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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可能,人的感情真的是很奇妙的,你們有那麼深厚的記憶基礎,時棋,如果你心裡還有一絲絲的猶豫,那麼告訴我,不要叫我在你面前一直做傻瓜,我現在抽身來得及的,這樣對我們都好。”田佛坐定後對老鬼說。
開車的司機師傅,悄悄在後視鏡里看著那對乘客,老鬼瞪了他一眼,那位師傅咳嗽了一下,尷尬的繼續開車。
“不會了。”老鬼低聲回答。
田佛沒有再說什麼,他靠著後排的座位,愜意的閉上眼睛:“我昨晚加班到凌晨,我小睡一下,如果到了,麻煩叫我。”
接著那個人毫無顧忌的閉起眼睛酣睡起來,老鬼盯著他,半響他突然問:“為什麼你出去會被欺負?”
田佛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前方:“你難道不懂嗎?沒家的孩子,走到那裡都會被欺負的。”
汽車緩緩的在新年前夕的公路上行駛著,計程車的錄音機里突然響起一段音樂。
“離家的孩子
流浪在外邊
沒有那好衣裳
也沒有好煙
好不容易找份工作
辛勤把活干
心裡頭淌著淚
我臉上流著汗
離家的孩子
夜裡又難眠
想起遠方的爹娘
淚流滿面
春天已百花開
秋天落葉黃
冬天已下雪了……”
老鬼突然笑了,靠著座位,閉起眼睛:“餵。”
“恩?”田佛奇怪的看著他。
“我累了,眯一會,到地兒叫我。”老鬼這樣說。
田佛看著那張突然安靜下來的面容,笑著點點頭,他解下脖子上的圍巾捂到老鬼的手上:“好,到家……我叫你。”
第16章 轉天大年三十
田佛拿著一張報紙倒看著,眼睛卻瞄著一邊很是奇怪的老鬼,盤腿坐在地毯上,身邊全是他收集的名酒的酒瓶子,什麼人頭馬,芝華士,馬爹利,百加得什麼的。
老鬼面前的茶几上,放著一套貨真價實的造假工具,紅酒的木塞子,封口機,膠水,染色劑等等,茶几的一邊還放著紅色塑料桶兩隻,那裡面放滿了水。
他的手裡拿著兩個透明燒杯,神情極是嚴肅,儼然一副科學研究者的做派。
田佛就這樣看著這個人從早上開始,不停的把各種顏色調進水裡,接著把那些水調整成和那些酒一般般的顏色,紅色,淡黃色等等,他把調整好顏色的水倒進那些空名酒的瓶子裡,接著上木塞,加封印。這樣的工作他做了很久,身邊放了許多做好的成品,“假酒”若干支。
“販賣假酒,也是不輕的罪。”田佛終於忍耐不住了,他放下報紙說。
老鬼沒抬頭,用鼻子哼出幾個音:“我知道。”他這樣說。
“你很缺錢嗎?”田佛小心的問,最近他可是好不容易混到不用借咸鹽就可以自由登堂入室的等級,萬一不小心激怒對面這位,一個暴怒HP掉光,會掉回新人村的。
老鬼抬起頭,緩緩放下手裡的燒杯,伸手拿了一個漏斗,小心的把搭配好的顏色水灌進一瓶法國小香檳瓶子裡,一邊倒一邊對田佛說:“我……不是買了個酒櫃嗎?”
“恩,那個是人家送的,你說是你大哥給你寄的,我還幫你找了公司的車拉回來。”
“你表功。”
“我沒有。”
“你有……出來了,噶……抹布,抹布!”
一頓手忙腳亂,接著老鬼繼續工作,還沒忘記剛才的話題:“你的意思就是,看我多好,幫你拉酒櫃,還幫你存放,這個就是表功。”
田佛無奈的搖頭嘆息:“好吧,我表了。”
“我身體不好。”老鬼繼續灌他的酒瓶子。
“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關你什麼事?”
“好吧,不關我的事。”
“我又不能喝酒,那麼大的酒櫃,還是正宗的外國貨,丟了多可惜啊,所以我就找我嫂子,還有娟子他們幫我收集瓶子,明白了吧。”
田佛安下心來,把剛剛拿起的報紙丟到一邊,也盤膝坐在老鬼面前,好半天后,他眼饞的說:“給我也玩玩唄。”
老鬼一臉得逞的笑,他放下封好口的小香檳,拿起身邊的一支香檳瓶子遞給他:“這個喝過嗎?”
田佛看下那個酒瓶,抱歉著搖頭:“沒有,你喝過?”
“開玩笑啊,十幾萬美金一瓶,怎麼可能,光這個酒瓶子,我大嫂不知道打了多少電話呢,藏品,藏品。”老鬼得意洋洋的晃動那個空酒瓶,那裡面也沒酒,也不知道他一副小人的樣子,得意個什麼勁。
“然後?”田佛小心的接過,據說曾經價值十幾萬美金的香檳……瓶子,非常小心的問。
老鬼回頭從沙發一角拽出一本做了記號的雜誌,翻開一頁指指那瓶GG中的酒:“就這顏色,你給我做一瓶出來。”
田佛慎重的點點頭,就像剛剛得到革命艱巨的任務一般:“我試試。”說完他挽起袖子,玩的不亦樂乎。
老鬼拿起一邊的攪拌棍敲他的手背:“亂折騰什麼呢你,造假也是個技術活……你給我……”
他話音還沒落,屋外卻響起按門鈴的聲音,公寓這個門鈴死討厭,聲音和賓館的鈴聲一樣。老鬼看下田佛,田佛看下老鬼。
今兒是大年二十九,明兒是三十。
田佛站起來,問了一聲“誰?”門外沒人搭話,只是繼續按,田佛走到門邊,慢慢打開門,這公寓的保安設施還是不錯的。
大門外,孟曄,王舒宏,蕭川,還有文聰站在外面,兩邊人對看著,都很意外,田佛先是呆了下,他扭頭看下慢慢站起來的老鬼。
老鬼無奈的在心裡嘆息,那個人,怎麼還不死心,難道是自己愛過一次,就立了貞節牌坊了?這輩子,就必須和這個人糾糾葛葛沒完沒了嗎?
