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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昨晚就把帆帆要穿的新衣準備了,頭一回去爺爺家呢!”

    呂姨使了個眼色,讓唐嫂不要再說下去,主臥室的窗簾拉開了,窗玻璃上映出小帆帆戴著虎頭帽的身影。

    “帆帆,起床啦!”唐嫂笑著進了屋。

    帆帆心情不是很好,他不喜歡那頂虎頭帽,小手不住地去扯,可是上身的衣服穿得多,手臂抬不高,他著急地哇哇叫著,直扭頭,想把那頂帽子甩出去。

    外面傳來門鈴聲。

    “我去開門。”卓紹華叫住從畫室出來的呂姨。

    唐嫂按住小帆帆的手,朝外看。

    “早上好,首長!”台階上,諸航俏皮地敬了個軍禮,嫣然一笑。

    卓紹華突地覺得透不過氣來。

    晨光里的諸航似乎比過去的哪一天都漂亮,那天,在酒店的大堂,他看過精心打扮過的諸航,漂亮麼?在別人眼中也許是,但不及現在的百分之一。

    大紅的圍巾隨便系在脖間,淺米色的羽絨及膝大衣,咖啡色的條絨瘦腿褲,黑色的小皮靴,難得梳理般柔順的黑髮間落了幾朵雪花,眉宇輕揚,清眸靈動。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刻的倩影,清麗、簡單、純潔、美好!他能看到她眼皮上牛毛航纖細的血管,它們掩藏在皮膚下面,竟然是淡紫色的。

    這張活潑生動的面容,會讓他以後的人生非常非常的愉快。

    哲人說:一個人對世界的感受,會因另一個人的出現而改變,但這個人不是那麼容易出現的,也不是出現的人都能成為改變人生的。

    這個人是唯一的。

    多麼慶幸,她出現了。

    卓紹華發怔的表情讓諸航有點窘,“我姐姐說去人家作客要換上好一點的衣服,如果沒有,至少要是乾乾淨淨的,這樣是對人家的尊重。我冬天最好的衣服就是這一身,二十歲那年,姐姐買的。知道啦,和我平時的形像有點迥然,拜託你無視好不?“

    他清咳了兩聲,聲音才不至於沙啞,“幹嗎不打電話讓我去接你?”心,暖得發柔,這孩子今天起了個大早。

    “等你過去,至少得半個小時,我想早點看到小帆帆,他起床了沒?”

    不等他回答,她急急往嬰兒室跑去。

    溫柔的目光牢牢鎖著她的背影,這麼想帆帆,為什麼不早點回家呢?

    “帆帆,看看那是誰?”唐嫂指著門外的諸航。

    “小帆帆,小帆帆……”諸航揮著手,扮著鬼臉,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線。

    小帆帆仿佛沒聽見,依然在甩他頭上的虎頭帽,非常專注。

    “小帆帆!”諸航跳到他面前,兩手往後一背,*噘著湊過來。

    帽子終於歪了,小帆帆吐了個泡泡,像是出了很大的力氣,烏溜溜的眸子緩緩看向諸航。

    沒有笑,也沒有去貼她的唇,臉上啥表情都沒有。

    諸航歪著頭,探究地打量他。

    “小帆帆,你不會是把我忘記了吧?”

    小帆帆目光不閃不躲,沉默如山,小嘴開始扁來扁去。

    還沒受過這番冷落,諸航納悶了,向唐嫂求救:“壞傢伙今天這是怎麼了?”

    唐嫂笑,“和你鬧彆扭啦,你很久沒回來了唄!”

    諸航心咯噔一下,“小帆帆,是這樣嗎?”

    小帆帆像是被觸到了傷心處,哇地一聲,放聲大哭,比那次打預防針時還傷心,淚水縱橫,鼻涕兩條。

    諸航被這幅壯觀的哭相鬧得心直發酸,慌忙抱過來,“對不起,對不起,豬豬壞,不該不理小帆帆,其實我每天都很想帆帆,只是……忙!”

    忙什麼呢,忙著戀愛?

    嗅著帆帆身上暖暖的嬰兒香,諸航不由的眼眶也發紅。

    與帆帆分離的日子比想像中難多了,但還是要管住自己的雙腿。她不能讓自己深陷,因為終有一天是要不見的。

    這二十天裡,有一天,馳騁公司發布《麗人行》的真人秀,她像個道具一樣,站台一天,接受記者的訪問。和寧檬、莫小艾混了幾天,那兩人忙得焦頭爛額,很煩她這個閒人,一腳把她踢飛。梓然要準備期末考,考完了又巴著個電腦,懶得搭理她。

    隨叫隨到的只有周文瑾。

    但他也忙,部里現在對他重點培養,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他儘量抽出時間和諸航見下面。幸好兩人住同一小區,做到這個也不難。只是看著他和姚遠同來同去,會有點怪怪的感覺。一起出去看個電影、吃個飯,也會聯想到元旦時他陪姚遠的情景。

    這不是妒忌,周文瑾對她非常坦承,沒有絲毫的隱瞞。

    情緒莫名其妙,很說不清。

    逛街時,周文瑾牽她的手或輕攬她的腰,她會僵硬。周文瑾笑她不配合,但看得出,他珍惜她這樣的不配合,以為她羞澀。

    “豬,不要緊張,我們慢慢來。”他柔聲呢喃。

    她是男孩堆里泡大的,和男生相處比女生自如,她只是……不習慣吧!

