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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科猜到這一路必定充滿兇險,每天的等待都是無比折磨的煎熬,他從不信秦城會一去無返,他堅信。但一天天的消磨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按照這時間來分析,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很可能已經到了緬甸,但眼前的信號接收器卻始終不曾有動靜。
這是連程琳都不知道的事。
在秦城離開之前,的確帶著定位裝置和竊聽器,但他知道,白桑不好糊弄,一定會進行徹底的搜身檢查,這些東西最後都會被毀壞,不會派上用場,於是他便給李科留了最後一條線索。那個追蹤器埋得極深,又是特殊材質製作,一般的儀器是查不到的,他們約定好,只要到了緬甸,秦城就想辦法啟動追蹤器,由李科親自接收。
然而,這麼多天過去,李科什麼都沒收到。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秦城是不是已經殉職,但這想法又被他自己一遍遍否定。
不會的,他可是秦城,他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死去。
李科又點燃一支煙,濃濃煙霧模糊了他的臉龐,也讓他看不清前路在何方。
就在此時,有人重重敲了兩下門,程琳連忙起身,當看到門外站著的是誰後,有片刻愣怔。
“李科隊長在嗎?”柯建國沉聲詢問,幾天沒見,他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我有話要和他說。”
“在,您請進。”
程琳認得他,知道他是柯七律和柯岩的父親。柯建國雖然已經退伍,但他的軍銜一直沒變,威望在那擺著,整個洛疆分局的人都很敬重他,畢竟他曾是洛疆所有軍人的楷模。
李科沒想到柯建國會突然出現,飛快掐滅了煙,起身沖他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坐吧。”
柯建國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下說話,程琳很有眼色地為兩人倒了茶水,便悄悄走出去,帶上了門。
“柯先生來找我有事嗎?”李科的精神狀態十分差,整個人都很頹廢,“實在不好意思,我還沒來得及洗臉。”
柯建國搖搖頭:“沒關係,我長話短說。秦城那邊有音信了嗎?”
李科楞了一下,說:“我不知道。我也一直在等前線部隊的消息,暫時還沒有。”
“我指的不是這個。”柯建國沖他比了比下巴,李科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發現他指的是那台信號接收器,“秦城臨走時留給我一份特權申請令,你應該也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但我不覺得秦城是個魯莽的人,他一定還留有後手,而最後和他接觸最頻繁的人就是李隊長。”
李科見瞞不過他,低頭無奈地笑了笑。
“不愧是曾經洛疆部隊的軍人楷模,柯先生好厲害。”
他將秦城臨走時做的一切,沒有保留地告訴給柯建國,他並不覺得這是一種出賣,柯建國畢竟也曾是軍人,而且眼下柯七律生死未卜,他有權知道這些實情。
“他說過,只要到了緬甸,就會啟動追蹤器,向我傳遞白桑窩點的具體位置,但到了今天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很可能被囚|禁了。”李科抬眸,目光流露出一絲不忍,“而且是非常殘忍的囚|禁,柯先生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柯建國怎麼會不清楚。
白桑那號人物狠起來,可以不要命,秦城想找到機會啟動追蹤器,勢必困難重重。
“我理解,所以我才會來這裡。”柯建國神色凝重,“我已經很久沒接觸過部隊,沒什麼有用的信息,只希望你得到秦城的消息後,可以第一時間告訴我。李隊長應該也清楚,秦城的生死和我女兒柯七律,密不可分。”
李科重重點頭,聲音哽咽:“放心,我一定會的。”
樓下,沈清梅仰起掛滿淚痕的臉龐,虔誠地合起手掌,閉著眼睛向上蒼靜靜祈禱。
保佑柯七律能夠平安無事,保佑所有人都安然無恙地回到祖國。
天空驀然傳來一聲悶雷,在洛疆,亦在緬甸。
像是聽到了她的祈禱,老天在悲傷落淚。
柯七律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雨珠最開始還是一滴一滴往下落,很快就連成串兒,唰唰地淋在她身上,打濕一頭黑髮。
“小七小姐,你怎麼站在這裡?”阿滿打著傘從房裡跑出來,趕忙將傘撐在她頭頂,“快回去吧,雨很大。”
“沒事,我淋一淋,很舒服。”
柯七律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天空,腦海里一遍遍是秦城扣動扳機的畫面,他的眼淚和痛苦,讓她覺得快要窒息。
阿滿見她不為所動,心裡急,卻也沒有辦法,只能陪她站在庭院裡。
雨勢逐漸變大,正當阿滿考慮要不要將白桑找來時,他便出現在門外。
“你先進去吧。”
白桑沖阿滿揮了揮手,她像得到了特赦,連忙要將傘交到柯七律手中,卻不想被白桑阻止了。
“帶走,既然想淋雨,那就一次淋個夠。”說著,白桑將自己手中的傘收起,也一併交給阿滿,“我的也一起帶走。”
阿滿察覺出氣氛不對,低著頭,幾乎是小跑著逃離了現場。
柯七律還是一動不動,就那麼安靜地望著溟濛的天幕,雨下得又緊又密,將她渾身都濕透。
白桑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在雨里比她要挺拔很多。他伸出手,輕輕捏住了她下巴,稍一用力,就將她的臉掰朝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