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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為太過安靜,還是怎麼,突地,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背後升起,心砰砰跳得非常快,仿佛有誰站在黑暗中窺伺著她。
手指彎曲攥成拳,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掉過頭。
周文瑾站在台階上方,目光將她牢牢釘在原地。
“你這是幹嗎,為什麼不出下聲?”她氣憤地嚷嚷著,拍拍心口,差點把她嚇死。
周文瑾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眼中沉鬱之色濃如夜色。
“這就是你對我避而不見的原因嗎?”他修長的身子瞬間壓迫過來,諸航的背脊靠在了走廊的牆壁上,退無可退,只得仰起頭,對視著他。
兩個人之間的空間是這樣逼仄,他幾乎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氣息。他記得,一直都記得。打完球的諸航,身上有著汗水味,洗過澡的諸航,則有淺淺的茉莉氣息,那是唯一讓他覺著她象個小女生的地方。如果她有偷跑出去吃烤肉串,那麼衣服、圍脖上全是煙燻的味道。
一時間竟然生出幾縷貪戀,又往前靠了靠。
“我不明白你在講什麼,我……又不知道你回國。”諸航把手臂橫在胸前,像是在捍衛自己,又像是隨時準備格鬥。
許久,他才慢慢離開她,神情陰沉,“是嗎?莫小艾和寧檬沒告訴你,你的QQ上沒有留言,郵箱裡沒有郵件?”
諸航的回答有點生硬,“我最近有點忙,沒注意那些。你找我有事?”
“豬,我們……已經這樣見外了嗎?”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眸,仿佛怕看得不太清楚。
她將耳側的長髮撥在耳後,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其實,她也陡地覺得有一種再也回不去的悲涼。
這三年,不管是怨還是恨,他一直都在她的心中。她想過再見面,她可以若無其事,象莫小艾她們那樣和他打招呼,聊些什麼,即時發揮吧!她沒想過他身邊會出現另外一個女子,她也沒想過他們會在這樣的場合下面對面。
還能講什麼?
三年,拆成一天天,還是很長很長,怎會不見外?
“為什麼是他?”眼角帶了莫名的狂焰,整個人都顫抖了。
“周師兄,這似乎是我的私事。”
“對,是你的私事,我無權管。豬,你一直都想贏我,對嗎?”
她默然,有點難受。
“於是,你用這樣的方式來贏我!”他冷笑,目光凜凜,“他是我的首長,和他在一起,你就會是首長夫人,這樣你就能高高在上。呵-----豬,我告訴你,三年前,你贏不了我,三年後,你同樣贏不了我。”
這幾句話撕破了她想要掩飾起的無所謂。她被打敗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除了外形與周師兄相似,再也找不到周師兄從前的一點影子。
歲月果真無情!
首長原來是他的領導,這世界到底怎麼了,有干係的沒幹系的全扯到一塊,歲末狂歡?
周文瑾已經被妒忌焚燒得語無倫次,“其實何必來這樣一著,你大可象從前那樣和我斗,難道你怕了?不過有一點要佩服你,就憑你這樣,能找上首長,必然下了番苦功夫,不容易吧?”
“夠了,周師兄!你發這樣的無名火,不覺得有點過嗎?我們只是普通的師兄妹,我有給過你什麼承諾嗎?別搞得象個吃飛醋的,我會笑。”她一點都不想和他吵,是真的不想,只覺得糟透了,像吃壞了肚子。
“誰笑到最後還不知道呢?”他象被霜打過的秋糙,卻又不甘心蕭瑟,拼了力氣想要留住曾經的時光。
她揚起頭,目光帶了溫度,辣辣的有點刺痛。
“好啊,我們都拭目以待。”
“豬,你墮落了。”
“那麼請麻煩讓我繼續墮落下去,別擋著我的道。”她要找個地方緬懷過去。至少,她還以為有點回憶是難忘的。
她漠然地越過他,右拐,首長該等著急了。
周文瑾寒著張臉,緊緊跟上。
等著的人不只是卓紹華,姚遠也在,剛衝過澡,頭髮還濕著,拘謹地與首長並排站著,暗暗著急,文瑾到底幹嗎去了。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移了過來。
卓紹華眉角劃出一條弧線,仿佛看不見的色調,落下了點點清輝,讓臉的稜角更肅峻。
周文瑾僵硬地向他敬禮,他微笑回禮,四目相交,交換著無言的較量。
“這裡是郊區,時間這麼晚,不好打車,我送你們一程。”
“不用了,有晚班公車的。”姚遠慌忙拒絕。
“那就謝謝首長了。”周文瑾到非常慡快。
姚遠悄悄踢了他一腳,他面無表情地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直接坐了上去。
姚遠瞠目結舌。
諸航唇線一抿,臉色沉了沉。
卓紹華對著姚遠笑,“快上車吧!”
姚遠嘿嘿坐到周文瑾身後,拿眼刀一下一下地戳著,壓著聲音問:“你腦袋沒被門給擠壞吧,這車能上嗎?”
