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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喜歡楊過了?”田佛放下筷子,面前的盤子、飯碗,全部乾乾淨淨一點沒剩。他不喜歡浪費,覺著點菜夠吃就成,沒必要擺一桌子。

    “等別人十六年,你覺著可能嗎?”老鬼也放下筷子,他吃得很高興,尤其是這家的白菜豬肉餃子,他吃得格外香。

    田佛認真地想了下,他猶豫了下看下老鬼,老鬼在那裡等著他的答案。

    “愛得深了三五年還是等得的,愛得不深一兩天都不等。”田佛決定不去隱瞞什麼。

    老鬼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肚子:“恩,以前我覺得一生我都等得的,現在我,恩,最多三年。”

    出餐館的時候,老鬼發現田佛沒付帳,忍不住問了句,田佛笑笑說,那家餐廳原本就是他剛開始創業的時候開的,錢是跟他乾爹借的。現在,這裡包出去了,但是菜錢還是可以從房租里扣。這人還真的很會算帳。

    餐廳的附近,有家小公園,免費進入的,田佛熟門熟路地帶著老鬼去了那邊的人工湖。他們沿著湖面轉了幾圈,話題再次轉到了餐廳上。

    “我聽人說,開餐館不會虧。”老鬼溜溜達達地看著公園裡的景物說。  

    “賺倒是賺了,但是,累得要死。每天五點就要起床,看著後廚擇菜,做輔料,一直忙到晚上九、十點還要清理一天的帳目。我要是破產,我寧願扛大包也不開餐廳。”田佛嘆息道。

    “你個當老闆的,坐收銀台就可以了,起那麼早做什麼?閒的。”老鬼站在那裡看著一個老伯伯釣魚,嘴巴里卻譏諷田佛自己找罪受。

    田佛笑了下,拉著他到一個避風處,現在依舊很冷,有些小風,這個天氣逛公園,還真的是不怎麼浪漫。

    “你知道什麼啊,服務員都鬼著呢,一斤西芹,本分人能幫你擇出四盤菜,懶傢伙嘛,最多兩盤菜。錢是摳出來的。”田佛越說倒是越自在了。

    大概被人諷刺得不高興了,老鬼撇撇嘴巴,想了下卻樂了。

    從小公園出來,田佛開了車子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電影院,現在電影業也實在不景氣了,偌大的影院,人數不到一百。老鬼沒吃零嘴的福氣,坐下後田佛卻從大衣口袋裡遞給他一瓶暖和和的水。

    老鬼接過去,喝了一口,吧嗒下嘴巴驚訝地看下田佛:“蜂蜜水?”

   

    田佛看著前方一對一對的情侶露著微笑說:“恩,你能喝的,利尿通便。”

    老鬼臉紅了,他捧著那個塑料瓶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要問他有什麼感覺的話,他就覺著,他很想眯一會,所電影開場他就看了個頭,然後就迷迷糊糊地睡了。朦朧著田佛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蓋在他身上,老鬼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很自然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接著,電影散場,開車回家。

    “演的是啥啊?我就沒看明白……哈……”老鬼打著哈欠,坐在車裡嘀咕。他睡得還不錯,決定回去繼續睡。

    田佛開著車子,手裡調整著空調的溫度:“就是一個男人創業,女人背後支持,男人成功了,那個女人卻死了。”

    “哦。”老鬼點點頭,想了下突然扭頭看下田佛:“你故意的。”

    田佛撲哧樂了:“沒有,真的,我就想著碰著哪個看哪個的,是你亂想的。”

    老鬼覺得這人,真的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傻。就著暖和和的空調風,他問他:“那你說,愛情是什麼?”  

