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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故事,說個開頭,說下結尾,中間的情節就不能猜了。唯一讓他有點不自然的就是丈母娘稍微年輕了點,但是她孕育了諸航,他能說服自己理解。

    後視鏡里晏南飛孤單單地站著,卓陽出現了。小姑姑今天形像不太好,妝化掉了,頭髮也亂了。

    卓紹華收回視線,專注地看前方。他的精力有限,過問不了太多的事。

    “我不知該說什麼好……”下車時,諸盈哭得已經嗓子沙啞。

    “那就什麼都不要說,等航航回來,我們一起商量。”

    諸盈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在這團亂麻中,他依然淡定若水,她的心奇異安定下來,“好!”

    “我一有消息就給你打電話。”

    “紹華,我……”

    “大姐!”卓紹華突然張開雙臂抱了抱她,“不會有任何事,有我呢!”

    諸盈眼含熱淚,哽咽著。

    “航航有兩個好朋友。”

    “我知道,一個叫寧檬,一個叫小艾。”卓紹華寬慰地擠下了眼。握著方向盤時,才發覺手有點抖。

    諸航雖然懂事,但性格剛烈,又被寵愛到大,突然發現身邊的這一切都是假相,她的出生這樣不堪,必然打擊很大。這孩子是性情中人,不知會做出什麼樣的傻事。

    卓紹華害怕了。

    這一天,他一直找到午夜,見過寧檬、小艾,甚至還去了懷孕時住過的大雜院、馳騁公司,都沒有一絲諸航的消息。手機是關機狀態。

    一時間,她仿佛是從北京城裡消失了。

    正文83,心之憂矣,於于歸說(五)

    遠遠的街燈明了,

    好像閃著無數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現了,

    好像點著無數的街燈。

    我想那縹緲的空中,

    定然有美麗的街市。

    街市上陳列的物品,

    定然是世上沒有的珍奇。

    ……

    諸航默默吟誦,穿過人流,站在十字路口。

    春節前的京城,傳統與前衛爭相媲美,把每條街道都渲染得無比繁華喧鬧,各盞霓虹仿佛也比平時絢麗了,仿佛真的與天上的星辰輝映成一片,分不出哪顆是明星,哪顆是路燈。

    諸航無心欣賞,她討厭這燦爛的燈光,討厭商家喧囂的音樂,討厭路人店員臉上掛著的笑,討厭牽著孩子的男男女女。

    這一切都似乎在嘲諷她的孤單。

    早晨,她還是快樂的。

    寧檬和小艾一大早突然襲擊,說要請她吃飯。請這個詞聽得諸航毛骨悚然,慌忙跑過去請罪。

    寧檬和小艾仍然不太相信諸航結婚的事實,儘管諸航親口承認、周文瑾間接默認。

    不要兩人開口,諸航主動展示了全家福-----也就是小帆帆滿月時拍的那張傻不拉嘰像八十年代的那張。

    “是那個大哥?”寧檬認出首長,眼睛瞪得像銅玲。

    諸航嘿嘿笑。

    少不了的斥責和鄙視,幸好她態度好,應允哪天帶小帆帆出來給她們玩、首長向她們賠禮道歉,兩人氣才消了點。至於具體細節,她說自己勢利眼,攀高枝,所以移情別戀。

    三人逛得很盡興,血拼一場,收穫很大。

    接到姐姐電話,姐姐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安。和寧檬、小艾分手後,她想給姐姐再打個電話,手機沒電了。她跑去銀行,姐姐同事說剛剛有個男人來找諸盈,諸盈先到對麵茶室等他了。

    她幹嗎要去茶室呢?

    這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引導她去找尋答案。

    答案太殘忍。

    諸航抬起頭,牙齒把唇瓣咬出兩排白印。綠燈亮了,路人蜂擁著走向斑馬線,只有她定定地立在原地。

    她驀地想起安徒生童話里的賣火柴的小女孩,在聖誕夜,站在別人的窗前,看著裡面明亮的燈光、美麗的聖誕樹,鼻子裡是烤鵝飄出來的香氣,而她只能劃著名火柴來烤暖凍僵的雙手。

    今夜,她也無家可歸。

    她伸出自己的雙手,其實她不覺得冷,她的知覺是麻木的。

    又一波人流擁來,她被推搡著挪動了腳步。

    她路過一家網吧,玻璃門上霧蒙蒙的,裡面暖氣肯定開得很足。她在門前立了一會,手抓住門柄,然後又鬆開。

    網吧讓她想起晏南飛,他曾在夜晚跑來網吧找她,陪她玩遊戲機,那天他就在試探她了,只是她沒心沒肺,純蠢至極,沒有聽出來。

    晏南飛這個名字在腦中現在一出現,她就會呼吸困難。

    她繼續向前,沒有目的地,就這麼不停地走。

    前面聚集了許多人。商家為了搞促銷,在露天裡搞活動,還有表演。天寒地凍的,演出的藝人只著單衣,個個凍得臉青嘴紫。

    有個穿蒙古袍子的女子在拉二胡,是那首《賽馬》。很專業,也很投入,在表現駿馬縱橫馳騁時,頭點得像小雞吃米。

    圍觀的人掌聲如潮。

    女子欠身致謝,換主持人上來繼續宣傳產品。

    圍觀的人不依,嚷嚷著要女子再來一曲。女子回眸一笑,朝眾人擺擺手。

    那笑意可人、溫婉,不似蒙古女子的豪情,而似江南女子的風韻。

    諸航無由地多看了那女子幾眼,看著,看著,她覺得那女子有幾份面熟。

    突地,血液直衝頭頂。

    她拂開人流向後擠去。

    商家租了輛麵包車做休息間,有幾個身穿軍大衣的堵在車門邊。女子呵著手過來,直說凍死了。有個男子拿了件軍大衣上前包住她,她仰起臉,親親男人的臉,笑道:“謝謝!”

