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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屬於夜晚,在陽光下是無法存在的。
一份朦朧的情感,葬於十八歲的夏天。
畢竟是優等生,葉小榆一進學校,就受到了學校的關注,她順意選了一個好的專業,也把自已和於媛媛分了開來。
媛媛的純和真為她引來了許多朋友,有紀躍飛的慷慨,她的朋友們同樣把她寵上了天。而葉小榆則落了個“書呆美人”的稱號,別人都是混混的大專生涯,她卻學得很累。
夜深從圖書館回來,寢室里燈已熄了,摸索著洗洗弄弄,上了床,室友們還在悄悄議論。
“喂,見過於媛媛男友嗎?真的超帥。”
“嗯,他好象很愛她,每個禮拜都過來看她,平時,也是電話不斷,對了,前天還特地給她送了個手機,說是方便隨時都能聽到她的聲音,哇,真讓人羨慕瘋掉了。”
“是呀,聽別人說,她一畢業,兩人就結婚。”
“哎,好福命的於媛媛哦,優秀又如何,貌美又怎樣,找個疼人的多金男友才是真理。”
“對哦,對哦!”
……
話漸少漸輕,做著夢,室友們慢慢入睡了。葉小榆張大著眼,淚無聲地順著臉腮流到枕巾上,為何這般努力了,還不能忘記呢?她真的已很累很累。
“小榆,紀哥哥讓你去吃飯。”
“我不去,這個冬天我要考試,還有很多書沒看呢,你去吧!”
“可紀哥哥總問起你。”
“代我問他好。”
“小榆……”
“再見!”不敢再看媛媛,葉小榆匆匆逃離了。不能再習慣沐浴陽光下了,習慣成了自然後,抽身太難,沒有希望,那就不再奢望,不曾擁有,也就不會心痛。
隔年的春天,校園裡爆發出一個特大新聞:“大二”學生葉小榆跳級參加研究生考試,被北大數學系錄取。這個消息就象是個傳說,在校園中炒成了“沸點”。
“小榆,你不要我了嗎?”媛媛可憐兮兮地看著葉小榆收拾著行李,明天,她就要去北京讀書了,從初中到大專,兩人一起七年,小榆象個姐姐般照應著她,如今,這裡只有她一人了,她忽然有些失落。
“你不是有其他同學嗎?再說,你紀哥哥也在啊!”說到那個名字,心就抽痛一下,葉小榆輕笑著忽視著自已的心情。
“不一樣的。”媛媛坐在床上,苦著張臉,“紀哥哥有工作,總在忙。其他人也不是你,她們沒有你的真誠。”雖然成績超爛,但看人她還是會看的。
葉小榆停下手上的忙碌,轉過身擁住媛媛,“那就自立一點,不要總念著依附別人。天津離北京很近,有空過去看我,不然就給我寫信。”
“唉,小榆,上了北大後,你以後的路一定與我截然不同,再想像從前那樣的日子,好難。”她畢業後進華宇公司上班,這是幼時就知道的,而小榆,讀碩讀博,搞研究,不管做什麼,和她一定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媛媛不禁傷感了起來。
“傻媛媛,不管做什麼,總在國內,想見很容易的。不能日日相處,偶爾小聚也可以呀!”她柔聲寬慰道。
媛媛含淚點頭,看她行李都打包好,“紀哥哥說一會開車過來送你去車站。”
“不要了!”葉小榆淡淡地拒絕,多情自古恨離別,難道怕她記不住他,還要再刻意見一次嗎?
“不麻煩的。”媛媛很是堅持,紀哥哥說小榆幫了她那麼多,送一下是應該的,可媛媛為何看起來那麼不情願。
“可我只想和你兩個人一起走走,紀哥哥在,我們不好說悄悄話的。”葉小榆迂迴地說,媛媛當了真,回了電話給紀躍飛,他“嗯”了一聲,關照媛媛過馬路要小心什麼的就掛了。
他沒有和她說“再見”,也許再過不久,她長什麼樣,也會忘記的,他也永遠不會知道有個女孩默默看了他七年。這樣也好,彼此相約著忘記,不再相見。
上車前,葉小榆給媽媽打了個電話。話筒那端,媽媽的聲音有些哽咽,“這麼好的姑娘,以後一定有個錦繡的未來。”
“我也這樣想。”葉小榆含淚笑著說。
“人生中,總有些歷程,走過去後就成了財富,回頭看時,不會遺憾。”
“嗯!媽媽,你後悔當年愛上爸爸嗎?”
“不會,雖然因為戀愛沒能考上大學,但考上大學後,會不會遇到你爸爸這樣的人,我不願猜,也不做夢,我選擇眼前的真實。”
“我懂了,媽媽,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操心的。”
“我相信!”
北大數學系研究班來了位小女孩,多少男生躍躍欲奪那顆芳心。研究生班難得出位美女,何況是男生林立的數學系。葉小榆的出現,猶如天人,因為是美女,性情又清淡,圍觀的人很多,靠近的人極少,到了最後,落成個眾星捧月的風景。
葉小榆無意與誰出雙入對,也不渴望被誰呵護和憐愛。一個人也很好,讀書、逛街,無牽無礙,隨意如風。她很享受這樣的日子。
第六章 緣起(下)第六章 緣起(下)
九月的北京,秋風瑟瑟,天高氣慡。葉小榆背著包,去圖書館查資料。明年國家奧林匹克競賽中心有個助教的實習機會,她想爭取一下。剛拐進未名湖邊的一條林蔭道,忽聽到身後誰遠遠地在喊著“小榆”,她停下腳步,回首一看,居然是紀躍飛,快二年不見,他依然瀟灑、自信、俊朗。
“紀大哥,”她抑制住狂烈的心跳,淡淡地打著招呼,“好巧!”