“越南的排糖,當地名產,我剛回來,所以來看你,這不快過年了嗎?”蕭川晃動著大禿頭腦袋瓜子,晃動著手裡的兩包糖果,未等邀請,已經脫了鞋子進了家。
最後一個進來的是孟曄,他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老鬼,如果用文字來形容他的眼神的話,大概那個詞彙叫“灼熱”。
“這種糖,四層夾心,好吃極了,你試下。”蕭川再次炫耀下糖果,沒話找話。但是他很快望向面前的茶几,堆滿了亂七八糟奇妙的物品,再加上他們幾個身高馬大的,本來不大的家,頓時擁擠起來。
田佛站了一會,突然發現自己處境尷尬,他完全和對面那兩班人馬不對路,他悄悄轉身,到一邊的書櫃下面摸出一包立頓紅茶回頭問:“要……喝茶嗎?”
頓時,屋子裡的氣氛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些火氣,那些火氣來自於孟曄的血紅的類似公牛的眼睛,他這才離開幾天啊,就有人登堂入室了。
“抱歉,時棋,別怪孟曄,我們幾個把他灌醉,直接綁越南去了。那邊,文聰有筆生意談,你知道,那邊剛剛改革開放,我們都不放心。”王舒宏陪著小心解釋。
老鬼笑了下,心下卻是羨慕的,這幾人總是這樣,不管發生多少事情,總是在一起,尤其是那個蕭川,據說從開襠褲開始,就和孟曄混在一起了。
“跟我說這些做什麼?”老鬼覺得,他們不用跟自己解釋,真的不用。
田佛無奈的拿著那盒紅茶,走到茶台子上一杯一杯幫大家倒好,雖然眼神不友善,但是,既然拿出來了,再返回去……那不更加的彆扭嗎?
很快,孟曄他們人手一杯袋裝立頓茶,那個茶冒著熱氣,紅茶這東西,冬天喝總是最合適的。
“今兒來,時棋,有些話想跟你說,就是外人在不方便,你看,你朋友是不是迴避一下?”王舒宏喝了一口茶抬頭問老鬼。
文聰臉色一白,這個笨蛋王舒宏呦,怎麼就不知道時棋的忌諱呢?
果不其然的,老鬼看下田佛,一臉不耐煩的怪:“本來就沒幾包了,怎麼都拿給外人喝了。”
渾身毛孔頓時散開,透著一股子敞亮的田佛,笑了下,陪著笑臉:“那不能讓客人干坐著啊?”說完,徑直走到那堆人中間,盤腿坐下,繼續干自己的工作。
再過一天就是八年,且算它是八年吧,八年前,這群朋友集合在一起,很不留情面的侮辱了老鬼,那份恩怨,老鬼無法忘記,他又不是聖人。現在,他想他不會怕了,不說別的,這一次,最起碼面前還有個……田佛呢不是。
孟曄使勁抿抿嘴吧,他滿嘴都是大水泡,那天離開之後,那些水泡就沒斷過起,一波接一波的。
“時棋,離開這段日子,我好好思考了,很多事情,以前的,現在的,錯了,真的,以前我不夠尊重你,那天,我不夠……還是老毛病犯了,我今叫他們來,就是想請大家做個證,今後,我要有一點點對你不好,叫我……”
老鬼伸出手揮動了一下:“可別,你千萬別,萬一你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這個帽子我戴不起。我也真的,希望你們都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這才是好。”
話是好話,但是老鬼的嘴巴里冒出來,多了幾分世故,幾分尖刻。
“你跟著做什麼呢?”文聰岔開話題。
“假酒,我們在做假酒,我這瓶,能賣十幾萬美金。”田佛突然扭頭,舞著酒瓶對他們幾個一本正經的介紹。
老鬼頓時忍耐不住,嘴巴角向後拉扯著,忍著笑。
屋子裡,氣氛奇妙的鬆懈下來。
“時棋,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每天都混混噩噩的,難道,我們就這麼完了嗎?以前我不懂得珍惜,現在,我覺得,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我該倍加珍惜才是,可是我就是這樣昏了頭一樣,每天出錯,每天出錯,想起你,心裡抽疼的,我知道,你肯定沒忘記我,你恨我,我甚至是很感謝那份恨的(他抬起頭,看著老鬼),你要是想解氣的話,我們就在一起吧,這樣你可以一輩子報復我,好嗎?”
這話說的,多文藝,老鬼無奈的嘆息了下:“得,你這是什麼話,我就想一件事,您就當我是拔掉的老牙,割了的盲腸,雖然都流血了,疼了,但是不能要的,就丟了別想好吧,你這樣我也難為,我現在這樣,身體也不好,人還是那麼沒品,在一起也長久不了。”
“我不在乎,同樣的錯,我真的不會再犯了。”孟曄的姿態低極了,幾乎是哀求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一個念頭,要和他一起,就是這個人活不久了,即便是死了,也要死在自己的懷裡,他想他是瘋了,不止他,所有的人都覺得他是瘋了。
但是老鬼還是搖搖頭:“沒用,我不願意,也不想。”
屋子裡的人,互相看了眼,文聰站起來,拍拍孟曄的肩膀:“算了,孟曄,你盡力了,感情就是這麼回事,求不得,一求肯定不得。走吧,再下去,都變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