    “快進去暖和暖和!”男子拉開車門,推女子上車。

    女子的手臂被追過來的諸航抓住。

    “幹嗎?”女子皺起眉頭。

    “你不認識我嗎?”諸航盯著她的眼睛。

    女子眨了眨眼,“你認錯人了吧?”

    諸航笑了笑,“你不僅沒禮貌,而且記性很差,一年前,你不辭而別……”

    “呵-------”女子一怔,隨即捂住諸航的嘴,對身後的男子笑道,“以前的校友,一時沒認出來,我們去喝點熱飲。”

    不等男子回應,拖了諸航就走。

    在一個陰暗的角落,她鬆開手,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到底想怎樣,告訴你,那件事和我們無關,都是你朋友一手安排的。”

    “是嗎?”諸航麵包車方向看了看,“你朋友呀,怕他知道你為別人代孕過?”

    女子跺腳,“美女,我真沒騙你。我根本不是那公司的,他們請我來演個戲而已,只要讓你信以為真就行。”

    諸航攥住她的手臂,太過用力,女子痛得直叫喚,“你給我從頭說起,少一個字,我現在就去你男友面前揭穿你。”

    女子哭喪著臉,直點頭。

    “我在大學就是學的表演,二胡是我副修的。有天我同學說有個活,問我接不接,耗時有點長,但人家給錢多。我大四了,課業不重,有的是時間,於是就接了。那家公司確實是代孕公司,我同學賣過卵子,才和他們熟悉的。我到那的時候,你朋友已經到了。那應該是你和她來過之後的第二天。我以為要我代孕,當時就拒絕了。你朋友說只要我裝個代理孕母,越逼真越好,具體情節按照她寫的做就行。她走後,我問那個公司的經理,她為啥要走這個彎路,直接找那女孩不就行了。經理說,她對代理孕母的品質不放心,必須要自己了解的。那女孩,她接觸很久了,智商高,健康,而且純真,面貌端正。她摸透了女孩的個性,對診下藥。不久,你和她一起來了,簽訂合同,什麼訂金、手術呀,都是假的,你朋友真正付的錢只有十萬,我得二萬,公司得八萬。我……知道的就是這些……”

    女子怯怯地看向諸航。

    大概是站的位置朝著風向,諸航感到從裡到外都像站在冰河中,“我看上去品質優良?”牙齒在打著戰,嘴巴張了幾次,才說出話來。

    “你……真的替她代孕了?”女子眼裡閃著八卦的光芒,“該生了吧,男孩還是女孩?”

    諸航傾了下嘴角,“生了一對龍鳳胎。”

    “哇,她付你多少錢?”

    “一百萬!”六十多萬的存款加三十二萬的手錶,這個帳沒算錯吧?

    “真的?”女子露出羨慕之色。

    諸航聳肩,轉身而去。

    她特別想笑,但肌肉凍僵了,不聽她使喚。

    下午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是一個錯誤的結晶。

    此刻,她知道自己還是一件質量上等的工具。

    父母是假的,姐姐是假的,朋友也是假的。

    為佳汐代孕,她真的滿懷道義,不然也不會在成功面前那麼理直氣壯。

    她當佳汐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作為朋友,她捨不得佳汐流淚,捨不得佳汐消瘦,捨不得佳汐失落。

    得知佳汐過世,她淚如雨下。

    和首長結婚,為小帆帆盡職,她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佳汐。

    只是後來……

    後來又怎樣?

    她也是假的,是首長的假妻子,是帆帆的假媽媽。

    有朝一日,帆帆得知真相,會不會像她今日這樣呢?

    一個人承受秘密的能力是有限的!

    她越走越快,到最後,她在街上瘋狂地奔跑,仿佛後面有惡魔在追趕。

    她想擺脫這一切,她要忘記這一切,她還做從前那隻快樂的豬。

    當她再也跑不動時,她發現她站在了北航的校門前,保安室里透出燈光。

    “找誰?”聽到外面有動靜,保安探出一個頭。

    她居然還能想出導師的名字。

    “都放假了,不知在不在裡面?”保安看看她,嘀咕道。

    “可以借個電話打一下嗎?”

    保安點頭,把座機推給她,扭過頭又看電視去了。

    初到北航的兩年,她最最快樂,她有小艾還有寧檬,後來有周師兄。

    大二那年,她曾和周師兄踏遍了北航的角角落落,吃遍附近的小餐館。

    撥號的手指有點顫抖。

    “喂,找誰?”接電話的是個女聲。

    諸航閉上眼,屏住呼吸。

    “為什麼不說話?喂,喂,餵……”

    “你幹嗎接我電話?”男聲出現了。

    “響了很多遍,我順手接聽了,是個座機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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