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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航!”一個身影從泊在樹下的車邊走過來,忙摁滅手中的菸頭。
諸航抹去咳出來的眼淚,發現地上已經落了十多個菸頭。
“小姑夫?”晏南飛這是怎麼了,眼窩深陷,*顫慄著,頭髮被風吹得毫無髮型,眼中仿佛還有淚光在閃動。
“怎麼不進屋呀?”諸航訝異地問。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晏南飛顫微微地伸出手,想摸下諸航的臉。不知怎麼,卻沒有勇氣進去。他先是坐在車中,然後下車在風中徘徊。
“小姑夫?”諸航躲開他的手,心底直打鼓。
“不要……不要叫我小姑夫……航航,我想……”他張開雙臂,想抱緊她,象嬰兒般按緊在心窩處,親吻她的額頭,*她的頭髮。
他的……女兒呀,身上流著他的血,他的……生命有了延續。
他再不要羨慕地看著別人有兒女繞膝,再也不要在節日時覺得孤孤單單,再也不要……
滾燙的淚嘩地奪眶而出。
“小姑夫!”低沉的聲音讓他的手臂倏地一縮,背過身匆匆拭去淚水。
“兩人要出去嗎?”他努力鎮定下來,只是手抖得厲害,不得不慌亂地藏在身後。
卓紹華淡淡地點下頭,眉間鎖著一絲慍色,“你找諸航有事?”
“沒有,就是經過,來看看……你們。帆帆睡了?”
“還沒有。”
“那我進去看看。路上開車小心。”晏南飛推開院門,又回了下頭,“航航,你穿那麼少,冷嗎?”
“還好。”諸航乾笑著,有點發毛。
“小姑夫今天怎麼了,怪怪的。更年期?”兩人上了車,她一個人在那嘀嘀咕咕。
卓紹華到還正常,只管開車連頭都沒偏,“他一直叫你航航?”
“以前叫我小諸。”他這樣一問,諸航才意識到稱呼換了。“小姑夫是不是有事要托我辦,才這麼熱情?我好象會的東西不多呀!”
“嗯,說不定他找你就是你會的那一項。諸航,以後我家不管是誰找你,在去之前都要告訴我一聲,好嗎?”
“你是不是擔心他們甩一張支票給我,然後讓我走人?”
“調皮!”他無比乾脆地騰手捏了下她的臉頰,以示懲罰,“我說的是真的。”
“我也沒說謊,如果那樣的事發生,我就拿起支票,先去瀟灑一番。”
“帆帆呢?”
“對,對,帶上帆帆,他想吃什麼牌子的奶粉,我都給他買。”
他不禁莞爾,“這個志向真是蠻高的。那支票好歹也有我一份,我呢?”
“你,和我沒啥關係。”丟過去一個大白眼,朝前一看,發覺車在往郊處開去。“我們到底去哪?”
“陌生人,拐你去賣。”話音一落,被自己戲謔的語氣吃了一驚。心中暗嘆,和這孩子在一起,不知怎麼,說話的語氣、心情都是不同的。
諸航呵呵樂著扮了個鬼臉。
車停了,有一個士兵從值班室跑出來,立正、敬禮,“首長,晚上好!”
卓紹華微笑頜首,朝裡面燈火通明的一處看了看,“怎麼,裡面有人還在練?”
“是部里幾個新進的同志。”
“卓將,來啦,我可等你一會了。”一個身材壯實的大塊頭迎了過來。
兩人握手,大塊頭朝諸航看了下,說道:“我沒猜錯的話,這位小女生就是傳說中的卓夫人了。”
諸航狂汗,只能悻悻地笑。
“要不是為她,我哪敢厚著臉皮來找你開後門。早就嚷著要來射擊場看看,白天又沒時間,只好晚上抽個空。”卓紹華笑道,語氣中的寵溺自自然然。
“哪裡,卓夫人來,是我們射擊場的榮幸。這次先來認個路,下次想玩就自己來,我給你辦個出入證。”
“那不行,後門只能走一次,一直走,就是歪風邪氣。”
大塊頭大笑,領著兩人往裡走,“夫人用什麼手槍?”
&ldquoPK吧,槍身輕,精緻小巧,也易學。”
“行,那卓將你呢,還用以前那把?”
“不,我今晚做教練。”
大塊頭大笑,替兩人打開一道門,“兩位稍等,我去取槍。”
這應該是個小型射擊場,地方並不大,一道厚厚的玻璃把人與靶子隔了開來。靶子是電動控制的,根據射擊需要隨時調節距離。挨著牆的桌子上有耳機、墨鏡。
諸航掃視了一圈,感覺屋中暖氣很足,便脫了外衣。
“那個……怎麼突然過來射擊呀?”諸航回過頭,正好撞上卓紹華的眼神。很少見到他這麼澄澈深邃的眼神,她條件發射般頭就暈了。
他拿出幾幅墨鏡看了看,替她挑了幅小的。“今天在酒店被人欺負了,看在我面子上,沒打回來。但心中肯定是鬱悶的,我不想你把鬱悶帶到明天,所以來這兒讓你發泄下。”
就這樣?諸航一時不太轉得過彎來。
大塊頭把手槍和子彈送了過來,卓紹華嫻熟地把子彈上膛,遞給諸航,“來,試試看。”
他把靶子調到十米的距離。
好奇歸好奇,真的把槍拿到手,還是差點膽量,諸航手抖得槍都拿不住。“我……我有點怕。”
卓紹華摸了下鼻子,走到她身後,張開雙臂,將她整個人圈在懷中,兩手扶著她的手臂,替動拉開槍膛,扣動板機。
諸航只感動手腕狠狠地震了一下,嚇得眼一閉。
大塊頭啪啪鼓掌,豎起大拇指,“卓將好槍法。”
諸航悄悄撕開一張眼,哇,是十環呀!
