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頁
“也罷。”沈開笑笑,連抽了好幾口煙,短短的菸頭很快燒到手邊,他向海水裡撣了撣,回過頭,“斬草就要除根,趕盡就要殺絕,你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白桑的勢力範圍太廣,除了緬甸,還有越南和柬埔寨,砍樹就要連著根,一網打盡。況且在緬甸,也有人對他虎視眈眈,納昂將軍那邊手腳不斷,如果我猜得沒錯,剛才那枚子彈就是他手下人做的。我們不想只端白桑一人的窩,還有這地方其他的毒瘤。”
“你們?”柯七律揚起音調,“如果這件事最終失敗了,會怎麼樣?”
沈開頓了一下,菸頭的火星燒到他的手,迅速抖落。
“那我會成為一名光榮的烈士。”沈開恍若無意地勾起唇,側目,沖她露出滿不在乎的笑容,“到時候還得拜託柯小姐逢年過節到我墳頭燒炷香。”
烈士。
這個詞給了柯七律一記定心丸。
她眉梢抬起,笑著搖頭:“不像。”
沈開咧嘴,悄聲湊到她耳旁:“當然不像。因為,像的那些,早就死了。”
…………
白桑中槍的事被嚴格保密,仰光之行因這一變故而夭折。
別墅里多了些保鏢,之前只有正門口外,現在幾乎將整棟別墅圍了個嚴實。柯七律看到這些人身上隨時都佩戴武器,有些是鋼刀,還有小口徑的手|槍,別墅內外人心惶惶的。
柯七律沒覺得害怕,倒是阿滿這些傭人整日嚇得大氣不敢出,連說話都比平時低了幾個分貝。
白桑一直躺在樓上臥室休養,聽傭人們提過幾句,似乎傷得很重,周奕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倒是從沒找過柯七律。
她能感受得到,周奕這人對自己沒什麼好感度,原本他就覺得她的存在是白桑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如今炸|彈終於爆炸了,他對她的怨恨程度,估摸著就差見面一槍崩了她腦袋。
他不找她,柯七律也樂得清閒。
雖然白桑中槍是為了保護她,但柯七律並不會因此消除對他的恨,這是兩碼事,他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也是因為作了太多的惡,否則怎麼會有人要殺他。
沈開自那次在海灘和她談過話後,就沒再出現,聽阿輝說過,他好像是去帶貨了,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
這期間,柯七律無所事事,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端坐在床上,望著窗外,思考沈開說的那些話。
她逐漸明白,為什麼之前沈開屢次三番說一些暗示性的話,其實他是想從自己這裡下手,如果她能夠完全取得白桑的信任,那麼這件事就會變得容易不少。但柯七律清楚,取得完全信任這種事,實在太困難了,白桑的經歷十分複雜,想要讓他拋卻一切戒備,誠心誠意信任一個人,比登天還難。可是不試試的話,柯七律又不甘心。
於是,就在這種矛盾的心情里,阿輝找到了她。
“三哥找你。”他話不多,面無表情,“跟我上樓吧。”
柯七律沒詢問原因,反正問了他也不會說,索性不浪費這口舌。
阿輝為她推開門,她走進去,便聽到身後傳來門板的閉合聲。
周奕不在房內,偌大的臥室就只有男人半靠在床頭的身影。
“過來。”
白桑沒瞧她,只淡淡說了一句,便要伸手去夠床頭柜子上的香菸盒與打火機,被柯七律一把奪走。
“傷好了嗎?就抽菸?”
他一愣,看著空蕩蕩的手掌,心頭微漾,抬眼,目光輕輕波動。
“就一根。”
“半根都別想。”柯七律兩下將煙盒揉成團,裡頭的香菸碎成了沫,連同打火機一起被丟進了垃圾桶,“眼不見心不煩。”
眯眸。
白桑沉著氣看她,稍稍歪頭,目光如水般平靜。
“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被他一語中的,柯七律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嘴唇翕動,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
“其實你根本不用和我耍心眼的。”白桑失笑,朝她伸出一隻手,“想知道為什麼嗎?”
想。
柯七律蹙眉同他對視,雖然不說,但白桑讀得懂她眼裡的想法。
“手給我,我告訴你。”
她猶豫了下,緩緩將一隻素白的小手搭上他掌心,剛一觸碰,男人便猛然發力,將她一把撈進懷中。
柯七律踉蹌著撲倒在他身上,鼻樑磕在他胸膛,疼得直皺眉。
白桑瞧著她的模樣,不覺失笑,順勢便將唇送了上去,輕輕吻住粉嫩的唇瓣。
沒有之前的狠厲與粗暴,蜻蜓點水般的一吻,極輕極淺,從柯七律唇上緩緩掠過。
“你耍的任何心眼,在我眼裡都幼稚得可笑,只要我想拆穿,隨時都可以。但我不想。”
他用兩根手指捏住她的臉,柯七律的嘴巴微微嘟著,身體僵硬在床上。
“你想討好我?”他笑,“為什麼?”
白桑不可能認為她這麼做,代表了這女人對自己的關心。任何人都可能會關心他,唯獨她柯七律不會。
出師未捷身先死。
柯七律目光閃爍,躲閃著不知該看向哪裡,眼睛轉啊轉的,就停在了床頭枕巾下露出一半的那把象牙手|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