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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知樂看出了他的神態上的異常,問道:“怎麼了?”
“姐。”於知安咬了咬下唇,蹙了會眉,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走吧,到你了。”於知樂幫他把行李箱往裡推。
就在這時,少年突地屈身架住了行李箱,把它牢牢錮在自己小腿前。
“幹什麼?”於知樂眉心微蹙,去搭他手臂。
後面排隊的人見狀,以為是什麼年輕情侶在念念不舍,有些嫌厭地繞過去,走到了他倆前邊。
於知安輕輕推開她的手,站起身,同時,一滴透明的液體從他臉心墜了下來。
於知樂把他扯出隊列,肅色問他:“於知安,怎麼了。”
他一聲不吭,像個假人。
“說話!”於知樂來了點脾氣。
少年才抬起頭,眼眶已是一片濡紅。於知樂瞧得一愣,連著握住他小臂的手也那麼懸在了半空,紋絲未動。
“姐,對不起,”於知安聲音滿是哭腔:“我騙了你,騙了爸媽。”
“把話說清楚。”於知樂咽了咽喉嚨,冷靜回。
於知安手抬到臉邊,開始揉那些肆意流淌的淚水:“我根本沒談什么女朋友……”
於知樂眉心微皺,反問:“沒女朋友?”
“唔,沒有什麼縣長女兒女朋友,是假的,是我編的。我只是,想多要點錢……對不起,室友都那麼有錢,我真的好羨慕他們……”於知安死捂著鼻子,聲音仿佛沉進了無邊的汪洋里:“姐對不起對不起……”
他反覆道著歉,反覆說著同樣的三個字,臉紅得像滴血。
面對面,空氣仿若凝固,於知樂神色難辨地注視著弟弟,她眨了兩下眼,隨後鬆開了少年的小臂,自己的手也隨之垂落。
有些可笑,又感荒唐,她偏開臉,舌尖刮過後槽牙,而後陡然回頭揚手,就給了於知安一巴掌!
啪!
清脆響亮。
惹得附近一眾人,全都一臉驚懼地沖他們看過來。
於知安的臉,火辣辣的,在發燙,他不再哭,只是喘,強壓著淚與痛,不停地喘。
“走吧。”
於知樂氣得胸口像被剜去了一般疼,但最終只踹了腳行李箱,輕描淡寫撂下這句話,轉頭就走。
望著姐姐融入了人流,再也不見,於知安終於忍不住,慢慢蹲下了身,雙臂撐著行李箱拉杆,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
心不在焉地陪張思甜逛完沃爾瑪,把她送到陳坊,於知樂如往常一般,返程回了市中心。
路上,景勝來了通電話,說不用來接他下班了,他下班直接跟客戶車去吃飯,但是!他語氣一轉,賤兮兮說:“不要以為你今天就解放了,你要來接我回去,朋和會館,早點過來。”
於知樂淡淡聲:“嗯。”
沒心情干任何事,於知樂直接驅車來到朋和會館。
在車場停著,她身心俱疲,只想在車裡靜一靜,或者,閉目養神,睡一會。
車廂漆黑靜謐,仿佛一個足以容納傷者的深夜病房。
闔上眼沒一會,兜里的手機就震了,於知樂拿出來,一條簡訊。
她半眯著眼,點開看:
“你到了嗎?”
於知樂又看看時間,才七點多,吃這麼快?
她回道:“到了。”
他問:“車裡?”
於知樂回:“車裡。”
對面:“在那等我。”
不過兩分鐘左右光景,副駕門已經被人打開,於知樂瞟他一眼,收回目光,重新正視前方。
景勝一上車就不快吐槽:“這麼黑?養鬼啊。”話罷便啪嗒一下開了閱讀燈。
四周一下變得明晰,他側頭看於知樂,不知是不是光線,還是她臉色的關係,此刻,女人的肌膚蒙上了一紗暖暈,讓她看起來有種從所未見、令人意外的溫和與脆弱。
見她不說話,景勝開始嬉皮笑臉地調氣氛,主動與她搭腔,問:“你好啊,好久不見了。”
於知樂唇角微抽,末了問他:“走嗎?”
景勝搖頭,渾身一股子隨時能蹦起來念rap的活力:“不走啊,我還沒吃完呢。”
他邀功一般接著說:“我騙他們去廁所,下來陪你十分鐘,怕你一個人待在車裡寂寞。”
最後又自我中肯:“我是不是很他媽好,好的令人感激涕零。”
於知樂閉了閉眼,天知道她多想重新回到三分鐘前的那一小片安靜。
景勝多動兒童一般,左右望望,最後一錘手心問:“你吃晚飯了嗎?”