“現在你來。把它當作是你恨的那個人,瞄準。”卓紹華沒有鬆開她,但握著她手的力度沒有剛才緊。
“你練的時候也是這樣想嗎?”諸航腿有點發軟。
“嗯,非常有效。”
“那……你恨的人是誰呀?”她突然很想知道。
他凝視著她別過來的面容,臉上呈現出一種非常溫柔的微笑,“猜!”
她搖頭,“猜不出。”
“除了你,還能有誰?”笨!
嘭!她中彈了。
正文 45,有女如雲,匪我思存(三)
PPK手槍一次可裝六發子彈,第一發卓紹華打的,十環,第二發,子彈飛了,第三發,挨了個邊,頂多算個一環半。
諸航冒汗了,慌的。越慌那手越不做主,第四發,子彈又飛了。
她沮喪地放下胳膊,神槍手也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
“卓將,鼓勵鼓勵夫人,第一次能打成這樣,很不錯啦!我去給你們倒杯水。”大塊頭瞧著諸航沒勁的樣,怕自己在這,她更難堪,找了個理由出去了。
卓紹華其實一直在諸航後面護著,不然,她槍都抓不住。
“想啥呢,心不在焉的。”日光燈嗡嗡作響,投下一條長長的影子,溫暖的雙手摘下她的耳機,接過手槍,啪啪連著兩發,槍槍正中靶心。
俊眉一揚,怎樣?
她撇嘴,“本來我可以打得更好些,都是你說你恨我,我就覺得那靶子是我,我能狠下心來射擊嗎?我又不想自殺。”
“拿了支票,都不分我一點,我不恨你嗎?”他低頭重新給手槍裝膛。
“斤斤計較。”
“該計較的時候,我是寸土不讓。還要打嗎?”
諸航往後退,她不想再丟人了。
“膽小鬼,來,有我呢!”他不由分說又把她推到了前面,環住她,手托著她的手,“瞄準,開槍!”
他的臉腮幾乎緊貼著她的,他的呼吸和她的呼吸攪拌在一起,他的腿緊挨著她的腿,慌亂的何止是手,連心也震盪了。
她不是色女,對首長從來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可是有個詞叫“身不由已”。諸航只覺得象靠在熔爐邊,靈魂也不知在哪快飄浮,心跳是波狀的,身體虛軟的想向他靠得更近更近……
上帝,這種現象就是莎朗斯通主演的那部片,叫“本能”麼?
偷瞄首長,眼神坦坦蕩蕩、清澈見底,她羞愧地閉上眼睛,罷了,早死早超生。
手指一扣板機,連著六發。
“還不錯,有兩個五環。”首長誇獎,“再接再勱。”
“不,我不玩了。”再玩下去,會出人命。
她推開他的手臂,轉移到安全地帶,終於可以自如地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了。
剛才好險!
卓紹華看她激動莫名的樣,又看時間不晚了,問道:“心情有沒好點?”
心情還是很好的,她見識到射擊是怎麼一回事,也親眼目睹首長開槍的英姿,心中對首長的仰慕更如滔滔長江水奔流不息。
她笑著點了點頭。
卓紹華檢查了下槍和子彈,順手拿起兩人的上衣,走出射擊場。走廊上很安靜,四周的燈光都暗了,風吹過窗台,沙沙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在這等我,我去還下槍,再打個招呼。”他把外衣遞給她,看了看她身上的毛衣,“你穿這件有點大,改天給你買件合身的。”
“不用,這件暖。”她還有點熱,外衣敞著,沒有拉上拉鏈。
這孩子,他嘆了聲,把手槍揣進口袋,騰手替她理了理衣領,欠*,把拉鏈拉上,“等會出去撲了風,會著涼的。著了涼,就要和帆帆隔離。”
“哦!”她站得筆直,要是和小帆帆隔離,壞傢伙聽到她聲音見不到人,不知耍賴成什麼樣。
“要不,你到車子那兒等我,還記得怎麼走嗎?”走廊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他不太放心。要不是私下要向大塊頭交待點事,他會讓她陪在身邊的。
諸航不在乎地下巴一抬,“你小看我,我IQ很高的。”
“要鼻子靈才有用。”他親昵的颳了下她的鼻子,惹得她橫眉怒目,“你在暗喻我是狗?”
“你有狗可愛麼?”他大笑,“別跑錯嘍!”
諸航對著他的背影惡狠狠地揮了下拳頭,這才慢悠悠向外走去。她記得先是向左拐,然後下樓,再向右。
雪地靴走在地面上沒有什麼聲響的,她俏皮地數著步子,下樓梯時是一級級跳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