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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和光垂眸,神色沉沉。
“那就今天晚上吧,就在酒店生態公園裡的涼亭里吧,具體時間隨你。”
沈和光像是不願意多說一樣,點點頭,
千程看了他一眼,沒忍住笑了出聲。
“怎麼搞得我像是強搶民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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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到兩人約定對戲的時間了,沈和光卻還在酒店房間了。
他戴著度數極低的框架眼鏡,認真地看著手裡被翻得有些皺的劇本。
然而每隔幾分鐘,他的眼睛就忍不住瞥向手機。
x信對話框裡早已經輸入好了無法前去對戲的藉口,然而他卻有些遲疑。
他現在尤其不想接近千程。
很多事情並沒有按照他想像的那樣去發展,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千程,她像一個無法控制的變量,時時刻刻都會成為引爆的點。
並不長的時間裡,沈和光卻覺得自己已經被摸透了。
這種失控的,像是被人掌控的感覺,很不舒服。
眸色越發深沉,他的拇指沒忍住抵在嘴唇上。
幾秒後,他迅速收起手指,竭力克制著傷害自己肢體的想法。
然而他的呼吸卻無法抑制的急促了起來,眼神遊離在布滿標記的劇本上,心中越發躁動了起來。
良久,溫習千百遍的那一幕他依舊沒能看完。
他一手抵著額頭,用著極大的力量揉搓著太陽穴,姿態疲憊厭倦。
“嘭——”
突然的,手裡的劇本被大力地拍到桌上,他起身走向衣帽間。
幾分鐘後,他換好了外出的衣服,面無表情地抄起了桌上的劇本,出了門。
只是那手,攥著劇本的力道卻過大了,指節發白。
等他走到涼亭的時候,千程似乎已經等了很久了。
他抿嘴,扯出一個溫和的笑意,“抱歉,來晚了。”
“沒事。”千程毫不在意,調侃似的:“美人值得等待。”
沈和光沒有接話,只是坐在了石凳上道:“我們從哪一場開始?”
“我們剩下的場數中,第三十七場我覺得比較難,不如從這場開始。”
沈和光低頭,又向後翻了翻劇本說:“第五十六場也可以。”
千程眼珠動了動,她道:“就從昨天那一幕開始吧,正好,你不是很不滿意嗎?”
“那一幕已經過了,現在還有必要嗎?”
沈和光淡笑道:“還是排一下沒拍的吧。”
“按理說是不必要的。”千程搖搖頭,繼續道:“但是你過不去那關,之後的戲,你永遠找不到狀態。”
沉默了幾秒,沈和光苦笑:“你一開始就這麼打算的吧,難怪要選涼亭。”
她從長椅上起身,坐到石凳上,示意已經開始。
凝視月亮許久,千程隱約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她回頭,只見沈和光似乎有些不悅地站在他身後看著她。
千程笑笑,拍了拍一旁的石凳:“流朱,來我這邊啊。”
“我才不想過去呢。”
沈和光面無表情,清俊的臉上卻浮現了點置氣的意味,腳下卻已經走過去了。
千程伸出一隻手,擋在沈和光面前:“錯了。”
“哪裡?”沈和光蹙眉,苦笑著翻了翻劇本。
“作為一個演員,僅僅再現劇本是不對的 ,也許是對我來說是不對的。”
千程笑笑,看向沈和光繼續道:“我們都知道,在戲劇表演的技法上統共有三個流派。”
他對上千程的視線,道:“表現派,方法派,體驗派。”
“是的,當然我們國家並沒有完善的表演派別體系,說這些有些虛。”千程頓了頓,繼續道:“我想說的是,無論是那種派別,演員本身需要的不是成全劇本,而是成就角色。”
“劇本只是標準,而不是上限。”
“我剛剛,哪裡出錯了?”沈和光聲音低沉,問道。
“其實有很多標準答案,比如你的台詞情緒沒有浸染,情緒的表達過於淺薄,走位過於注重鏡頭——”
千程不假思索地說出了一堆缺漏,但是下一秒,她就全部否定了,“可是,這些全部不是問題,不值一提。”
“所以真正的源頭出在哪裡?”沈和光點破關鍵,眼神專注。
“真正的問題是,你總覺得劇本鏡頭著重的地方是流朱情緒的開始,但是不是這樣的。”
千程拿起自己桌面上的劇本,將它遞給沈和光:“流朱在出現的時候,他已經表現出各種情感了。”
“你在做的不是塑造流朱,而是重現劇本,可是影視藝術的魅力不再於重現,而在於創造。”
“為什麼我說流朱出現的時候就有情緒了呢?這一幕是流朱的夢境,在藝術表現手法中,明月普遍被作為思鄉或者求不得的意象,而流朱見到燕時,他已經害怕擔憂燕琦離去了,真正引發情緒的點在這裡。”
一長串句子讓千程有些口渴了起來,見沈和光一言不發,千程嘆了口氣道:“你再來一次吧。”
沈和光神情晦澀了起來,良久,他道:“我想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