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李凌霄用不太大的聲音問:“你來的時候不是才加過油?”
“沒加進去!”於丁一說:“銀行卡插進去之後沒反應!我琢磨著應該能堅持回家,所以就放棄了,沒加!”
“……”
於丁一大喊著“完了完了”,一路橫衝直撞。
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加油站,於丁一像看見了大救星似的趕緊衝進去:“太好啦太好啦!終於找到了一個!”
車內一片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關政才艱難地開口道:“這就是來的時候,你說只有蠢豬才會進來的那個加油站……3塊9毛9那個……”
“……”
加完了油,講李凌霄和關政送回了家之後,於丁一才繼續開著車,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一路上,一想起那個3塊9毛9,心就疼得一抽一抽的。
隔壁的黑人又在敲鑼打鼓,唱黑人歌曲。於丁一以前曾經想過用神曲《愛情買賣》來對抗他們,但是譚崢無情地否決了這個提議,給出的理由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後來如果他們再在半夜開演唱會,譚崢就去交涉,基本都可以湊效,那伙人每次都再來個兩三首之後就會收拾東西進屋。
於丁一看時間還早,就沒去管。
他敲了敲畢晟房間的門,聽見畢晟悶悶地說了一聲“門沒鎖”之後,就推開門走進去。
畢晟坐在桌前,看著於丁一,滿臉的受傷和委屈。
“嗯……”於丁一問,“你在寫什麼?”
畢晟用小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退位詔書……”
“……啥?”
“退位詔書……”
“到底怎麼了……”
“嗯……”畢晟說,“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自從知道我假想自己是皇帝以後,就一直嘲笑我……挺長時間了……”
“……所以你一怒之下要退位?”
“嗯……這個皇帝,朕不做了……”
於丁一雖然覺得這件事確實很好笑,可是同時又很不喜歡那個嘲笑畢晟的人。
為了讓畢晟不再那麼難受,於丁一說:“別管他!他自己說不定還看種馬文呢,假想自己絕世武功,蓋世才智,美人環繞,後宮三千。他不老實,沒說出來而已,你的事卻被他知道了,有什麼本質區別?”
“是這樣嗎?”
“是啊,”於丁一繼續說道,“大家心裡都有另外一個世界,這有什麼值得嘲笑的?只是假想自己是皇帝而已,又沒害人。”
“嗯……”畢晟說,“其實到底應不應該被嘲笑,都無所謂了……我已經表明要退位,不可以再反悔的。”
“……皇上,”於丁一嘆了一口氣,因為想讓畢晟開心一點,所以還是把這個稱呼說出了口,“皇上萬不可因這些無稽之談而傷了龍體,更不可置天下於不顧啊……”
聽到於丁一這麼說,畢晟突然“咻”地一下抬起頭,看著於丁一。他的眼睛亮亮的,看得於丁一心裡有點發毛。
半晌之後,畢晟才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覺得我是皇帝這件事很奇怪嗎?”
其實於丁一確實這麼以為,但他同時又覺得這也沒什麼大不了,於是就只是搖了搖頭:“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於丁一,謝謝你,”畢晟的聲音好像突然有點變調,“只有你總是在安慰我。跟你說話時的感覺真好。”
“那就好,嘿嘿……”
“可是我還是會退位,”畢晟說,“但是,不會再覺得那麼難受了。不當皇帝多好啊,沒有那麼重的擔子,輕輕鬆鬆,笑傲江湖……”
於丁一不好勸他一定要當這個皇上,只好不說話。可是他總覺得,畢晟其實還是有些想不開。
“嘿……”於丁一看了看桌子,發現除了畢晟的退位詔書之外,還擺著幾份其他的東西。於是,於丁一問道:“這些是什麼?”
“嗯……”畢晟回答道,“是我覺得歷史上幾份寫得比較好的退位詔書,我主要在看司馬德文的,蕭寶融的,和溥儀的。”
“咦……?”於丁一驚訝地問,“這東西還抄別人的?”