她長大了,長發飛揚,清新如蓮。紀躍飛心突地一怔,印象中她一直是個文文靜靜的小女生,沒想到長大後,會如此美麗。“不,我是特地過來看你的。我現在法國一家廣告公司駐中機構任職,地址在中關村附近。”
“哦!”葉小榆很想嘆息,這是怎樣的一個魔圈,她都躲這麼遠了,為何還又要回到原點?”那媛媛也過來了嗎?”媛媛很懶,第一年想起來還會給她來個電話,這一年電話也沒有了。
“媛媛……”俊朗的臉忽然顯出一種悲絕的表情,“她愛上了一個從農村過來的同學,無論我怎樣努力,她都不肯回頭,我再找過去,她居然跟我說永不再見。”
見過他的超群,見過他的倜儻,見過他自信,卻未嘗見他如此無奈和失意。
“這麼多年,你們……媛媛瘋了嗎?”葉小榆真的呆了,“也許她只是一時走錯,你可不要放棄。”
“我怎能不放棄,她說從小到大,對我只是兄妹之情。而那個馮如海,雖然出身艱苦,但讓她仰慕和心動。她和他已租房同居了。”
葉小榆倒抽一口涼氣,“馮如海?”她記得那個男生,很憨厚樸實的樣。高三時,家中雙親突遇車禍而亡,他為了照應妹妹,放棄求學,後來在學校的勸說下,參加高考,居然考進了那家大專。大學裡,他似乎是一邊打工一邊讀書,過得特別艱苦。
那樣樸實內斂的人怎會和媛媛扯到一塊,他們站在一起,就象一個泥娃娃和一個洋娃娃,想像那畫面,她都想笑了,不可能的事吧!馮如海哪來時間去陪嬌嬌女,“紀大哥,你弄錯了吧!”
“我也希望是,可惜我親眼所見,整件事怪不得人家,是媛媛倒追他的。”紀躍飛苦笑著,手疾憤地甩向身邊的牆壁,修長的手指很快就紅腫了。葉小榆嚇得擋著他的面前,“不要,紀大哥,我去找媛媛,讓她回頭。”
“有什麼用?人回來了,心會回嗎?”
沉默地伴著他,聽著他絮絮地說著往事,說著多年的呵護和期待,到最後是一場空,輸得這樣不明不白,已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而是他多年的自信全無。她陪著嘆息,陪著指責,陪著氣惱,陪了一下午和晚上,陪著吃了晚飯,陪著回到他的住處,幫他收拾好了房間,才回校。人回來了,心卻掉了。
從那後,他常常過來找她,大半是他在說,她在聽,聊的都是媛媛。她有時也會去看他,兩人一起煮點東西吃吃,他看合約,她看書,各占書房一邊,話不很多,但相處卻很溫馨。他漸漸不那麼沮喪了,說起媛媛的時候也少了點。
公司業務開展得很好,他是北京廣告界的新貴。
平常的周未,葉小榆從街上買了剛出爐的麵包還有新鮮的水果,來到他的住處,鑰匙仍在原處,她含笑地打開門,看到他的臥室半敞著,裡面有些聲響,她笑著放下東西,走了過去。
“紀大哥,沒有……”她忽然呆住了,身子一點也動彈不了。凌亂的床被,交疊的男女,女子散在枕上的長髮,火艷軀體上汗流滿面的紀躍飛,就那樣象顆炸彈般迎面飛來,而她只傻站著,閃躲都來不及,遍體炸得粉碎。
“還不快關門。”紀躍飛沙啞著嗓音,咬著牙吼道。
葉小榆這才醒過神來,臉白如紙,返身跑了出去。一下樓,她慌亂地看不清方向,只是漫無目的狂奔著,很久很久,才停了下來,停下後才發現自已滿臉淚水。
以為會不一樣,自已對他是不同的,沒想到還是一樣,以前是媛媛無法比,而今天說明了什麼?可以是任何人,就是不是她。無法控制的淚,伴著碎裂的心,痛得她只能蹲在地上緊緊環抱住雙臂。他從來就不是她的誰,她又能指責什麼,又能怨什麼?傻呀,痴呀!
在街上晃悠到半夜,直到累得腳都抬不動了,才回到宿舍。外文系的室友緊張地大叫:“老天,你可回來了,有位先生找了你一下午。”
“哪位?”她無力地倒在床上。
“他說他姓紀,很帥很有型的。”
他,他來找她說什麼,指責她撞到了他的好事?讓她以後不要隨意再去他家。呵,借她一百顆堅強的心,她也不敢再去了。“哦。”
“你不回個電話給他?”看她動都不動,室友有些急了。
“我太累了,明天再說吧!”
“可他說他會在學校後門一直等你。”
“等?”她真想大笑,他為何一定要逼著她再次面對上午的事呢?不想讓他感覺到她的心酸和自憐,趁著月色,拖著疲累的身子走向後門。校園中靜得令人心悸,唯有路燈還醒著。
出了後門,便看到他的車泊在那裡。她慢慢地走過去,他從車上下來,深深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