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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爭有兄弟嗎?”天州沒有喊這個孩子的姓氏,他看中他,只是三爭自己不知道被這個人如此稱呼是多麼榮耀的事情。他還未到懂得這些東西的年紀。
“有,五個呢。”彭三爭笑了下,像鄉下人一般的稀溜溜的喝茶,大聲的嘆息,莫名其妙的安心了。
“說下他們吧。”天州說。
彭三爭站起來,運了半天氣,他努力,努力的回想,實在覺得自己的童年太平淡了,和所有的孩子一般,淘氣,挨揍,再淘氣,再挨揍,如此的生活充滿整個的童年,如果說有什麼令他畢生難忘的事情的話,那要算他被選擇上樂醫學校這般頭等大事了,他的爸爸當時哭的就像個孩子,還喝了許多酒。
“我有五個兄弟……”
“我知道。”
“我家後院,有個小池塘,每年青蛙會在池塘里產卵。”
“青蛙的……卵是什麼樣子的?”
“您……不知道嗎?”
“恩,我不知道。”
“很噁心。”
“噁心?”
“恩,噁心,一條,一條的,中間黑黑的一串,每年我都去撈,撈回來,我就放進家裡的魚缸里,於是媽媽就很生氣。說起我媽,您知道嗎?我媽很胖,一百八十斤……估計以後還會發胖的……我媽和我爸一直想要個女兒,他們說男孩子太淘氣了……我們總是在吃蘿蔔,涼拌蘿蔔,炒蘿蔔,醃製的蘿蔔……我哥哥背了我的新書包……我很委屈……我偷了爸爸的刮鬍刀,颳了鬍子,我認為自己是個大人了……我們偷了家裡的錢去玩遊戲……我爸爸狠狠的揍了我,他說生我們不如生一窩豬仔子……我的腦袋破了個血窟窿,還fèng了四針,我哥哥背著我,跑了十幾里……嫂子總是在和我媽吵架,就為誰打掃院子……”
彭三爭一直講著,講著,講著,許多東西被記起來,慢慢的他開始講給自己聽,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童年還是有許多不錯的回憶,他一直講述到口乾舌燥,他回過頭,突然閉住嘴巴,他驚訝的睜大眼睛,他看到老師哭了,有兩行很長的淚水,在眼角掛著,匯成小溪流淌著。
“怎麼不講了?”天州問他。
“哦,我喝水。”彭三爭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他再次的坐下。
“老師有兄弟嗎?”他也想知道老師的事情,迫切的想知道。
“有啊?”天州睜開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哭了,他突然笑了下,想起很多事情。
“他叫吱吱。”
“吱吱?”
“恩,吱吱,一個像小老鼠一樣的孩子,他的眼睛很大,心眼很多,是個小騙子,總是騙的我好苦。”
“……他現在在哪裡?”
“哪裡啊?他在哪裡呢?怕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吧?”
“老師的弟弟,向您一樣優秀嗎?他也是樂醫嗎?他和您感情好嗎?……”
彭三爭一連串的問著,天州卻站了起來,卻是再也不想說話了。
無名島。
纓然拿著噴壺很認真的侍奉他不知道從哪裡帶回來的兩株鐵木。
“先生。”春水拿著一疊很厚的資料站在花圃門口,纓然不喜歡別人進這裡。
“那孩子,怎麼樣了?”纓然放下噴壺很認真的問春水。
春水低頭想了一下:“怕是不太好,樂醫中心傷是很一般的事情,可是,他淤積的東西太多,如果不發泄出來,我覺得他根本無法和新軀體再契合下去,再這樣下去會被排斥的。”
纓然眯下眼睛,看下陽光:“我記得,我最後一次和身體契合,是你的祖先給過我強大的刺激。”
春水笑了下:“是,說是你一睡半年,醒了之後,什麼都好了。”
“那個叫榔頭的孩子,不是一直申請要見我和天州嗎?”纓然問。
“如果只是單純的見見也沒什麼,您知道的,他要帶走天州,一但您同意了,魚悅肯定會來,我怕……”
纓然扭頭看著那株鐵木:“你多慮了,天州不會跟他走,即使他是恨我的,他也不會跟他走,他有牽掛,雖然他儘量掩飾,他還是有。”
彭三爭站在切爾汶的一家小鎮的街頭,他看著夜晚燈火燦爛的步行街,再回頭看下慢悠悠跟隨著他逛街的老師,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今天早上他迷迷糊糊的被管家叫起來,梳洗打扮的丟進車裡和老師一起兜兜轉轉的來到這個小鎮上。
彭三爭蹲在一個燈箱面前看了會,他站起來很興奮的問自己老師:“我可以吃這個嗎?”
