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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於知樂把包拿回手裡:“我也帶了相機,看看能不能用。”
張思甜一臉驚喜:“你把微單帶回來了啊。”
“嗯。”
張思甜立刻把拿相機包的任務攬過來,於知樂也順手交給了她。
她回了後屋,倒熱水搓毛巾,擦了擦尚還發冷的雙手和臉頰。
再出來時,張思甜已經坐在她家飯桌長凳上,她低著頭,專注琢磨著手裡的微單。
於知樂走回去,在她身側坐下,卻發現她正在看自己那張照片。
“呀,知樂,誰給你拍的啊,”張思甜歪頭看她,揶揄打趣問:“還是今天拍的呢。”
於知樂心微微一懸,隨後又覺沒什麼可忐忑不安的,遂淡淡回了句:“朋友。”
“是這個朋友?”拇指一點,小屏上的畫面瞬間跳到下一張。張思甜的語氣,也在此刻變得有些玄虛難辨。
於知樂定睛一看,也吃了一驚。
中午那會誓死要求刪照片的男人,原來根本沒有刪掉她拍的那一張。
☆、第三十九杯
不防被友人捉到了秘密,於知樂沒有急於承認,或者否定。
只是不動聲色,等待她接下來的反應。
張思甜宛若偷拍到什麼娛樂圈大八卦的狗仔一般,來回將那兩張照片切換比照,幾次三番下來,她側頭,臉上掛著新奇的笑意:“你和景勝在一起了?”
於知樂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避重就輕回:“我們在一起吃了飯。”
——她本來就不熱衷於和朋友分享感情生活。
也向來如此,包括前任嚴安,他主動要求請她朋友一塊出去玩,張思甜才就此知曉了他們的戀情。
於知樂本身不是多嘴之人,更別說四處傾訴自己心底的情愫。
而且從之前的張伯口中不難得知,張思甜這姑娘或許心大,嘴巴也不嚴實。現在她正處在對抗拆遷的節骨眼上,她並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她和景勝是情侶關係,怕帶來不必要的質疑和麻煩。
“就吃了飯?”張思甜笑容更深,擺明不相信。
於知樂知道自己將要撒謊,可她聲線相對穩定:“他請我吃飯。”
張思甜指腹在相機框上摩挲:“吃飯還互相拍照哦——”她舉起景勝那一張:“這個你給他拍的吧。”
“是我拍的。”於知樂坦白,但她並不加原因,有時解釋反倒像一種欲蓋彌彰。
“然後他再拍你?”張思甜的追問潛藏著幾分咄咄逼人:“你們倆現在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於知樂平靜地看著她:“我不討厭他。”
“嗯……是啊,”張思甜把微單還回去:“誰會討厭有錢的帥哥呢。”
她隱隱約約的挖苦,讓於知樂胸中升騰出一些不舒服。
但她沒有辯駁,當務之急,是把守住她已經和景勝談戀愛的事。
她在張思甜面前所表現的態度,無非是個鋪墊和緩衝,並不會給她帶來多大影響。
更何況現在鎮上的人,明里暗裡都認為她和景勝之間有“不正當”關係。
人們都愛腦補自己想看到的,那他們就這麼認為好了。
見她神色謹慎莊重,張思甜咧嘴一笑,在她背上敲打了一下:“你別這麼嚴肅嘛,就算你真和有錢人在一起了,我還是更希望你是因為真的愛他。”
這話倒是把於知樂逗樂了,她反問:“我不能為了錢和他在一起麼。”
沒料到她會這麼說,張思甜一愣:“你不像這種人啊,再說了,我總覺得富二代很難有真心的,怕你吃虧,我寧願你找個老實穩妥一點的男人。”
“思甜,或許我們從來都沒看懂彼此,”於知樂忽然叫她全名,把單反放回包里:“不止你我。”
“什麼?”張思甜真沒弄明白。
“你爸爸前天來我家,在一群人面前,明說了景勝追我的事情,”於知樂沉聲:“但過去我和嚴安,你父母怕是到分手都不知情。”
張思甜一臉恍然大悟:“知樂你會不會太敏感啦,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很戲劇化才跟媽媽講的啊,你不覺得像偶像劇里的情節嗎?”
