岸花,花朵很美,全株有毒,食後會流涎、嘔吐、下泄、舌頭硬直、驚厥、四肢發冷、休克,甚至呼吸麻痹,導致死亡。

    村子裡沒有多餘的障礙物,我能眺望到阿星和劉子易,現在的黃昊升一定攤在院子裡等著我們三個帶食物回去。從那兩個一瘸一拐的傢伙狀態來看,黃昊升是個沒道義的人。

    我想靠近他倆,但他倆跟我保持著距離,以免回去後因沒有食物而帶來更大的後患,我最關心的不是食物,而是暫時還沒在我腿上留下的烙印。

    我試圖用並不關心的語氣去答茬,“你們倆的腿沒事吧?”

    他倆並沒有因我的問話而感激,阿星把褲帶一松,褲子掉在腳踝骨上,我看到他的腿根處腫了一大片,那是用燒紅的火鉤子烙下的字符。

    阿星張口大罵,“黃昊升這個狗娘養的不是人,我以為做個簡單記號也就算了,沒想到一個比我還文盲的人,在我腿上刻字還他媽多刻了一筆。”

    隨著連綿不絕的謾罵聲,我看到留在阿星腿上歪七扭八的像是“無恥”二字,而劉子易的腿上雖然是個“賤”字,但他因刻的筆畫少而覺得比阿星幸運。  

    “咱們誰也別笑話誰,帶不回食物少不了一頓狠揍。”劉子易輕輕嘆了口氣,他注意到我的眼中帶著笑又笑不出的憐意。

    我聯想到即將到來的痛苦,所以不由自主的選擇了沉默,想跑出這個鬼地方的不止我一個人,可跑出去就會被那群“狼”活活的撕巴掉。

    世界很大,村子很小,掙扎是徒勞,苟活才有希望,昨天我還是個抱著遠大抱負的知識青年,今天卻愚蠢的選擇了這個鳥不拉屎的魔窟。

    “啊——!”一聲慘叫由遠處傳來,又一個倒霉鬼來岔了地方,隱隱約約可以聞到大腿焦糊的氣味兒。我告訴自己:樊卡,你是一個有牽掛的人,你得活下去,世界很大,只有活著才能記住美麗的風景和牽掛的人。

    新來的比我們更怕死,所以他先找到了食物,我無心去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想用我的腦子讓自己活下來。

    那傢伙拎著一隻不知從哪捉到的兔子經過我的面前,雖然他的腿也是瘸的,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

    我趕緊晃醒流著口水睡覺的劉子易和打呼嚕的阿星,理直氣壯的對新來一通問話,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存有震懾力,連熟悉我的阿星都覺得我在這個村子裡有地位,“小子,沒有規矩是嗎?”  

    ☆、《幽夢長酩》第二卷 無名村落(03)

    那人怔在那裡,他臉上的茫然不是因為我的問話,而是一直在想如何逃出這個村子。我能看透他,阿星和劉子易也能看透他,沒有一個人不想逃出這裡。

    我們都在估摸著他的智商,那人提了提眼神呆滯的兔子,他看起來比我們還要欣喜,“大哥,食物找到了。”

    阿星在我和劉子易面面相覷中站了起來,一旦遇到說不通的路就用拳頭來解決,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攥起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在那人眼前晃悠,“小子,別太實在了,回去還是難免一頓毒打,聽我的,沿著這條小路一直往西走,你就可以離開這個村子了。”

    那個傢伙很好哄,阿星給了他希望,他頭也不回的按照阿星指引的方向離去了,看來他也明白了事態的嚴重,在他離開之前兔子被阿星留下了,那是我回去交差的食物。

    我嬉皮笑臉的對阿星說,“你終於做對了一件讓我感動的事情。”

    說服一個人容易,找到食物太難,我終於明白饅頭為什麼可貴了,就算是一塊狗糧一把貓食都會被搶的一乾二淨。

    

