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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勝撐起了上身,情。欲是酒,他眼睛也跟醉了一樣濕潤:“為什麼不做了?”
於知樂鬆了手,轉而摸摸他臉:“我沒想好。”
“做。愛還要想?想做就做了。”
於知樂微微笑:“要想,對你要想。”
“什麼意思?”
“就是現在先不做的意思。”
“……好吧。”男人翻了個身,從她上面下來,仰到她左側。他沒脫掉一件衣服,身上早已大汗淋漓。
“欠著。”他咬牙切齒,順便給自己台階下。
於知樂把毛衣拉好,也躺著,和景勝在同一個平面,同一張床上。
良久無言,呼吸逐漸穩定,景勝坐起來,偏頭垂眼看她:“你心情好了吧?”
於知樂瞥他一眼:“好了,”她又加了句感激:“謝謝你。”
景勝回頭,看向窗戶的方向,呵了一聲,再過來瞧她時,臉上似笑非笑,似惱非惱:“於知樂,你真他媽把我當狗。”
於知樂不迴避他的視線:“我沒和狗接吻的怪癖。”
得到了心喜的答案,景勝馬上笑了,他撐著床,又彎身去親了她嘴唇一下,跟閃過去的光似的,很快。
再然後,他又吻了吻她鼻側的小痣,他喜歡的地方。
他對她說:“我還想親你。”
於知樂唇角仍有舒適的弧度:“親我什麼感覺?”
“死的感覺。”
“那為什麼還要親。”
“再死一次,死無窮次。”
“呵……”她輕輕笑,傻小子。
——
景勝留在這過了夜,零點之前,他們一起去了樓下。
景勝點燃了她手裡細細的一根焰火棒,任憑它們撲颯颯輕響,怒放。
閃著光的花,瞬間映亮了女人的面龐和瞳孔。她已經不再像少女那般高舉搖晃,手舞足蹈,好像自己是個小仙女,她只靜靜地立著,淺淺地笑,冰清玉潔得宛若今年遲遲未來的雪。
景勝也點著了自己手裡的,但目光依舊捨不得從於知樂臉上離開。她那麼美,似是故人來,曾幾何時,她出現在他夢裡。
丁酉年已至,千家萬戶,爭先恐後,以焰火迎新春。
天空在轟隆嘈雜里,有如明晝,此間萬物,也仿佛煥然一新。
回了房間,簡單洗漱,兩人睡到了同一個被窩裡。
於知樂靠在床頭,玩著手遊,景勝接了兩通電話,隨便敷衍兩句掛斷,就回頭瞧身邊的女人。
看著,看著……他先不好意思地別開臉,颳了刮下唇,想制止那些古怪微妙的笑意:“於知樂,好怪啊,你覺得怪嗎?”
於知樂抬眼,面色淡然:“怎麼了?”
景勝兩手搭額,有難消化的欣喜,也有不適應的抓狂:“不知道,我們要睡一張床!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
於知樂回得很是簡單幹脆:“……不然你睡地上?”
年輕男人悶頭鑽進被窩,瓮聲瓮氣,死守堡壘:“我就要在你旁邊!”
等關了燈,於知樂也合被躺下。
她喜歡右側臥,微曲著身,這個姿勢,剛好背對著景勝。
她感覺男人湊近了,手臂搭住了她腰身,他在身後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要求:“對著我。”
於知樂:“幹什麼?”