“沒,”於知樂回,“過會去。”
“嗯,嗯,”景勝若有所思點頭,點頭,繼而掏出手機,低頭撥弄著,一面自言自語:“沒吃飯啊,這是個大問題,你等著啊,我給你找點吃的。”
過去十來秒,男人猝不及防把手機豎到她面前,激動不已:“這個,於知樂!你快看!我給你找到吃的了。”
於知樂隨意掃了眼:“……”
一張東坡肉的圖片,他還不停用骨節分明的食指往後刮,各色美食如幻燈片般,一頁頁調給她看,嬉皮笑臉:“看啊,還有很多種,哇,看起來好香啊,足夠你望梅止渴了。”
“……”於知樂真心想立即踩油門,與這個幼稚鬼同歸於盡。
女人並未因此振奮起來,景勝有些遺憾,但他也不能久留了,道了一句“是不是沒那麼餓了?我真得走了,你好好待著”就推開門,揚長而去。
謝天謝地,噪音遠離,雞飛狗跳的總算是走了。
於知樂摸了摸額角,重新靠回椅背,長舒了口氣。
她決定繼續閉目養神,這一閉,又沒閉上多久,有人輕叩了兩下,她這邊的駕駛座車窗。
莫名有些惱火,於知樂睜眼,完全降下窗子。
卻見一個穿著黃背心的送餐員模樣的小哥立於車外,他仔細瞧了於知樂兩眼,禮貌地笑開來,把手裡香氣四溢的白色塑膠袋拎高:“小姐,這是您叫的外賣。”
於知樂心生疑惑:“我沒叫外賣。”
小哥也怔住了,隨即跑到車前確認一眼,再回來,他言辭篤定:“就是這個牌照,這輛車,這是您的外賣,哦,對了,”
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笑得越發開心:“是別人幫你訂的,他在電話里讓我務必跟您說這句,是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先生幫你訂的。”
“……”
☆、第二十杯
於知樂收下了外賣,打開來看,是一份日料套餐飯,滿滿當當的肥牛幾乎要把米飯鋪滿,香氣撲鼻的醬汁令人食指大動。再翻翻袋子,裡面還放著一盒溫熱的日產奶,插上吸管就能飲。
送都送了,吃就吃吧。
剛從紙袋裡抽出餐具,腿邊的手機就震了一下。
於知樂擱下木勺,按開來看。
“:d”
一個大大的笑臉。
自然也是——那位說好了不透露姓名的先生按捺不住發來的。
於知樂沒搭理他,很快解決掉那份肥牛飯,下了趟車,瞄了眼餐盒logo,才把它丟進最近的垃圾箱。
回到車上,於知樂取出耳機,聽了會歌,就歪頭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已是八點半,於知樂背了背兩肩,姑且算伸懶腰,再抬頭時,她發覺自己額角隱隱作痛。
在手機上玩了會我的世界,一條簡訊提醒跳了出來。
景勝:「我還有三分鐘到樓下,別從車裡出來接我」
於知樂不大明白他這條簡訊的含義,到底是口是心非,還是言為心聲。
回憶這男人平日的所作所為,還刻意表述了時間,於知樂心思,應該是故意提示她,他酒喝多了,必須得去接他。
於是,女人下了車,單手抄兜,往酒店大堂門邊走。
剛巧,景勝一行人也走旋轉門出來。
富麗堂皇的背景把他臉映得發亮,身後是他的助理,他正得體地含著笑,同身旁兩位看起來幾乎長了他兩輪的西裝男講話,那兩人也是頷首不停。
約莫是說完了,年輕男人揚臉,一眼就望見了倚柱而立的於知樂。
他突然驚訝地瞪了瞪眼,旋即把那兩位客戶模樣的中年人往另外一個方向引,裝作沒瞧見,也不認識於知樂一般。
看來她猜錯了。
不作逗留,於知樂轉著車鑰匙圈兒,重新回到車上。
等了幾分鐘,景勝拉開門,坐上副駕,夾挾著一身外面的清冷夜氣。
男人轟一下帶上門,撐腿靠回椅背,腳尖煩悶地點了會地,他才偏頭沖於知樂發問:“我說,我讓你待車上你下去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