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卓紹華幾乎是僵硬地接過襁褓,看著那紅紅的、皺皺的小臉,有一縷頭髮覆在額頭上,碰到了他的眼睛,那雙緊閉的雙眼慢慢地睜開。
四目相對?
哇……響亮的啼哭聲讓卓紹華驚出一頭汗,他緊張地看向身後的唐嫂。
唐嫂說:沒事,寶寶可能餓了。
他說:快,給他餵點吃的。
唐嫂笑:不,先餓著他點,得把肚子裡的胎巴巴出淨,再餵奶。
不要緊嗎?
不要緊,小孩子生命力強,能餓七天呢!
他奇異地心一揪,像是被誰抓了一把,很心疼,心疼那個臉皺皺的小傢伙會餓,心疼他只會哭卻暫時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
第一次,真真切切,他覺得這個小東西,不是一顆人工受精卵,是來自他的體內,與他息息相關,有著他的骨血,是他生命的延續。
他笨拙地抱著,去看麻醉剛醒的諸航。
諸航給小傢伙取名叫帆帆,他給他取的學名叫卓逸帆。
從醫院回到四合院,他對唐嫂說帆帆晚上我來帶。
唐嫂嘴巴張得能塞一顆雞蛋,“卓將,晚上要餵奶,要換尿布,要……”
他擺擺手,“我慢慢學。”他已經錯過帆帆六個月,如果再疏遠,他擔心帆帆會當他是個陌生人。
上半夜,帆帆是乖的。下半夜,明明也餵過奶,明明也換過尿布,他突然沒完沒了地哭,仿佛有多少力氣就使多少力氣,腦門上都是汗。
他只得起床抱著帆帆在臥室里轉,但這樣仍然無濟於事。
他被帆帆哭得六神無主之時,他也是那麼輕嘆了聲:“唉,諸航……”諸航在是不是就好一點呢?
哭聲漸弱。
他愣住,接著繼續喃喃重複:諸航,諸航……
這個名字像是個魔咒,讓帆帆重新沉入了夢鄉。
他悄悄地吁了口氣。
也許在腹中時,帆帆對這個名字太熟悉太熟悉,聽到就覺得安全、幸福?
第一次去接種疫苗,護士一針下去,帆帆嘴巴扁得直抖,眼淚在眼眶裡轉,就是不掉下來。當他看到門口站著的一個身影,喊道:諸航。
帆帆肚子一挺,急促地四下張望,一聽到那個帶著笑意的聲音,立即放聲嚎哭。
他不得不承認,在帆帆心中,諸航那孩子遠比他重。有點不甘心,明明他愛帆帆並不少。
後來,他慢慢明白,這些並不算什麼,令他妒忌的事還有很多。
帆帆早就會站了,不管別人怎麼哄,帆帆從不肯挪步。直到周歲那天,為了慶祝他的生日,家裡來了許多客人,呂姨還準備了許多禮物,讓他抓周。
帆帆如眾星捧月般被眾人圍在中間,院門吱的一聲推開了,大家下意識地朝外看去。
一個走了七個多月的人站在院門中,沒有風塵僕僕,微微含笑,似乎是剛上街回家。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帆帆率先發出一聲狂喜的叫聲:“媽……媽……”他張開雙臂。
她是帆帆的抓周的禮物。
這個晚上,帆帆一直黏在諸航的懷裡,連諸航去洗澡他都跟著。卓紹華想和諸航說幾句話,帆帆噘起小嘴,要諸航親親。
好不容易把帆帆哄睡了,夜也深了、靜了。客房與書房早已打通、裝修結束,現在是一個大大的套間了。他輕輕抱著諸航走向裡面的臥室,幾個月的相思已泛濫成災,他要一點一滴說給諸航聽。
灼熱的吻剛從耳根移到脖頸,諸航的雙手正急促地解著他的褲扣,靜夜裡,響起了一聲鈴鐺聲。
諸爸爸和諸媽媽給帆帆做了一隻銀子的鈴鐺,扣在腳踝處,說這樣可以哄著帆帆學走路。
兩人對視一眼,衣衫都來不及整理,雙雙跳下床。拉開臥室的門,鈴鐺聲從外面的小床一路響了過來。
他走得很快,重心並不穩,但他一點也沒摔倒,一口氣衝進了諸航的懷中,緊緊圈住諸航的脖子。
“壞傢伙,你會走路了?”諸航歡喜不已,把他抱得緊緊的。
他只著一件內衫,那張小床不高,他是和一隻枕頭一起滾下床的,不知疼不疼,他倒沒哭一聲。
理所當然,他上了大床,小手擱在媽媽的心口,小腿擱在爸爸的肚子上,左看看,右看看,咪咪笑著入睡。
卓紹華伸出手,悄悄與諸航十指緊扣,那是他們在長長的分別之後唯一的親密。
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氣不惱,習慣了!