於知樂不再多言,她想起了張思甜背後所用在她身上的“命好”——這個形容。
她唇角扯出一個清淡的笑:“你一開始已經把我定位了。”
“景勝,高富帥。”
“我,被他看上的好命的女人。”
“他追我,是為了玩玩。”
“我有所回應,也是貪圖他的財富相貌。”
“偶像劇里可不是這麼寫的。”
“……知樂。”張思甜訕訕一笑。
“以上總結,我不否認,”於知樂語氣隨意:“但從我和景勝有來往後,你總在自相矛盾,一邊說著怕我受傷,一邊又認為我幸運之極。我在你心裡也相對低級。”
“不,這個說法可能有些不確切,換一個吧。”
“我可以升級,但絕不能夠高過你,”於知樂不急不緩:“我記得幾年前,我和嚴安第一次牽著手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祝福的樣子像在教堂里親眼見證著我們的婚禮。”
張思甜的唇角在下撇,眼神也在發涼:“你什麼意思?”
“你很早就希望我別再和景勝有來往,對嗎?”於知樂筆直堅信地看回去。
“我沒有這個意思!”張思甜極力辯解,眼眶發紅:“你現在要為了一個男人和我發脾氣?絕交?”
於知樂否認:“沒,我很平靜,也珍視我們的友情。”
張思甜只覺女人的雙目,似能端察洞悉:“那你到底想說明什麼?”
於知樂抿了抿唇:“作為朋友,我從未對你的感情有過指點,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選擇和隱私。”
“行啊,”她利落簡單的說辭,已經激得張思甜左眼滲出了淚水,她委屈地嘟囔:“我同意啊,不管你和誰談戀愛,我都不會再干涉了。”
於知樂又注視她片刻,抽出口袋裡的紙巾,遞給她。
她想,她已經說的很明確清楚,隨後視線轉到門口:“走吧,袁老師他們過來了。”
——
戲台被搭在了鎮口。
弄里戲,源於很古老的寧市本地戲劇——寧劇。
早在百年前,黃氏先人就根據寧劇的特色,取其精華,獨創了另外一種唱腔和風格的戲曲。
陳坊建成後,黃家後輩在弄堂里定居,逢年過節就會搭台唱戲,遂冠名“弄里戲”,也是最近這十來年,科技發展日新月異,休息日大家也都在家看電視上網,這個風俗才逐漸隱退下去。
黃氏一族有著獨特的好喉嚨和好氣質,過去也有鎮上居民跟著學,但總仿不出那份濃厚韻味和舉手投足。
——這是袁慕然在精挑細選過後,認為最具當地特色,成功率也最高的陳坊鎮申遺項目。
所以大家都很重視。
黃伯的小兒子也來幫忙搭台,他肌膚勝雪,十多歲時就去了一線城市學舞蹈,還上過當地節目。
難怪身姿氣韻,都是鶴立雞群的好。
於知樂手持相機,隨意給他抓拍了幾張。
袁慕然留意到她的舉動,走過來問:“偷拍帥哥?”
男人個子很高,停誰旁邊都是不容忽視的存在。於知樂垂低了手,淡聲回:“你要告密麼。”
袁慕然輕笑:“我沒那麼不識趣。”
“想來也是。”於知樂回身,換了個位置,拍其他人。
袁慕然不疾不徐跟過去:“拍這些幹什麼?又不能當資料。”
於知樂還把相機舉在眼前,專心旋鏡頭:“留個紀念。”
袁慕然循著她聚焦的方向:“我挺好奇,你怎麼想到申遺的法子的?”
“絕處逢生。”咔嚓輕響里,女人回了四個字。
袁慕然說:“未必是生。”
“死慢點也行。”
袁慕然目光渺遠:“其實這鎮上,八成的人都想拆,你為什麼不想?”
“我沒不想,”於知樂拿來微單,側目瞄他一眼:“但也不代表我想。”
袁慕然:“也許最後空歡喜。”
於知樂回:“一個老人得了絕症,明知道治不好,晚輩還是懇請醫生嘗試,花那麼多的精力代價,圖什麼?就像徐老說的,不愧對就行。”
袁慕然呵笑一聲:“你的比方很生動,但這個話題也很沉重。說點有意思的吧,你知道弄里戲以前一直沒有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