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周圍的人都驚呆了,互相看著著,眼睛裡流露著巨大的震驚,無論如何,他們最多俯視他,而那個女人,是這個孩子親生的媽媽不是嗎?
“我沒有錯啊,我什麼都沒做錯,我為隨家生了孩子,我的知意很爭氣啊,知道嗎?那個時候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了,每個人都羨慕我,嫉妒我,恭喜我,知意就是我的太陽,後來有了你(雲傾童的語氣轉換得很可怕),當時我在坐月子,鑑定完後,所有的人都走了,我的丈夫再也不進我的門,我的婆婆對我冷嘲熱諷,妯娌們看著我幸災樂禍,我做錯什麼了?知道嗎?當時我抱著你嚎啕大哭。我整整哭了一天一夜,隨家卻沒半個人來安慰我。我只是生了一個沒才能的孩子,卻像掘了老隨家祖墳一樣……”
隨景深越聽臉色越黑:“傾童,你生病了,進屋吧。”他在努力壓抑自己,在這個孩子面前,他不想再做任何令他不愉的事情。
“叫她說吧,能夠發泄也是好的。”魚悅這樣說。榔頭實在看不下去了,想走過來,拉著魚悅離開,魚悅卻一臉平靜地搖頭。
雲傾童露著笑意,暢快萬分的樣子,她甚至用優雅的姿態坐在了院子的仿古椅子上,這倒不是做作,她原本就是這樣生活的:“原本我也是愛你的,真的,也許你不相信,可是,我生你,養你,看看你給我帶來了什麼?簡直沒一件好事情,有時候,我真想掐死你。”
“您掐過了,經常,那個時候,雖然還小,可是,還是有記憶的,後來哥哥發現了,就去哪都帶著我,害怕你傷害我。每次您掐完,哥哥都哭著和我道歉。雖然我不懂為什麼哥哥要道歉,但是我挺高興的,真的,每次您掐完,哥哥都會陪我很久。”魚悅像閒聊一樣坐到她身邊陪她聊天。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你知道嗎?”雲傾童四下看著萬分緊張,她到處找著什麼,她先是在花園裡翻騰,接著跑進屋子,不久,她竟然拿著一把剪刀跑出來,周圍的人有些緊張,隨景深想去奪那把剪子,魚悅卻沖他們笑了下:“沒事,她不會做什麼的。”
果然是那樣的,雲傾童跑到魚悅面前很認真地叫著,就像個慈母:“吱吱啊,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知意是媽媽的一切,媽媽不能失去知意,隨家不能沒有知意,吱吱啊,一會進去了,不管別人說什麼,你要點頭,記得嗎?要點頭!”她一邊囑咐,一邊要再次,再一次地去剪魚悅的頭髮。當她伸出手的時候,她突然停住了。
“孩子?你的紅痣呢?你那個漂亮的記號呢?你出生的時候,他們還說呢,多好看的孩子啊,還帶了記號呢,怎麼也丟不了,走到哪裡也能找到。”她很認真地看著魚悅問。
“是啊,哪裡去了呢?其實,真的……丟了呢。”魚悅嘆息了下,站起來,伸出手,慢慢地從她手裡拿過剪刀。
“您別著急,知意沒丟。”他拉著她的手慢慢向屋裡走。
“真的?”
“我看到他了,沒丟。”
“又騙我的,都騙我……”
雲傾童嚎啕大哭,魚悅伸出手,拿出手帕,慢慢幫她擦眼淚:“真的,沒騙您,我去幫您找,找到了,我就告訴他,他有個全世界最愛、最愛他的媽媽,他的媽媽為了他,都急死了,所以,您不要難過,我保證,一定好好地帶他回來,他還小,只是賭氣了,就沒回來,也許是迷路了呢?安心,您在這裡等著,別傷害自己,也……不要去傷害別人的孩子,因為別人的孩子,他們的父母也很愛他的,所以,您安心等著,我去幫您找。”
雲傾童跟著魚悅慢慢進了屋子,過了很久,魚悅一臉平靜地走了出來,隨伯祿他們都走到他的面前,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有些事情,那些年每天都在發生,他們不是也在裝不知道嗎?面對這個人,大家無言以對。
“她睡著了,以後儘量別刺激她,對她好點,她……挺不易的。”魚悅看著自己的父親。
“只是……對不住你。”隨景深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魚悅笑了下,這一刻從心裡,他倒是真的放下了:“也沒什麼對得住,對不住了。我現在也有家,也要為家人做一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
“那麼,告辭了,各位多保重。”魚悅沖這一家子人,點點頭,轉身離開。他想,也許找到那個人,他會送他回來,親自送,這裡有人因為他已經瘋了。
回去的車上,榔頭一直很沉默,沉默後,他哭了,哭得無比難過,魚悅有些啼笑皆非地看著他:“這麼大的人了,你哭什麼?”
那人嗚咽著:“老子難過,不行嗎?你怎麼過來的啊?”