    “愛情啊,愛情就像懷孕,久了,就看出來了,日子到了就生出來了。”他這樣回答。

    回到公寓的時候,老鬼覺得,自己時運實在是不好。他們再次在門口遇到了孟曄,還有文聰。孟曄好像不高興,走得很著急,他們互相匆匆一瞥,然後分開。

    這一次老鬼倒是很自然,他甚至看下孟曄的背影對田佛說:“以前,他要是露出那樣的表情,我一定是吃不好喝不好地擔心,恨不得以身代之。”說完他警醒,這話不該對田佛說吧?

    田佛倒是無所謂,他靠在門口看老鬼開門:“他不知道珍惜,我卻知道的,真的。”

    老鬼打開門,脫了鞋子,回頭卻看到田佛沒進來的意思,他問他:“你不進來嗎?”

    田佛巴拉著門檻笑了下:“恩,今天就不借咸鹽了。”

    老鬼呆了下,也樂了,他脫去外衣沖他擺擺手:“明天記得來借,借之前記得買一袋,家裡的不多了。”

    “好。”田佛對他說,好。  

    第21章 自己塑的像

    老鬼叼著勺子在看電視,田佛在他面前走來走去地抹東西。這人都是很奇怪的動物,表面上看上去,都是毛皮光滑,但是脫去那身皮毛,裡面那身貨還是很有看頭的。

    動物都是這樣,華麗麗的毛皮脫去後,內在的就是筋骨肉。皮包骨,甚至……什麼都沒有。

    老鬼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面前這人,有貨還是無貨?貨是老鬼在山區學的土話,表示內涵、內在、實質性的東西,所以說,有時候山里人是比城裡人有智慧的,一個字能代替多種意思。

    田佛很有貨,算是有錢,算是學識還不錯,算是個子還挺高,算是還細心,當然隨著最近越來越了解之後,老鬼這個算是受過苦的人,真的甘拜下風。

    刨去以上的優點,田佛他,很愛乾淨。老鬼覺得自己不是個骯髒的人,但是田佛那份乾淨還真的沒得說,他不是潔癖,他是偏執型的乾淨。

    衣服要絕對分櫃,內衣就是內衣,襪子就是襪子;地毯上是不能有毛毛的,要是他沒清理完地毯上的毛毛、瓷器上的灰,田佛同志就會一整天坐臥不安。

    “你覺得這個角度對嗎?”田佛扭著一個花瓶,花瓶是他在淘寶買的,280塊的便宜貨,但是拿回來做裝飾是再好不過了。  

    “好。”老鬼從嘴巴里取下勺子敷衍著。

    “我還是覺得,梅花對著窗戶來得有意境。是吧,時棋?”田佛還是覺得那個花瓶不對勁。

    “恩,不錯。”老鬼拿起勺子放回嘴巴里。

    “你說這顏色怎麼不對呢?我明明在網絡上看到的是更加鮮亮的顏色啊,我呸……”

    田佛氣憤地搗鼓這,沙發那邊老鬼眼睛盯著電視直點頭。

    “好。”

    田佛哭笑不得地拿起遙控關了電視,老鬼憤怒地回頭:“今天星期天!”他大喊。

    “睡午覺去,我要洗這個沙發套。”田佛趕他去休息。

    “不髒啊?”老鬼低頭看下沙發,真的啊,還很乾淨呢!

    田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擺手做出趕人的手勢。老鬼憤怒地看著他,這個人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前幾天強行戒自己的煙,現在又到自己家裡開著顯微鏡找灰塵。  

    老鬼張嘴正要說些什麼,門鈴卻響了,屋子裡的兩個人對望一眼,不由得心情不好了起來。這家如果還能出現第三人、第四人的話,那些人個個都不是討人喜歡的。

    “抱歉時棋,原本不想打攪你的。”文聰很抱歉地站在家門口,並沒有進門的意思。

    老鬼站在門口看著他,這人穿了一套皺巴巴的西裝,鬍子也冒出來了。最震驚的是,他胳膊上掛了個黑色的桃心,桃心中間有個孝字。

    “孟曄的媽媽去世了,我就是來通知下,後天上午七點火化。我來通知下。”

