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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紹華覺得每一個成人都會對自己的行為、感情負責,都有自己的處理方式、消化方式,別人不需要太過關心。
卓明沒說專家是誰、什麼時候來,周文瑾也不打聽,對系統的維護卻更加的謹慎。
國慶過去都一周了,秋高氣慡,落葉在林蔭道上鋪了厚厚一層,jú花一簇簇地怒放,這是北京城最迷人的季節。
卓紹華是十號凌晨接到電話的,他敲開唐嫂的門,讓她過去陪小帆帆,然後他叫小喻備車。
奇怪了,凌晨的jú花沒了那麼濃郁,嗅起來特別清新。
主機房中,周文瑾大汗淋漓,專家們面面相覷。
在一小時前,檔案系統的防火牆被一黑客攻破,系統不僅是處於癱瘓狀態,而且想關閉系統,主設備也不受控制。
卓紹華心中一沉,“有其他損失嗎?”
周文瑾搖頭,這應該是部里請來的專家的檢測措施。是國際專家技術太高,還是他的防護系統沒有以為的那麼好呢?
“有沒有辦法解決?”卓紹華拍拍他的肩。
他定了定神,“我努力看看。”
“我相信你的能力。”卓紹華認真地看著他。
周文瑾默默地在電腦前坐下,一直站在一邊的姚遠走過來,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接著,專家們陸續就坐。
天亮之後,卓紹華去見了卓明。“現在能透露下那位防護專家是誰嗎?”
卓明凌厲地說道:“這是軍事秘密。”
兩天兩夜,周文瑾沒出機房一步。卓紹華過去看他,他的情緒穩定多了,卓紹華輕輕嘆了口氣。
第三天,周文瑾告訴他,他已開始修補漏洞,再給他一點時間,系統就會運轉正常。
“等你的好消息,周中尉。”
卓紹華下午在國防大有節課,小喻把車子停下時,系主任站在辦公樓的陽台上向他招手。
“有個學生插班到碩士班,中校軍銜,要麻煩卓將你了。”
卓紹華有點不解,他任課不多,怎會麻煩到他?
系主任笑笑:“她點名要你做導師。”
“叫什麼名字?”
“一會我送她到班上。”
課上到一半,門外有人喊報告,他轉過身去,捏筆的手指抖了幾抖。
“這是諸航中校。”系主任笑著介紹。
他打量著英姿颯慡眼睛卻俏皮地轉個不停的女子,淡淡點了下頭,“找個位置坐下吧!
”然後,轉過身去繼續上課。
不到二十分鐘的課程,漫長如二十年,當下課鈴聲響起時,他長長地吁了口氣。
他收拾教案往外走去,“首長!”熟悉的氣質向他靠近。
“諸中校,有什麼事?”
她呵呵地樂,竟然主動抓著他的手。兩人的掌心都汗涔涔,她扣得很緊。“首長,做你的學生,我開心得要瘋掉。”
“諸中校是軍中的英才,做我學生不覺得委屈?”
“是有點委屈, 不過我的目的不在這裡。”她鬼兮兮地向他擠著眼睛。
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你的目的是什麼?”
“當然是······師生戀嘍!”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他真想板起臉,擺出師長的威風,嚴詞訓斥她這種古怪的念頭,一抬眼,發現班上的學生一個個在後面瞠目結舌。
他嘆氣,掌心一扳,把她的手包裹住,“我給大家介紹下,這是我的妻子諸航。”
她挺大方地頷首:“以後請同學們多多關照啦。”
趁滿地滾眼珠前,他牽著她趕快逃離現場。“首長,看到我開不開心?”真是個孩子,一個勁地問幼稚問題。
“有什麼好開心的?你走的時候,沒和我打聲招呼,回來也不知會一聲。”他佯怒。
她咬著唇,低下了頭。“那不也是無奈嗎,首長遇到我的事就會衝動。要是告訴你,你再做出錯事,大首長就不會再給我們機會了。我即使呆在你身邊,也會有愧疚感。”
他輕笑,“我有那麼不穩重嗎?”
“愛一個人就會有。”她仰起臉。西斜的夕陽下,只見她長長的眼睫拍閃著,似乎每一根都在肯定。
他心中一動,啞聲說了句:“真想吻你。”
她的臉紅了,“來······日方長!”
“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以後我和帆帆,永遠黏在首長身邊,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替她打開車門。
手機響了。
他繞到車的另一側傾聽。“首長,我吧所有的漏洞都修補了,系統運轉正常。”周文瑾說道。
“辛苦了,周中尉。”
“是諸航做的嗎?”
“你認為呢?”
“我覺得是她。她喜歡勇猛的攻擊,一舉拿下。這次,她贏了。”
“你也沒有輸。”
“我又找到了讀書時的激情,其實有這樣的一位對手,很幸福,是吧?”
“我很羨慕。”
“首長,祝你們幸福。”
“謝謝!”他聽得出這次周文瑾是真摯而又由衷的,也許周文瑾是想通了。
“和誰聊悄悄話了?”諸航在后座上動來動去,等到他上車,忙湊過去。
小喻在前面偷笑,真應了成功那句話,諸航只怕做到上將,還是只豬。
“查崗?”
