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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那是誰?”
卓明沒有錯過卓紹華眼中掠過的冷冽一的光,“原來你們稱之為偉大的愛情也不過如此爾爾。”
“那如果能確定我們堅定不移,你就收手?”
卓明一愣,“我何時插手你們的事?”
“你沒有插手,帆帆為什麼會與媽媽分離,我為什麼要與妻子隔洋隔海,諸航憑什麼用一個假名出現在加拿大的街頭?”
“你這樣想我的?”卓明重重蹙眉,有點失望。
卓紹華長長地吸了口氣,搖搖頭,“你是我父親,我堅信你所做的一切是為我好,所以我告訴自己要冷靜,所以我即使我非常非常想她,我都沒做出衝動的事。這是你對我處理藍色鳶尾事件不妥的懲罰嗎?”
卓明笑了,是自豪的小笑,不枉他這番苦心,紹華終於開始反省了。
“坐下說。”很多年,兩人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聊天了。
帆帆不是很喜歡他們這樣的說話方式,用一個接一個的呵欠表示自己的不滿,偎著爸爸,想著媽媽,甜甜地睡了。
阿姨把晚飯送在了客廳,卓明抱著帆帆,卓紹華坐下來吃晚飯。
“諸航是塊金子,但之前太調皮,蒙了點塵埃,你拼命用塊布想去遮那塊塵埃,為什麼不乾脆讓她經風經雨,自然的綻放出她獨有的光芒呢?那樣,誰還會在意她那點小塵埃。你看,她現在多優秀,從六百號精英里脫穎而出,又在聯合國網絡維和隊伍中一鳴驚人,已經是我軍中的驕傲。”
卓紹華靜靜地聽著,他不會反駁。藍色鳶尾不只是替諸航遮掩過去的惡作劇,他還有另一份私心,他想讓諸航把周文瑾徹底地從生命里抹去,以後,諸航就是他一個人的諸航。
在父親眼中,可能確實是衝動的行為,他承認是不夠理智,於是,他才接受與諸航分離的煎熬。
不過,這應不是全部的理由。
“諸航這個孩子,看似普普通通,處久了,就不知覺地被她的個性魅力完全吸引。她其實是亦正亦邪的,就看她願意被誰征服。現在,我再也不擔心了。在我看似強硬拆開你們這件事中,你又找回了從前超常的冷靜與睿智,而她也不再任性、衝動,你們都經受了考驗。”卓明臉露欣慰之色,“這也算是一個父親的自私吧,希望子女平安、傑出、幸福。也是一個做丈夫的自私,不願意妻子成為兒女眼中的仇人。”
卓紹華抬起頭,專注地看著父親。
“你媽媽不是我的部下,我不能下命令或者嚴詞斥責,她就會改變想法的。你要給她時間慢慢消化、琢磨,直到吸收。我不懷疑你會頂不住她給你的壓力,也絕不懷疑你保護不了諸航。但是一個是你的媽媽,一個是你的妻子,另一邊還有你姑姑和姑父的糾結,婚姻不是一天兩天的生活,日日生活在這樣的壓力之下,你漸漸就會疲憊不堪。你強打著精神去守護諸航和帆帆,他們看著你,會快樂嗎?你能徹底與家人反目成仇?人有時候會做傻事,以諸航那個性子,說不定哪天就仗義地離家出走了。我讓諸航向你率先提出離婚,就是給你媽媽一面鏡子,讓她看到,不管諸航在與不在,你都不可能接受其他人的。她畢竟是你的媽媽,慢慢就會覺得你的幸福最重要,諸航是誰家的孩子又有什麼關係?卓陽那邊也不會把焦點聚集到諸航的身上,他們會意識到是自己的婚姻出了問題。”
“爸爸,我同意你所有的觀點,但是帆帆才幾個月,就和媽媽分開,會不會太殘酷?”
“我當時向諸航提出讓她離開的的要求時,我問她是想要一輩子的幸福婚姻還是要暫時勝利的成就感,她說她只要將來能和你、帆帆在一起,她能忍受現在的孤單。你看,她比你懂事吧!不過,你也別忙叫苦,帆帆一周和她視頻一次,她沒錯過帆帆成長的點滴。”
那他呢,她就沒有一點的牽掛?
卓明看出他的心思,笑了,“有些事,你以後見了面親自問她吧!”
“我要去加拿大一趟。”卓紹華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更不像是賭氣,而是懇求。
卓明嚴峻地瞪過去,“作為少將,怎麼可以輕易跨出國門,你會讓兩國外交惡化的!”
“化名或喬裝都可以,這個應該不是先例。我知道她在執行任務,我不會打擾她,我就想看她一眼,確定她真的是在那個地方。”已經一刻都無法忍耐了
他說的很平靜,卻又讓卓明動容得無法拒絕,“紹華,這有點冒險。”
“我就是個普通的遊客,會非常低調而又周全地處理這件事。
卓明沉思了很久,默默點了下頭。
誰不曾年輕過呢?
