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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知是對帆帆說,還是對諸航說的。
諸航失神了一會,想問時,父子倆已出門了。
午餐桌上,唐嫂和呂姨的表情都很古怪,像藏著什麼秘密似的,時不時交換下默契的眼神,再相視而笑。諸航看過去,她倆忙裝出一臉自然。那躲閃的痕跡太重,諸航心中直犯嘀咕。
諸航狐疑地看看卓紹華,他在接電話。
國防大學今晚有新年聯歡,邀請他去觀看。他說手裡有點別的事,抽不出身。
吃完飯,小帆帆和唐嫂到後面的四合院串門去了。那家的女兒剛從內蒙古回京待產,特別喜歡小帆帆。
諸航回屋上了會網,隱身登陸QQ,發現周文瑾出現在她的好友中,還留了言。
“豬,已回京。手機號還是原先的那個,看到留言,和我聯繫,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不溫不火,不痛不癢,不親不疏,讓你猜不透摸不著。
再重要的事,過了三年,也變得不重要了。
諸航閉了閉眼,關掉QQ,常用的伎倆,他盜取了她的密碼,把自己加了上去。從前,她會回手反擊,現在懶了。
手機里有幾條新年祝福簡訊,那些腐女,比她還懶,都是從網上群發的。只有莫小艾最乖,老老實實地按鍵打字:豬,新年快樂!周師兄找過我了,他想要你的手機號,我可以給他嗎?
她的心似乎抽了那麼一下,眼睛有些刺痛,她忙閉上,睜開時,聽到首長在外面喊她。
首長已經換上了出門的裝束,她以為是他和她道別,揮了揮手。
首長專注地凝視她,沒有動。
“你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她問。
“我在等你。”
“呃?”
“街上今天應該蠻熱鬧的。”
她沒看花眼吧,首長的俊容閃過那麼一絲絲侷促與忐忑。
“嗯!”首都的新年,世界上多少個鏡頭在對著,不熱鬧也會炒熱鬧。
“我們……一起上街看看。”
心中警戒線拉起,吞吞口水,“只是看看,沒啥想買的?”
“應該沒有。”
她歪著頭斟酌,“今天車多,會很堵的,我想坐地鐵。”
“可以!”又不是沒坐過。
“晚上我想去吃路邊攤。”
“好!”又不是沒吃過。
“你這件衣服太嚴肅了,看著不象是逛街,象是參加某會議。”
無語仰望天空,許久,低下頭,“我去換!”
“算了,”勉為其難地皺皺鼻子,首長的正氣是骨子裡的,怕是穿件乞丐服也象一便衣警察,“說好今天不許敲詐我。”這是附加條件。
“你可以隨便敲詐我。”
“那今天全部是你買單?”
“沒問題。”
諸航樂了,“等我,我穿衣服去。”
新年的地鐵很擠,人貼人似的。人人臉露笑意,不似平時上班,要麼陰著,要麼煩著。
兩人是最後上來的,挨著門,身邊就是閉路電視,裡面播放著一枝MTV,一個女孩扎著兩小辮,在*場上慢慢地走,輕輕地吟唱。
諸航默默咬著唇,怎會是這首歌?
大學的新年活動總是很多,聯歡、舞會、電影,那些都不是她喜歡的,她愛跑到學院外面的網吧打遊戲。宿舍的網速令人抓狂,打遊戲很不帶勁。在網吧打,非常有真實感。
大二的新年似乎下了雪,可是天氣並不是很冷。學院禮堂在放《命運呼叫轉移》,說是移動公司贊助的影片,等於是一個有故事的廣告。莫小艾和寧檬都去了,她帶足口糧去網吧。
路上遇到周文瑾,她聳聳肩算是招呼。
“去哪?”他沒有分別的意思。
“打遊戲。”他這樣的帥哥,新年是空不下來的,多少美女搶著與他約會。“你去不去?”她只是隨口問。
“走吧!”他當真與她一同往校外走去。
他是斯文人,對殺戮沒興趣,隨意瀏覽網頁、聽聽歌。她在一邊戰得兩眼閃著綠光。
突然,耳機被人摘下,換上另一幅耳機,她扭過頭。
他伸出手,捂著她的眼睛,“休息下,聽聽這首歌!”
血腥的戰場遠去,仿佛來到了寧靜的糙地,微風吹著,有淡淡的花香襲人。
推開窗看天邊白色的鳥
想起你薄荷味的笑
那時你在*場上奔跑
大聲喊我愛你你知不知道
那時我們什麼都不怕
看咖啡色夕陽又要落下
你說要一直愛一直好
就這樣永遠不分開
我們都是好孩子
異想天開的孩子
相信愛可以永遠
……
最後一個音符如嘆息般逸去,她睜開眼,對上他溫柔的眸光。
“怎樣?”
“我不喜歡。”她摘下耳機。
他的臉似乎有點扭曲,“為什麼?”
“因為我是壞孩子。”
他狠狠地瞪她,她挑釁地瞪他,突然,他笑了下,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她的手握進了他的掌心,一晚上都沒分開。
正文 39,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三)
他的手很大------
很大?
諸航愣愣看著牢牢包著自己的那隻手掌,什麼時候牽在一起的?下地鐵時,還是走路時?