周文瑾專注地看著前方,一言不發。
諸航無言地仰起頭,今夜,月朗星稀
正文 46,有女如雲,匪我思存(四)
一車的沉悶,和整個城市一同陷入了午夜的沉寂之中。諸航對著車窗側坐,看到車玻璃上蒙了一層白白的白霜,她輕輕吹了口氣,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了。
那年,也是這麼冷的天氣,夜也已深沉,宿舍里的燈已經熄了,她在網上發水貼,莫小艾已睡了,寧檬和誰在打電話,不時嬌笑幾聲。
管理員大媽在外面敲門,輕輕的。
被驚醒的莫小艾咕噥著去開門,“豬,樓下有人找,說是急事。”
諸航穿著肥大的棉睡褲,套了件羽絨服,隨管理員大媽急急下樓。周文瑾站在樓道的頂燈下,她記得圍著一條銀灰色的圍巾,書卷味特別的濃。
“啥事?”她的樣子太狼狽,躲在燈影處,與他隔了段距離。
“我餓了。”他挑挑眉,說得那麼理直氣壯。
穿堂風吹進來,有點冷,她胡亂地拉上拉鏈,“師兄,你知道現在幾點?”
“管他幾點,我們走吧!”他拽著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瘋了,你瞧我穿的是啥?”她好歹也是一青春美少女,這樣象個大媽似的,很有損形像。
“誰會看你?”他笑。
他腿長,一步等於她的二步,她幾乎是小跑著跟在他後面。“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要慶祝?”這麼瘋狂的行徑之前他沒有做過,他可是老師眼中的好孩子。
“吃個夜宵要什麼理由?”
“你晚上沒有去機房,你同學說你被系主任找了去。”
“哦!”他笑了笑,沒有接她的話茬。
學院附近有條巷子,*後,在路口搭起幾頂帳篷,裡面有賣麵條、餛飩之類的小吃,生意特別的好。這麼晚了,人還挺多,大部分是戀愛中的情侶。
兩人挨著爐邊坐,她點了牛肉粉絲,放了一大匙辣油,他看得直咧嘴。
“冬天吃這個最暖和了,要不要嘗嘗?”老闆很厚道,粉絲上面蓋著的牛肉有好幾片。
他點的是小餛飩,湯麵上飄著幾粒蔥花。
“不太辣嗎?”他有些心動。
她夾了一大筷牛肉放進他的碗中,他挑了一片,*立馬象火燒似的,氣得直瞪她。
她鄙視地回瞪他,自顧吃得很香。
不一會,兩人的鼻尖上冒汗了,她看看他,噗地笑了。
“傻笑什麼?”
清清亮亮的眸子一轉,“看過人魚小姐麼?”
“安徒生童話?”
“去,你的思維還停留在孩提時代!是韓劇呀,寧檬追看的。”
他斂了斂神情,沒有插話。
“裡面女二號和男友有一幕特別好玩,兩人半夜打電話,說著說著突然想見面,正好也有點餓。於是女二號煮了一鍋方便麵,帶著,跑去公園和男友見面。兩人在寒風中,坐在長椅上,邊吃麵邊說話。”
“和我們一樣啊!”
“怎會一樣,我們又不是情侶。”
他笑,敲敲她的碗,“快吃!”
兩人吃得都有點太飽,回宿舍時,走得極慢。校園裡靜悄悄的,兩人的身影在樹梢間忽長忽短地跳躍。
她俏皮地追著他的身影踩。
“我會比你早兩年畢業哦,會記得我這位師兄麼?”他捏去落在她肩膀上的樹葉。
“看情形。”她斜著眼看他。
“哼,你敢不記得我。”他扶扶眼鏡,一臉兇惡。
“我就敢。”她突地一推他,撥腿就跑。
他兩步就追*,揉亂她的頭髮:“沒有你的日子,也不知怎麼適應。不要讓我等太久,嗯?”
刻意壓低的嗓音像有什麼魔力,如同被羽毛拂過她的心,柔得發軟。
她閉了閉眼睛,睫毛輕輕一顫,“要不,你在學院讀研,這樣我們可以一起畢業。”這樣她就追上他的腳步。
“你的目標就這麼點點?”
“那要多大?”她鼓起雙頰。
“反正不該這一點。從現在起,你要更加努力了,不然,我會走得更遠。”他說得意味深長。
她不以為然地哼了聲,自信自己不可能追不上他的。
應該就是在那天,系主任告知他委派出國留學的事,三個月後,甄選開始。
他們曾經是對手,後來成了朋友,然後又是對手,現在背道而馳。
“你們住哪?”卓紹華是車內唯一表情正常的人。
姚遠輕聲說出地址,偷偷打量坐在身邊的諸航,搞不清她什麼來歷,卻又不便主動詢問。
發呆中,周文瑾突然轉過頭,“豬,小艾的男友是研究院的師兄嗎?”
“嗯!”她不會故意不理他,該有的禮貌她會有。至少,她不會當著他的面失態,也不會讓他看出她對他的在意。
姚遠見這狀況有點吃驚:“你們認識?”
“我師妹諸航,有三年沒見了,剛在射擊場碰到,看了老半天才敢確定。”周文瑾表現得很坦然,卻不是好久不見的欣喜。
“哦,是不是在挪威那夜看北極光時,你提到那個倒賣演唱會門票的……”
“不是。”周文瑾幾乎是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姚遠不相信,首長在,不好盤根問底,只得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