諸航有兩個月的長假,大部分時間都給了帆帆。他的相思之苦一直沒有機會全部傾訴。
周六下午,諸航換了身運動裝,帆帆是同一個系列的童裝,兩人去體育館看球賽。他站在這兩人旁邊,自我感覺不倫不類的。可是又無奈,他實在不放心把這兩人扔人堆里。
那天,是上海隊與山東隊的比賽,諸航是上海隊的球迷,看到每一次進球都要跳出啦尖叫,他能理解。帆帆是什麼隊的球迷都不是,可是諸航一叫,他立馬就搖著手中的塑料小手,也噢噢個不停,神情還非常亢奮。這對母子很快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連攝像師都吧鏡頭轉向了這裡,給了他們一個特寫。
卓紹華把頭別向一邊,恨不得與這對母子劃清界限。
解說員在大叫“上海隊史上最年輕的球迷誕生了。
諸航抱起帆帆,向眾人揮手致意,帆帆笑得那個瘋呀,卓紹華按著心口,那裡很堵。
他在想,壞傢伙的教育是不是讓他來抓。
瘋了一下午的好處是帆帆真累了,沒到家就睡著了。
這一晚,他終於把他全部的相思,用肢體語言,一遍遍向諸航傾訴著。
“分明是正大光明的夫妻,為什麼要搞得像……”,他輕嘆,說不出“偷偷摸摸”這個詞。懷中的小女人,仿佛怎麼愛都不夠。
諸航倦倦地翻了個身,把玩著他的手指,突地抬起頭,“光明正大嗎?”
他無語。
“偷偷生的帆帆,瞞著爸媽去註冊。首長,我們好像不是很光明哎!”
他沉吟了半響,說道:“那下個月去鳳凰提親,怎們從頭來起。”
番外 魔咒(二)
下個月也就是新年了,又拖了幾日,卓紹華說不如咱們去鳳凰過春節吧。
諸航簡直被這個消息給樂壞了,第一時間打電話給爸媽,接著又打給諸盈。諸盈正在接待客戶,聽完她的話,只說了一句我待會回給你。
回電話過來的人是梓然,他改不了稱呼,仍然喊諸航小姨,但他到是一直要求帆帆叫他舅舅。
“舅舅”這個詞發音很彆扭,帆帆看著他,每次都把小眉頭皺著,偶爾生生擠出“球”這樣的一個字眼。諸航取笑梓然是個球樣,梓然氣得直喘大氣。
“小姨,爸爸去訂機票了,我們要坐飛機去外公家。”梓然沒坐過飛機,好不興奮。
諸航跺腳,“等我們一起呀!”
“爸爸說我們先過去幫著外公外婆準備準備,他們年紀大了。”
“有什麼好準備的,有啥吃啥!”
“不一樣的,新女婿第一次上門,總得慎重點!”梓然老氣橫秋地回道。
諸航差點趴倒在地,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哦,新女婿下班回家了。
那樣正經八百的首長,現在一回家,只要房裡只有他和她,自然的一伸手,把諸航攬進懷中,深深一吻後,這才脫衣、洗手、聊家常。
諸航發誓,她絕對沒有勾引他,也沒這方面的暗示。
首長完全是自覺。
寧檬經歷過N次戀愛,她說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只要和你結了婚、有了孩子,你身上所有神密的亮點都會一一消失。也就是說你對他沒有吸引力了,而他願意繼續和你牽絆著往下走,純粹是責任、親情,或者說是他懶。因為換一個女人,最終也是這樣的感覺,何苦折騰自己呢!
看來,卓紹華是個例外了,他們現在似乎正處在戀愛的濃郁期。
“呂姨今天有沒有上街去採購?”卓紹華列了張清單給呂姨,他有自知之明,對於拜望長輩的禮物,他了解得不多,而歐燦好象也不是個行家。
諸航點頭,“都堆在餐廳里呢。我覺得好麻煩,有些鳳凰有得賣,到那再買一樣的,不然直接給現金。”
這孩子還是小,禮物本身沒有什麼意義,重要的是心意。
“對了,小喻今天替呂姨和唐嫂把回家火車票買回來了。首長,我們是不是要坐軍用飛機過去?”諸航想入非非。
卓紹華失笑,“這是什麼軍事行動嗎?”
諸航撇嘴。
“機票我已訂好了。鳳凰沒有機場,離鳳凰最近的是銅川機場,北京有飛那的航班,很方便。”
“姐姐和姐夫也坐飛機過去。”
“我知道。”
“呃?”
“姐夫和我通過電話了。”
諸航哦了一聲,姐夫現在和首長聯繫很多。
駱佳良本來還想買輛摩托車做代步工具,可是想到以後要是帶帆帆去哪,坐在摩托車後面又冷又不安全,他跑去二手車市場,淘了輛黑色的君威。卓紹華給他做的顧問。
駱佳良現在做什麼事,都會打電話和卓紹華說說,包括工作上的。他還是做辦公室主任,沒有換工作。有一次周末他讓卓紹華和諸航回家吃水餃,卓紹華沒有預先打電話,直接從部里去他單位接他一同回去。那天晚上,駱佳良特別的激動,喝了很多酒,看著卓紹華的眼神是溢滿驕傲。
諸盈悄聲說:瞧你姐夫那得意樣,以後估計得仗勢欺人。
駱佳良居然聽見了,拍拍胸膛:我沾紹華的光乍了?我就要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知道,我駱佳良雖然自己很一般,可是我家航航、紹華、梓然多優秀呀,啊,忘了,還有我們的小帆帆,又可愛又聰明又懂重,他們生得出來嗎?外公說得對不對,帆帆?
他把紅紅的臉湊到帆帆面前。
帆帆伸出小手摸摸他,非常認真地嗯哈兩聲。
呂姨和唐嫂也非常興奮,卓紹華一家去鳳凰過年,她們也可以回家和家人團聚,所以過年的清掃、整理這些工作都提前了。四合院裡整天是忙得熱火朝天。
卓紹華向部里申請了假期。
走之前,一家三口去卓明那兒一趟。卓明抱著帆帆,逗貓咪玩。帆帆似乎不喜歡歐燦的那隻貓咪,只要挨著了,就舉起小拳頭,用力地打過去。歐燦在一邊看著,眉頭不知打了幾個結。貓咪是只要看到帆帆,喵地一聲,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