街上人多,怕走散了?
“是不是應該先買點那些?”很多年沒有見電影院了,卓紹華發現每個人手中不是捧著爆米花,就是握著杯可樂。
諸航眼睛眨個不停,想起來了。下了地鐵,就是電影院。外面立著一巨幅海報,是炒得火熱的《非誠勿擾2》。想當初《非誠勿擾1》上映後,全中國掀起一股北海道熱潮,樂壞了東洋人。日本首相訪華,特地接見了馮小剛。這次的外景地放在海南,三亞人民要賺翻嘍。
海報上是性感美女舒琪立在一道花門中的背影,非常唯美,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們去看電影?”他向來不看這種搞笑的影片,但她好象是喜歡的。
她應該是點頭了。
很自然的,他牽起了她的手進了影院。
她還在回頭看那海報。
看下午場的人居然很多,俊男*,打扮入時,花枝招展,前衛新潮,各領風騷。他們兩人卻是最吸引人的-----象警察與小偷。
冷峻俊雅的正義男子與一蓬頭垢面身穿地攤貨的女子,在人來人往中十指緊扣。
“那些不緊張的,什麼時候都能買到。”諸航小心翼翼地往外拖手指。首長乍這麼熱,掌心滑滑的,都是汗。剛出來一根手指,大手改握住手腕,象手銬牢牢扣緊了她。
“看幾點的?”卓紹華神情如常,仿佛別人看的不是他。
“最近的時點!”如果她硬要掙脫,估計更脫不了小偷的嫌疑,還是早點鑽進黑洞洞的影院吧!
他牽著她的手去買票。在掏錢夾時,稍微鬆開了一會,然後好象她的手是塊吸鐵石,他的手自動又吸了上來。
“怎麼了?”察覺到她的注視,他低頭。
首長是不是保護欲太強了,其實她沒那麼容易被人衝垮的。“呵,沒什麼!”她僵硬地笑。
電影已經開場了,葛優拿著一摞錢,一臉嚴肅地問大嘴美女姚晨:你能對著錢發誓,無論對方將來多麼富有,多麼健康,多麼愛你,都不再和他在一起嗎?
諸航哈地笑出了聲。
大手飛快地捂著她的嘴巴,將笑聲涅滅,“不要影響別人。手機調靜音了沒有?”帶著剃鬚水的氣息溫溫熱熱拂向她,撩得她耳朵痒痒的。
他們的座位在最後一排。
和首長在一起,想闖個禍都難。她推開他的手,乖乖把手機調成靜音。
屏幕上,葛優象個拍賣師,一錘子砸下,“散買賣,不散交情。”
嘩地一下,全場笑翻了。
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一滴晶瑩的淚掛在眼睫上,顫顫微微,許久,才給她眨去。
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純粹是惡搞,遠遠不及她臉上的表情吸引人,仿佛怎麼也看不夠,心還會隨著她的表情起起伏伏。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嬌憨有時,*有時,任性有時,迷糊有時,靈秀有時,聰慧有時,俠義有時……每一時都讓他目不暇接,象一扇嶄新的窗在在眼前緩緩打開。
影院方面真是創意,為了這部片,座位全改成了情侶座。雖然座椅很寬大,中間連個隔層都沒有。他把爆米花拿在手中,方便她取。
她真是看和吃兩不誤,一手拿可樂,一手拿爆米花。
黑暗中,他看著她的臉在畫面轉動時不停的明滅,她的臉離他那麼近,近得幾乎感覺得到她的呼吸。
“不好看嗎?”海南雨水多,葛優與舒琪倦在椅中看雨,她覺得象父親和女兒,轉了下頭,首長眼裡有意味不明的光芒閃過。
“就這樣。”他放下爆米花,用手帕擦了擦她的手。
大腦有點當機。
他眨眨眼,嘴邊慢慢勾起一抹笑,從口袋裡掏出塊手錶,替她帶上。
她舉起手腕,認出是廣告牌上的那塊月相表。
“新年禮物!”他摸了摸她的頭髮,“看電影吧!”
她轉過頭,葛優無限深沉地嘆道:婚姻怎麼選都是錯的,長久的婚姻就是將錯就錯。
“是不是很貴?”她突然又把頭轉了過來。
“不需要回禮的,別緊張。”他微微一笑。
“有一千塊嗎?”她還是不太放心。
他想了下,“差不多。”
她喜滋滋地摸著手錶,笑逐顏開,安啦,她送他的圍巾二千多銀子,不會欠他人情的。“我很喜歡。”她特別加了一句。
“那就好!”笑意更濃。
電影散場,她說肚子有點餓。附近有家湘菜館,她叫:“我們去吃吧,好久不吃湘菜了。”
“想家了?”他向服務生要了一個僻靜的包間。
她看著他沉靜中微帶著笑意的眼眸,老實承認,“有一點啦,我去年過年也沒回去,騙爸媽說新人沒有年假,我媽媽在電話里都哭了,罵老闆是周扒皮。今年姐姐說也不回去,等考試成績出來。一旦通過,我們有許多事要準備。”
他默默地喝茶,看著窗外。天色微黑,華燈初上,街上的行人比白天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