天州慢慢的走著,他沖他笑了下,點點頭。
少年呦吼的大叫一聲,推開巧克力店的門,天州站在巧克力店的櫥窗前看著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各色巧克力,透過玻璃,他看到某個人,貪婪的趴在櫃檯前挑選著,他眼花了,花的不知道到底要哪個好。
吱吱以前想吃點心的時候,也經常露這樣的表情呢。天州笑了下,覺得身體有些虛汗,他坐到了街邊的木頭排椅上,這小鎮叫維普,是某個人的出生地,他就是想來看看。
一陣風輕輕的吹過,街頭的吵雜聲夾雜著少女的嬉笑聲,彭三爭並未出來,看樣子要等待一會了,天州覺得有些冷,他撫摸一下胳膊搓了一下。
一件帶著體溫的外衣突然蓋到了他的身上,有人接近自己,自己竟然沒發覺?天州嚇了一跳,他回過頭,驚訝的瞳孔縮了下。
“一個星期前,我還恨著融心樂醫,如果不是他們大肆提高樂醫價格,我的日子不會這麼難。現在,我感謝他,如果不是……萊彥的大門怎麼會敞開……我怎麼會看到你,我有時候覺得你像神話故事裡的人,真的,我覺得我這輩子都看不到你了……”千蘇敖文看著他喃喃的說。
天州想了一下,摸摸身上的衣服,這一次他沒丟出那件衣服,他確實是有些冷了。
“我可以坐下嗎?”千蘇敖文小心的問。
天州向一邊讓了一下,千蘇敖文鬆了一口氣,走過來,雙手放置在膝蓋上,小心的緩緩的坐下來。
第188章 去看演唱會吧(上)
賀富每天要打許多份的工,體諒父母辛苦的他,即使不體諒,他也必須重上大學,開始半工半讀,自己支撐自己的可憐生活。
他幹過許多工作,從不挑揀,也沒得挑揀,他從來不喊累,從來不知疲憊,他沒有過多的心思去抱怨生活,生活總是為他安排了滿滿當當的事情。每當他小有積蓄,生活就會為他可憐的打工費找到出處,不是房租要交,就是書本費要納,他沒空去想什麼天上掉餡餅中個五百萬的夢想,他只是麻木的循環著自己,和其他人一樣。
當然每個人都有支撐自己信念的一種愛好,賀富也有,每當他疲憊的時候,賀富就會以他的那個永遠無法攀登到的那個理想鼓勵自己。
其實,那個東西也不算什麼理想了,最多只能算南道賀富先生的一個不切合實際的白日夢罷了,每個人都有夢想不是嗎?
想做一個站在輝煌舞檯燈光下的大明星……
想站在千萬人仰望的舞台上,唱一支所有人都能聽懂的歌謠,他想收穫無數視線。
從小,南道賀富就屬於一個並不招惹人注意的孩子,他很乖,不愛哭,引不起父母的注意,他的學習不好也不壞,他的長相平凡……平常的元素組成了南道賀富,組成了他奇怪的夢想,這種所謂的平常心積壓在一起衍生的那種被別人聽到會大肆嘲笑的夢想,只有南道賀富自己知道。
他想成為一個周身都閃著光輝的人,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他想啊想啊,終於在二十二歲的這個夏天,有個周身閃著耀眼光芒的人,來到他身邊,給了他巨大的“驚喜”。那位琴先生,那個可怕的琴先生,那個單單用眼神就可以斬殺一條街上的男男女女的人,他就像南道賀富的噩夢一般出現,自從他出現,他的周圍就圍繞著迥異的氣流。看樣子,南道賀富先生覺得倒霉日子還要繼續下去。
琴汐冠托著下巴,坐在太陽傘下面,看著穿著一身斑馬玩偶套的南道賀富。很奇怪的,他們相處三個月了,很少交流的三個月,琴汐冠就像欣賞一場玩偶秀一般,他以前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人,也不可能接觸到。
脫去那套笨拙玩偶制服的他,就像一個加了三級的笨蛋,但是,每當他把身體套進那套笨拙的玩偶里,他就像煥發了生命一般耀眼。
三個月了,他看到他穿過灰鼠、笨熊、傻狗、呆鵝、肥豬……他會穿著他的那套“制服”玩十多個拋接球,他敢在切爾汶最寬廣的馬路上穿“制服”翻跟頭,發傳單,他敢穿著“制服”爬上最高的杆子去吸引大家的注意,但是,每當脫去制服,他立刻變得膽小如鼠,無比討厭。
琴汐冠的眼睛就這樣跟隨著這個笨拙的,笑的時候會偶爾露出一對傻虎牙的小男人一直轉動著,原來人可以這樣生存著,他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熱辣辣的大太陽在照耀著,南道賀富穿著斑馬制服混雜在一群比基尼小妞中間不停的出醜,翻滾,大喊大叫,他誇張的樣子把人們的眼睛成功的從美女的肉體上吸引到黑白斑馬上。當然,這裡是周末遊樂場,這裡的客人大部分是孩子,引起孩子們的共鳴,這令南道賀富的表演欲望連升三級,他不停的假裝一頭色斑馬,總是想討好美女,結果被欺負的很慘,他不停的摔著自己的身體,反正這套衣服很厚實,倒也不怕摔。
孩童們大膽的衝過去拉扯他,抓他的耳朵,絆他一跤,往他身上丟東西,南道賀富配合的翻滾,不停的翻滾。
一場熱辣辣的四十分鐘的大遊行表演結束,南道賀富和表演者退到一邊,結束了上午的演出,拿到一疊沾了汗水的紙鈔。
坐在陰涼處,南道賀富摘下馬頭,大力的吸了一下新鮮空氣,他的身上全部是汗水,面具內的他幾乎要缺氧暈過去了。
一瓶冰涼的碳酸飲料遞到他的面前,南道賀富呆了一下,琴汐冠遞飲料的手僵直了一下,想縮回去。
“我喝……喝的。”南道賀富連忙接過去,打開蓋子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三個月了,他們就是這樣相處著,琴汐冠開始是不情願的跟著,接著他好像習慣這樣的生活了,他就像買了一隻小兔子的孩子,他趴在紙箱子上每天觀察這隻蠢兔子如何過著自己的日子,雖然這隻兔子的生活很無趣,可是,他並未看膩。
“謝……謝謝。”南道賀富身上舒服了許多,連忙道謝。
琴汐冠搖搖頭,坐在了附近的糙坪上。
“等我一下可以嗎?”南道賀富小心的問,其實他知道自己即使不問,這人也會默默的等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