魚悅看著他:“就過來了唄,小時候的事情,誰能去記那麼多。好了,別哭了,都過去了,我早就不想了。”
榔頭止住眼淚,恨恨地來了句:“那家人,以後都不要和他們來往,立刻脫離他們,今後再也不回去。”
魚悅敲敲他腦袋:“你真傻,你覺得,我還能回去嗎?其實,早就回不去了,擦擦你那鼻涕吧,真噁心。”
榔頭突然伸出胳膊,緊緊把面前這個人抱在懷裡,這是他第二次擁抱他,充滿錐心刺骨的疼惜:“我不會叫你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我發誓。”
魚悅沒有說話,他就這樣被他抱著,安靜地閉著眼睛。榔頭的擁抱,結實,實在,充滿踏實感……
第103章 慵懶初夏的蟬鳴
夏日,花椒種植的蔬菜已經掛果,青色的還不能吃。這是一個普通的清晨,遠在小店市療養院的一位看門人,把那隻叫花花的貓兒郵遞過來。走的那天,大家到處找著花花,可是花花不知道去那裡走親戚了。當時,大家這麼想,也許,花花不想離開吧。
看門人說,花花一直在他們的房間四處找尋著,叫得聲音悽慘,象哭一樣,於是,輾轉著,花花被送到了家。
今天,是包四海的家長會見日,榔頭穿了一套從來沒穿過的衣衫,西裝。
“悅(很奇怪的稱呼,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看著我這麼古怪?”榔頭站在穿衣鏡前拉扯著那條條形花紋領帶。
魚悅放下手裡的杯子,站了起來,他慢慢走過去上下端詳著,接著,他伸出了手,慢慢地把榔頭的領帶鬆了一下,扭正位置:“你太緊張了。”
屋子裡的人,奇怪地看著那兩個人。很奇妙的氣氛,大家都這樣想,就像……媽媽送老公去公司上班的感覺,如果再加一句:“路上小心。”就更加的應景了。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魚悅沖榔頭笑笑說。
蕭克羌成功地把嘴裡的早茶吐了出來。
夏日的蟬,適時地叫了起來,很安靜,猶如流水一般安靜。蕭克羌順手拿起放在門口邊的單車鑰匙,現在他在附近的幼稚園,做保父。蕭克羌沖大家揮揮手,單車鑰匙上藍色的小布熊脖子上細小的鈴鐺晃動著,發出悅耳的聲音。
單車開鎖的清脆咔噠聲,車輪的嘎噠聲,魚悅站在門口,送家庭成員一個又一個地離去,大家都有要做的事情。花花從花園的一角冒頭,它正在探險,還沒找到新的同伴。
“咪咪……咪咪咪!”魚悅端著小盤子,一些早餐剩下的東西現在歸了花花,花花不挑嘴,因為它曾經是只野貓,曾經沒有家。
花花愉快地搖晃下尾巴,低頭聞了下食物,接著開始愉快地咀嚼。
“先生,今天……不出門嗎?”花椒問。
“恩,今天,哪裡也不去。”魚悅蹲著,輕輕撫摸著花花的脖頸。真奇怪,今天他哪裡也不想去。
榔頭和四海拿著報表坐在隊伍的比較靠後的位置,年輕英俊的榔頭在家長隊伍中很扎眼,許多人都在看他,於是他更加緊張,滿手心的汗液。但是他儘量維持著自己的儀態,他可不想從此被包四海抓到弱點,於是,他低頭看面前的這疊報表。
吳嵐的教育制度很人性化,當學生十六歲之後,可以根據自己的理想和喜好選擇未來的走向,一些沒必要的東西,就無需再學了。吳嵐基礎教育的腳步,從學生十六歲停止,在這一年,學生、老師、還有家長會一起商量好學生未來的走向。學習商業?學習軍事?學習醫學?……十六歲夏天過後,這些孩子會根據選擇,有了新的副課業要學習。榔頭仔細地看著那些表格,實在是,不知道包四海適合做什麼,他扭頭看下外面。
天空舒捲著團團白雲朵下,包四海和同學在愉快地交談著什麼。小四海坐在雙槓上,一群同齡人中,依舊是長得最低的那個,但是,大家顯然都很喜歡他,不停地問他什麼,然後包四海笑著應答,孩子們哄堂大笑。
榔頭覺得,四海就像個小神,他俯視著那些比他高大得多的同齡人。也許,那些孩子遭遇磨難或者堅信需要幾年以後才可以,但是四海已經從社會轉了一圈後回到這裡。他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他假裝天真,那是因為他有一張娃娃臉,那張臉看上去,那麼的無辜,那麼的純潔。只是眼神里隱藏著的成熟和譏諷只有榔頭能看得出來。
沒來由地,榔頭有些心疼,他轉過頭,身邊的家長遞給他一支香菸:“您,看上去很年輕呢。”這位同樣穿著西裝的家長大約有四十多歲了。一腦袋的縱橫紋。
“謝謝,這裡,禁菸的吧?”榔頭回絕。
“哦,真是抱歉,我沒看到,我一緊張,就想點一支。”這位家長笑了下,把香菸插回去,是啊,這個時候家長比學生還要緊張。
片刻的安靜後,榔頭看下隊伍,隊伍前行得非常緩慢,那位家長再次開了口:“其實,我很擔心。我的兒子他,想做一名職業球員。”榔頭很少進行這樣自來熟的交談,他看下這位家長,不知道如何開口,可是對方很明顯把他當成了傾述的對象。
“當然,職業球員的收入是很高的,可是全國那麼多人,每年有無數的孩子想成為職業球員,可是,最後成名的能有幾個呢?成為球員後,三十歲之前也就罷了,三十歲後呢?那個時候,體力下降,黃金期過去,球隊不再需要他的效力,那麼,他會遇到很多事情的,每月大筆的樂醫治療費,房屋貸款,社會保險金,接著還要組建家庭,他可怎麼辦?”
榔頭很同情他,覺得他真的需要一支煙:“那麼,你和孩子談過了嗎?”
這位家長為難地扯下領帶:“怎麼沒談過,談過許多次了,可是孩子的心意已決,他媽媽很傷心。”
榔頭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自己是個畫插圖的,收入算很好的,其實以前,我父親一直希望我成為一位能繼承他事業的醫生,現在看來,做醫生比畫插圖好許多倍,醫生……能得到很多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