    她習慣在夜晚躺下來時想小帆帆,想著想著,會笑出聲。有天笑的聲音太大,隔天早晨室友看她的目光,像看一神經病。

    今天講好去首長爸媽家吃飯,昨晚怎麼也睡不著。天剛放亮,她就坐早班公車跑過了。

    壞傢伙居然朝她發小脾氣。

    “帆帆雖然還不會說,可他心中啥數都有,呵呵,媽媽就是媽媽,我們待他再好也代替不了。”

    唐嫂還火上澆油,害她內疚感更沉。

    “小帆帆,原諒豬豬好不好?”她誠心道歉。

    帽子還沒有甩掉,小心兒又委屈,原諒哪那麼容易,小帆帆哭得額頭上都是汗。

    諸航苦著個臉,“小帆帆不喜歡豬豬嘍,那豬豬滾開,好嗎?”

    哭聲越發大了。

    “那豬豬留下,和小帆帆永遠在一起,小帆帆喜歡豬豬,行不?”諸航急得自己也要哭了,心疼地摘下他的帽子,替他拭拭汗。

    哭聲漸弱,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兩條鼻涕,一會兒吸進去一會兒落下來。

    諸航鬆了口氣,壞傢伙的怨氣是出了吧?

    抽了紙巾,想幫他擦鼻涕。

    小臉倏地一偏,由著鼻涕晃來晃去,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著她。

    “小帆帆,好孩子要講衛生。”諸航輕哄。

    小帆帆重重嘆了口氣,是真的嘆氣,小心兒還一起一伏。接著,小嘴兒一嘟,抬起頭。

    諸航瞪著那兩條鼻涕,這是代表原諒麼?

    不敢打擊他,眼一閉,忙迎上去。

    親愛的上帝,她有嘗到鼻涕的味道……

    咯咯……小帆帆破涕而笑。

    “又哭又笑,花貓都不要。”諸航用紙巾捏去那兩條鼻涕,朝天翻了個眼睛,這才很認真地和壞傢伙好好地親了親嘴。

    壞傢伙貼著她胸口,揪著圍巾的流蘇,甭提多乖了。

    諸航剛剛吊在嗓子口的心才緩緩回落,眼角一挑,發現卓紹華依在門邊,不知看了有多久。

    她也扁扁嘴,想自嘲地笑笑,卻沒笑出來。低著頭走到他面前,小小聲,“你罵吧,我不會回嘴!”

    她刻意的疏離,讓小帆帆這般傷心。她很難受,小帆帆才三個多月,應該不會有什麼記憶,誰知他卻她深深地放在心底。

    “你做錯什麼了?”他挑眉。

    “玩忽職守,消級怠工。”她認錯的態度很好。

    懷裡的小帆帆咿咿呀呀地附合。

    “姐姐有沒告訴你,和別人說話時要看著別人的眼睛。”他托起她的下巴。

    她看著他眼中有一面湖,溫柔輕輕蕩漾。

    “以後要怎麼做?”

    “兢兢業業……忠於職守。”大腦有罷工的傾向,下意識地接話。

    身子不敢動,心跳快如奔馬,盜汗,雙膝發軟……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條小糙,

    那榆陰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糙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里放歌……

    “諸航,你在想什麼?”聲音是從她頭頂處傳過來的,她一點都沒發覺,一雙長臂擱在她的腰間,將她和小帆帆一同環在懷中。

    她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撲通、撲通……一聲接一聲。

    她想起了徐志摩,但不能告訴他。

    摘星正文 55,夜未央,庭燎之光(一)

    車子停在一胡同口,推開車門,踩在光滑的青色地磚上,仿佛推開了沉重的歷史大門,時光倏地倒退,王候將相一一粉墨登場。

    這條胡同是有故事的胡同,裡面有幾處院落曾經的輝煌至今還被北京人津津樂道。

    在車上時,諸航問卓紹華:“你家不會住中南海吧?”

    開車的勤務兵死死地咬著*,以免忍不住會笑出聲。

    “這輩子估計沒那可能,失望嗎?”卓紹華好整以暇地瞥過去一眼。

    失望當然是有的,那個地方不是買門票就能進去參觀的,而且聽說那兒守衛的士兵和國旗兵的選撥條件一致,都是軍中精英,不僅技術過硬,還要求模樣英俊。

    首長爸*家從外面看就是一普通院子,大門是紅色的,已被歲月摧殘得斑斑駁駁。

    門拉開時,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表情嚴峻的勤務兵沖他們點點頭,沒有笑。

    迎面是一道白色的影壁牆,繞過影壁,才發現院子極大,有遊廊,房屋的門窗瞧著很複雜,木質的,雕刻著繁複的花樣。穿過遊廊,是中院,院中有兩棵大樹。

    “這棵是海棠,那棵是紫薇,都有兩百多年的歷史。”卓紹華說,“前院住阿姨和勤務兵,中院是會客室、書房、客房,後院是爸*休息區。我媽媽雖然做的是保護古樹木的工作,但她喜歡的是玫瑰和百合,後院有栽,不過這個季節看不到。哦,我們去看水仙。”

    她低頭看著懷中的小帆帆:“不去!”壞傢伙這一路顛簸,睡著了,真是羨慕,不用面對陌生的人。

    卓紹華停下腳步,眼中蘊滿笑意:“爸媽在帆帆百日這天讓我們回來吃飯,其實意義很深刻的。”他沒有講出口的是,卓明也是借這個機會,讓自己下台階。天下沒有斗得過子女的父母,他們終於接受帆帆和諸航了。

    僵了許久的局,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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