聽到這話,畢晟漲紅了臉,說:“我沒抄……是參考……”
第9章 家庭聚會
於是畢晟就這樣退了位。
於丁一覺得有點唏噓。畢晟只是假想自己是皇帝而已,他那個朋友,嘲笑一遍也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來說事兒,實在很惡劣。
於丁一是個很滿足於現狀的人,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的人,比如說李凌霄,就是發動機型;有的人,比如於丁一自己,就是得過且過型。不管怎麼樣,只要沒傷害別人就好。
這也是於丁一一直力挺芙蓉姐姐的原因。如果一個人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夢裡,幫她圓了這個夢又怎麼樣呢。
然後就是,譚崢離開的時間一長,於丁一確實覺得有些孤獨。
畢晟雖然還在找工作,可是他有兼職。這個傢伙每天都工作到很晚,一開始於丁一還覺得奇怪,因為美國人並不經常加班。後來才知道,畢晟其實是自己一個人在加班而已。與李凌霄那種努力不同,畢晟對於自己的工作,真的投入了極大的熱情。他經常很晚才回來,到家之後就看專業書,書架都已經滿了,卻還是在買。即使和於丁一聊天,話也不出三句就會拐到建築方面的事情上去,就連看電影,看電視,也都在看建築師們的故事。畢晟做兼職這家公司的老闆很喜歡他,無奈單位太窮,無法為畢晟的工作簽證提供支持。
到家之後,畢晟最喜歡做到事情就是向於丁一展示自己的作品,於丁一也願意去看。 畢晟可能很少有機會給別人看他的設計,因此很高興有於丁一這樣一個室友,常常會迫不及待似的拉著於丁一看他那些新產生的想法。於丁一雖然不懂,但覺得很喜歡,每到這時,畢晟都會很高興,臉上紅紅的,燦爛極了。
每個晚上,於丁一其實都很盼著畢晟回來,因為他覺得一個人在家實在是沒什麼意思。因為一向都很宅,於丁一從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麼一個怕孤獨的人。
萬幸的是,雖然譚崢回了國,但是總可以在網上找到他。
於丁一一和譚崢聊起天來就會沒完沒了。雖然天天都聊,可話還是怎麼說都說不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看見譚崢,就只想一直一直一直說下去。可是於丁一這邊的晚上正好是譚崢那邊的白天,譚崢要上班,創業初期忙,沒法一直在線,每到這時於丁一都說不出地惆悵,隨手打開一個又一個的網頁,漫步目的地瀏覽著,其實都是在等譚崢回來。在這期間,如果想到什麼有意思的事了,還會拿張紙記下來,等譚崢回來之後講給他聽。而且,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於丁一養成了一開電腦必登錄扣扣的習慣,每次登錄扣扣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譚崢在不在,如果譚崢不在,立刻就會感到非常失落。
每天,於丁一都會意猶未盡戀戀不捨地關上電腦,因為譚崢不讓他太晚睡覺。雖然於丁一完全可以騙譚崢說他馬上就要睡了,可是他卻不想這樣做。他早己習慣了聽譚崢的話,心裡根本就沒有過反抗的念頭。一沾上枕頭,於丁一腦子裡立刻又會蹦出來一大堆要跟譚崢講的事情,於是就摸著黑在紙上記下,準備第二天在網上會面的時候說,雖然到了第二天,他常常看不懂自己在黑暗中弄出來的那些個鬼畫符。
在白天呢,於丁一也多少有點落寞。
早晨一個人上班,晚上一個人下班。開車的時候就只有聽那些音樂,各種語言的都有。其實於丁一對音樂並不太感興趣,可在車上又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至於中午飯,於丁一漸漸地不為自己準備中午飯了。這裡面原因主要有兩個:第一是因為自己一個人做飯給自己一個人吃,實在沒意思,稍微一犯懶,就不想進廚房了。第二是因為如果帶了飯盒的話,中午就要自己一個人坐在桌子的一個角那裡吃。看著外國同事們聚在一起,發出一陣陣莫名其妙的笑聲,於丁一覺得很尷尬。其他人進茶水間的時候看見於丁一自己一個人吃飯,也會覺得他是個奇怪的傢伙。於是,於丁一開始進出以前他最鄙視的那些餐館。這些餐館就像國內的食堂一樣,拿一個飯盒裝兩樣菜,或者烤一塊披薩出來,就要十幾美元。
這一天,於丁一又走進一家中式快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