“我是你兒子的媽,我有這個權利。”她囔囔著。
“知道啦,晚上向你匯報,好不好?”目光情不自禁愛撫過她的唇瓣。
她輕咳兩聲,端端正正坐好,“北京的秋天真美啊!”
小喻忍笑忍得肚子痛,好不容易才把車安全地駛回大院。
院門半掩著。
“到家了。”他把院門推開。
她抬腳。
她知道,這一跨之後,她還有許多問題要面對:和婆婆歐燦的相處;卓陽對她的敵視;怎麼適應首長家那高處不勝寒的地位;晏南飛和姐姐的過去;包括怎樣向寧檬和莫小艾解釋她怎麼會突然有了一個一周歲的兒子和一位少將老公······
想想都很煩。
他牽著她的手,跨過門檻。
一院的清香,陽光從日漸稀落的樹葉間漏下來,她張開手掌接住。掌心間仿佛有點點星光跳躍,她合起手,牢牢握住。
抬起頭,他溫柔地看著她。
她連這顆星都摘得下,其他有什麼可擔憂的?
她笑了,“首長,我們先避去臥室,好好地彌補下我近一年的相思之苦。”
他還沒接話,屋子裡正玩耍的小帆帆驀地豎起了耳朵,激動地揮著小手,高聲叫了起來“媽——媽——”
完
番外 魔咒(一)
不知怎麼,卓紹華覺得自己最近有點不淡定。這樣的情緒如被春雨滋潤過的荒糙,有瘋狂蔓延之勢。
在伏案工作許久之後,他抬起頭喝口茶,猛地撞到秘書來不及收回的打量目光,他挑眉,秘書掩飾地忙轉過身去。
這樣的情況,如果一次可以當做巧合,一而再,再而三,他就開始質疑哪裡出問題了。
“我和從前比較有什麼不同嗎?”他溫和地問道。
秘書並不畏懼,臉還是紅了,“卓將的表情比以前豐富多了,有時,會情不自禁地念叨:那個壞傢伙,唉!”
秘書把他的語氣和表情,學得惟妙惟肖。
他愕然醒悟,問題找到了,就出在那個壞傢伙身上。
第一次知道壞傢伙的存在,是從佳汐日記里得知的。他腦中不覺得這是個生命,而是一顆荒謬的受精卵。
他無法把佳汐從另一個世界召回,質問她怎麼能做出這樣荒唐而又沒有人倫的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這一切當做秘密,永遠咽回肚中,然後找到那個叫諸航的女孩,取出那顆受精卵。
在那所幽靜得庭院改成的代孕所中,負責做手術的主治醫師,在他懾人森寒、足以凍僵一切生物的目光中,仍然激動地告訴他:那次手術是我從醫生涯里最完美的一次,當那顆精子向那顆卵子游來時,他們仿佛相愛很久了,很快結合、配對成功,接著恬然地在母體中著床,都不需要注射保胎針,一切非常契合。
他聽不下去這些話,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憤怒而去。
車停在四合院外,都不需要打聽,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顆受精卵和與之著床的母體。
沒想到,他都那麼大了……卓紹華怔怔地瞪著諸航隆起的肚子。
房東大嬸買了條新鮮的黑魚,準備熬魚湯給諸航喝。黑魚特別兇猛,身子又滑溜,房東大嬸還沒抓到它,它嗖得一下蹦出很遠,房東大嬸追著,怎麼也抓不到它,眼看就要跳到井台上了,大嬸急的大喊諸航幫忙。
諸航倒是利落,抬起一腳,就踩住了魚尾巴。“大嬸,我媽媽殺這個魚時,都是先把它摔暈再下刀。”
踩在腳下的魚仍在奮力掙扎著,大嬸看了有點害怕,“我幹嗎要逞能自己殺呢,剛剛在市場讓賣魚的殺,多好啊!”
諸航看著大嬸,也不知她是用什麼方式彎下腰的,旁邊的人看得都很艱難,她問問的抓起了魚,對準地面一摔,黑魚乖乖的躺在地上,吐著泡泡,翻翻眼睛。
“好了!”諸航很得意,“哎喲!”她 突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大嬸緊張地問。
諸航低頭看著肚子,“裡面的壞傢伙又踢人了。”
大嬸用過來人的口吻道:“這麼調皮、好動,肯定是個小子。”
諸航淡淡地笑,孩子是男是女,她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
七月的驕陽,在下午也如火般熾熱,在院外稀疏的林蔭下,卓紹華都忘了呼吸。那顆受精卵都已經會踢人了,他的雙腳像有千斤重,離院門不過五步的距離,他卻走不過去。
上車前,他又回了下頭。諸航用手捧了一掌的井水潑著被殘陽烤乾的井台,她慧黠的雙眸、俏皮上翹的唇角突地用刀一般刻在他的視線內。
車緩緩離開大雜院,他忘了他是為什麼而來這兒了。
剖腹產手術時間不長,成功不顧院規,早就給他透露,是個大小子,個挺長。當護士抱著襁褓從產房出來,叫著他的名字,笑著道喜,說除了醫生、護士,第一個抱孩子的親人應該是爸爸,要把嬰兒的耳朵貼著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