“你對著我睡啊,”景勝加上理由:“別背對我,我要看著你進入夢鄉。”
“不喜歡,”於知樂道明理由:“你喜歡呼吸對方的二氧化碳?”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景勝啞口無言,怔了好半天才回:“中學化學學得不錯嘛,知道的挺多。”
所以,他也不再對她有所要求了。
只是自己靠了上去,胸膛密實地貼著她後背。
景勝以為自己會很激動,精。蟲上腦,夜不能寐。但沒有,他只覺得,這女人好瘦啊,就像上次坐在她車後抱住她一樣。只是這次隔著的衣料沒那麼厚了,景勝能清楚感知到於知樂脊椎的骨節,就在她身體上,像鑲了一條神聖的佛珠。
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在她平和的體溫里,呼吸里,他仿佛找到了皈依。
——
翌日,生物鐘的緣故,於知樂一早先醒了。
她睜開眼,發現昨晚執意背向而眠的自己,一覺起來,卻完全面朝著景勝。
他還在睡,氣息均勻穩妥,一會還咂了咂嘴。
這讓她想起了自己六歲時,第一次在媽媽臂彎的襁褓里,所見到的弟弟,那會他還是個出生不久的小嬰孩。
這幾年,她很少被什麼感動,尤其年紀漸長,能觸動的她的東西,更是少之又少。
這幾年,她一直在努力挽回著本該屬於自己的,活著的尊嚴,這是用錢才能實現的,不停奔波,很疲憊,很煎熬,並且需要日以繼夜的堆砌。
現在連她自己也不相信,但她的心臟已經在這麼說了,景勝是她生平所見過的最可愛的男人。
哦不,人。最可愛的人。
她認為他可愛,可能是已經摸懂了他,又可能還沒搞清楚。但昨晚,她已經再三確認過了,她需要愛情,需要關懷,需要這樣一個可愛的人。她也知道他的身份,她與他之間有難以形容的天差地別,但沒關係,無所謂,她根本沒想過要什麼結果,景勝說要和她結婚,在她聽來就像個虛假的童話,動人的笑話。
她也知道,有一輛破舊的公交車必然要重新載上她,接著走剩餘的路,風吹雨打,坑坑窪窪。
那麼,就在這個站台,雨後的日光剛好照射在長凳上,就讓她安靜地坐一會。這時候,一個人也走了過來,他坐到了她旁邊,他握住她的手,和她說話,告訴她,他愛她。
這個人,就是正在她眼前,熟睡著的可愛男人。
——
景勝醒來的時候,拱了拱被子。
和瞌睡蟲戰鬥的過程中,右眼不經意開了一道fèng,瞄到枕畔已經空無一人,景勝秒醒,飛快地從被子裡坐起來。
他環視房間一圈,眉頭緊蹙,有些絕望。
他發誓他第一次住這麼破爛不堪的酒店。他還發現,在這裡,有關於知樂的東西已經消失殆盡,只有她的煙盒子還留在矮柜上。
心裡慌得不行,景勝一邊手忙腳亂地套毛衣長褲,一邊拿出手機,飛快找到了於知樂電話,撥出去。
一次,
兩次,
三次,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日了,景勝暴跳如雷,想摔手機,都沒睡上一覺就把他甩了?還把他一個人扔酒店?有必要這麼喪心病狂?
景勝癱迴轉椅,煩躁地顛著腿。他拼命勸自己耐下性子,想想昨晚他到底哪裡表現不好,才導致今早這樣的結果。
媽的,就接了個吻,摸了個胸,其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啊,這是最氣的。
就在此刻,過道盡頭,忽然傳來了叩門聲。
她回來了?
景勝心口一動,低頭想趿拖鞋,但這種垃圾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最幾把難穿,他放棄了,一隻腳赤著,直接奔去了房門口。
把門打開。
於知樂就站在外面,繃了半天的心完全放下,上身也一下子軟散。
“你去哪了啊?”景勝暴躁問。
於知樂疑惑地看著他,掂了掂手裡的紙袋:“買早飯,找了很遠。”
“我打你電話怎麼不接?”
“已經到樓下,懶得接了。”於知樂面色清淡,不懂他為什麼一臉彌久不散褪的恨意。
下一秒,景勝如同失散幾十年,才重逢復得一般,忽然托住她一邊手肘,把她拉進了自己懷裡。
他緊緊擁著她,悶著聲,說出他的全部想法,唯獨不敢說怕失去她:“你去哪先告訴我一聲行嗎?”
“別亂跑啊。”
“老子醒過來看不到你要急死了。”
……
任由他抱著,於知樂也不由抬高了那隻,沒有拿東西的手,遲疑少許,還是覆了他背上。
她的兩瓣唇,小幅度動了動,終究發出了心裡的聲音:
“景勝,我們在一起試試吧?”
……
……
四周死寂,圈著她的男人,他的四肢,他全身上下,都在頃刻間僵得不像話。
但十幾秒後,他給出了最真摯的回應。
“我醒了嗎?”耳邊還是景勝困惑懷疑的聲音。
“難道還沒睡醒?還在做夢?”他放開她,換為架著她肩膀,雙眼灼灼地正視她:“於知樂,你是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