    “是嗎……”老鬼喃喃地說了一句,他回頭看下田佛,那個人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孟曄他還好吧?”老鬼問文聰。

    “他受了很大的打擊,一直說自己不孝。”文聰苦笑了一下繼續說:“他媽媽有哮喘,他竟然不知道。你知道的,他母親一直和他關係緊張,所以他也不愛回家……”

    文聰匆匆說了幾句,很快就離開了。  

    是啊,那位婦人,總是跟自己兒子不合,所以她的兒子才寧願呆在老鬼那間狹小的出租屋而不回家。

    老鬼記得那個時候他經常接到那位婦人的電話,她總是惡語相向,開始時大罵時棋變態,說時棋勾引自己兒子。後來,有時候她會打電話來大哭一場,接著孟曄匆匆回家,第二天神色疲憊地回來。人們都說,兒子總是和母親關係良好,但是,那對母子總是關係緊張,有一次孟曄甚至額頭帶了傷回來,據說是他母親失手丟了個菸灰缸。

    “我媽只是更年期了,會好的。”孟曄這樣對時棋解釋。

    再後來,老鬼有一次在東方好萊塢的門口見過那位婦人,她好像找兒子商量什麼事情,老鬼遠遠地看過她,是位皮膚白白的普通媽媽,外觀上她很祥和。當時的時棋還很震驚,那麼多不好聽的話,竟然是那張嘴裡說出來的。

    “我會陪你去的。”田佛坐到老鬼面前說。

    “好。”老鬼強扯出一個笑容。他不願意去那個地方,父親去世的時候,他這邊辦喪事,對面也在辦,父親走得那麼孤獨,親戚朋友都沒來幾個,而對面的那個廳,竟然是響著著巨大的悼念曲,無數的人送走那個亡人。那一天的時棋哭得差點沒昏厥,他只是不停地替憨厚的父親委屈,甚至他對老家的那些親戚都產生了怨恨,孟曄媽媽火化這天,天是灰濛濛的,老鬼和田佛在離火葬場很遠的地方下了車子,他們的車開不進去,因為今天這個地方,火化的不止是一位離開這個世界的人。  

    老鬼抬頭看著聳立得很高的煙囪,他對田佛說:“這天還挺應景的。”

    田佛整理下自己的黑色西裝夾克,沒有回答老鬼的話,他在找賣花圈的商家,但是轉悠了一圈也沒找到,好像這裡的花圈生意被火葬場壟斷了,不許賣。

    “來的路上那麼多呢。”老鬼遺憾地嘆息了下。

    田佛交了兩百塊錢,領了一個長紙條,據說悼念堂里有現成的花圈,只要隨便把輓聯掛到哪個花圈上也就夠了。

    “這生意做的。”老鬼在那裡嘆息,他今天話很多,但就是站在那裡不願意進去。

    田佛要了一支毛筆,站在商家那裡,揮毫寫下一副輓聯。

    “慈竹霜寒丹鳳集,桐花香萎白雲懸”他的字非常漂亮,謹慎、有稜角,不是屬於飄逸那種,是規規矩矩的那種字體。

    “你的字很漂亮。”老鬼誇獎他,田佛沒吭氣,他看著他。

    “你知道嗎?我們呼吸的空氣里有屍體的粉塵。”老鬼繼續嘮叨。  

    田佛輕輕揮動幾下輓聯,加速墨汁乾燥的速度。

    “我害怕。”老鬼終於說出心裡話。

    “怕什麼,我們早晚也要來,現在只當是熟下路。”田佛安慰下他,伸出手。

    老鬼終於動了他的腳,他沒去拉田佛的手,他只是一邊走,一邊喃喃地說:“我爸爸也在這裡火化的,我媽也是。”

    “高房市只有一個火葬場。”田佛跟著他後面說。

    “我看到這裡心裡就發疼。”老鬼扭過頭望著田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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