一切手續辦得很快,卓紹華七月跟隨一個旅行團去了溫哥華。安檢時,他遞上護照和證件,安檢人員快速地瞟了他一眼,蓋章通行。他留了一臉的鬍子,穿著非常休閒,眼神懶散,即使非常熟悉的人,也很難認出他就是卓紹華。當然,他護照上的名字現在也不叫卓紹華,他是北京城中一位極其普通的市民。
旅行團包下國際航空的經濟艙,座位之間有點窄,鄰座的女子一路上吃個不停、說個不停,航程漫長而又枯燥,這些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情。
到達溫哥華是清晨,空氣中飄蕩著濃郁的花香,處處可見奼紫嫣紅,導遊說植物園這月會有大型的花會,入住之後先去參觀。
他胸前掛著相機,腰間繫著個腰包,和同團的遊客沒有兩樣。下了大巴車,他在門前留了個影,給自己買了瓶水。瓶蓋剛擰開,他看見一對男女身著運動裝從園中跑步出來,女子黑色的短髮俏麗、雙眸靈動,男子金髮碧眼,看著特別的青春、陽光。
“嗨!”團員看到黑髮黃皮膚,不知是華人還是日本人,熱情地揮手招呼。
女子掃視過來,慡朗地點頭回應,腳步不停。
俊眸緊追著那道倩影,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男子和女子穿過馬路,在街對面的樹蔭下,女子站住了,她回過頭。植物園門前人頭聳動,鮮花、盆景令人眼花繚亂。她的目光穿過人群越過繁花,專注地落在他身上。和帆帆歡喜時一樣,臉頰上綻放著兩朵花。
男子催她快走,她慢慢挪動腳步,一步一回頭,笑得眼中,淚光閃閃。
然後他也笑了。手掌卻在身後攥成了拳,生怕自己會抑制不住跑過去將她緊緊抱住。
來之前,卓明說:“她的臨時寓所在溫哥華植物園的附近,每天早晨她和同事回去園中晨跑,但是那邊的任務已經快要結束,下面他們要去俄羅斯執行任務,你過去,真的是只能遠遠地看一眼,要去嗎?
他的身份、她的身份,都不容許在異國的街頭上上演一幕久別重逢的深情大戲。
他特地挑了家第一站就參觀植物園的旅行社,他終於終於看到她了。
他捨不得眨一下眼,但他還是一點點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前後不過兩分鐘。
他坐在長椅上,心情不是不落寞的。
“先生,“一個滿頭大汗頭髮卷卷的小男生站在他面前,把一個紙袋遞過去,“有位姐姐讓我把這個給你。”
他一怔,微笑地道謝。紙袋裡裝著一束滿天星,在滿天星中間是一隻嬌憨的豬豬布偶。
他翻了又翻,想看看裡面有沒紙條。沒有隻言片語。
一抬頭,發覺小男生還在。
“姐姐還要我告訴你,這世界上只有一個男人,不管變成什麼樣,不管在什麼地方,她都能一下就認出來,因為她愛他。”小男生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灰暗的天空陡地雲散天晴,這孩子呀······
他請小男生稍等一會,他去園中買了盆藍色鳶尾花,讓店家包裝得漂亮些,絲帶要沒有一點皺。在店家詢問的目光中,他笑道:“結婚兩年了,我第一次送妻子花,所以要講究些。”
店家建議:那該選束玫瑰。
他說:她就愛藍色鳶尾。
他目送著小男生捧著花蹦蹦跳跳地走遠,許久,心情都不能平靜。
晚上,晏南飛過來看他,兩人在酒店外的林蔭道散步。
晏南飛頭髮白了一半,看著卓紹華恬然地神情,他沒有追問諸航的事。有紹華在,自然而然就讓人定心。
“晏叔,還是回國吧?”這裡沒有親人、朋友,孤身在這裡,不是一個寂寞可以形容的。
晏南飛苦笑:“不了,我喜歡溫哥華的安靜。其實這樣的贖罪方式,已是上天對我的寬容。”
“如果讓你回國的人是諸航呢?”
晏南飛自嘲地搖搖頭,沒有這個可能的。“卓陽好嗎?”這只是禮貌的問候,已不帶任何感情。
“還行。”卓紹華沒有提卓陽剃度的事。還是那句話,長輩們的事情,他只有尊重。
第二天,卓紹華又趕去了植物園,他沒有遇到諸航,想必是執行新任務去了。
五天後,他回到了北京,把豬豬布偶送給帆帆。帆帆向來對布偶沒興趣,但那隻他倒喜歡上,一會不見,就嚷嚷個不停。
新臥室裝修完畢,呂姨特地重選了家具、窗簾和臥具。他指著床上的一對枕頭說:“爸爸睡左邊,媽媽睡右邊。”
帆帆眨巴眨巴眼,小嘴扁了起來。
他失笑,出去指著外面床上帆帆的小枕頭說:“帆帆是男子漢,以後就睡在這。”
男子漢委屈地紅了眼睛。
看來,男子漢的成長還得有個過程。
九月的一個周日,他和帆帆去卓明家吃飯。卓明把帆帆抱去書房,他沒跟去,他陪著歐燦。
“你看她那麼狠心,說走就再沒露個臉,好像帆帆不是她生的!”歐燦埋怨道。
“她要是回來,媽媽會歡迎她嗎?”他笑著問。
歐燦沒好氣地說:“我歡迎不歡迎不重要,你歡迎就好了。”在這件事上,她不得不投降。
九月底,周文瑾送上一份報告,說檔案系統防護升級已全部竣工,請首長們檢驗。這件事部里非常重視,卓明親自過問。他說部里的網絡專家們一起工作這麼久,彼此的工作方式都有所了解,檢驗會有失公平。真金要讓三味真火煉,這次我們請國際上的專家來。
卓紹華看看周文瑾,他看上去沉著、自信。經過藍色鳶尾事件後,他比以前低調、踏實多了,也更沉默了。同樣沉默的還有姚遠。有幾次上班,姚遠眼睛都腫著,用餐時不像從前和周文瑾黏在一起,兩人現在眼神交會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