    村子裡的殘渣們大老遠就瞄準了我手中的兔子,所以提前用磚頭搭好了爐子,村子裡有免費的水,有不要錢的柴火,唯獨稀罕的是來之不易的食物和幾毛錢一包的佐料,這個兔子的吃法很簡單,只要不是囫圇著吃怎麼都行。

    “都給我看好嘍,這就是不服從老大的下場。”村子裡沒有雞也沒有猴,一個九流的打手殺了一隻兔子敬給我們看,他的威嚴並不是有那把極利於劈砍的刀,而是來自於他身邊的黃昊升,他在給兔子掏膛的同時,我們聞到一股血腥味。

    那傢伙恭敬的露出一個笑臉,“老大,今天這頓怎麼個吃法還得您說了算吶。”

    黃昊升用鼻子“嗯”了一聲,用手指了指水桶里的水,那意思是燉肉湯,整隻兔子瞬間變成了雜碎。

    在這些仿如原始人類的眼裡,肉不是給我們吃的,就連湯都不是,黃昊升的嗅覺中漏出了貪婪,我怔怔地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我只聽到,“小子,今天表現的不錯,一會兒賞你半塊肉,明天還得你去找食物。”

    絕不能跟這些人講道理,在他們眼裡,人是死的規矩才是活的,時時刻刻都在定規矩,想到什麼張口就能改,只有無賴碰上無賴才會考慮用武力解決問題。  

    他們會謹慎的對待這頓葷餐,並提前放鬆了原本勒得很緊的褲腰帶,這隻兔子是別人的苦勞卻成了我們三個人的功勞,村子裡狼多肉少,如果分到兔子的一根肋巴條,已經是我們最大的幸運了。

    爐子裡的火很旺,鍋里的水很滿,一股淡淡的肉香味飄了過來,我狠狠的咽了口唾沫,肚子裡仿如長江東逝水。

    爐子旁圍著的幾個打手欲圖搶食,被黃昊升用火鉤子指了又指,於是那幫人重新坐回了原處,繼續拿著半拉瓦片和用樹枝做成的筷子等待著。

    “兔子是我的抓來的,是我抓來的兔子。”

    那個嘴碎的傢伙叨叨著回來了,身上沾滿了乾枯的蒼耳,喋喋碎語像是在詛咒,他不是為了挑戰黃昊升的權威,而是憤恨我們三個成了精的人,是阿星從他手裡騙來了兔子並指了一條不可能出去的道路。

    這傢伙非常不討人喜歡,憑著自己有理有據的尊嚴,理直氣壯的與我們對峙,我、阿星、劉子易都很清楚,此時的黃昊升早已不在乎兔子的來源,所有人也都拿著碗片等待著鍋里的肉。

    天下再大也大不過阿星的那塊心眼,他的腮幫子是因為咬牙而鼓起的,阿星惱火了,“我就當它是頓慶功飯,至於誰當墊背的就來試試吧。”  

    我不喜歡暴力,有話好好說,沒話就沉默,我指了指那傢伙勸了句,“走吧。”

    “如果今天我死了,希望能有人記得我,我叫耿於懷。”他沒有因為自己的名字耿耿於懷,只是被三個非常怕死的“騙子”騙走了食物,交不了差而牽縈於心,從他的性格來看受盡欺辱跟他的腦子有直接關係,他就那樣戳著,僵持著,準備為一隻兔子而死,跟所有人證明兔子是他抓到的。

    “安心的死吧,沒人記得你。”劉子易很少說話,在維護自己的自尊面前決定與我們同一條線,用違背了良心的手勢在驅趕一隻與我們無關的畜生,勇氣並不是他的本能,而是有阿星這樣的人為他撐腰。

    在這個因食物而互相狠咬、互相算計的村子裡,讓我有些尖酸刻薄,在人死之前很難評價他是善良還是邪惡,“都消停了吧,爭來爭去對誰都沒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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