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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地露出笑意,“紀大哥,你找我有事嗎?”
“小榆,上午……”他神色極不自然,不知為何,早上那情景被她看到,他有種濃濃的罪惡感,她跑開後,他不顧一切扔下所有追到這裡,魂不守舍地等到現在,好怕她從此不再見他。
“紀大哥,”無由地厭煩起他來,她冷漠地說:“我無意知道什麼,事實上我也沒看到什麼,媛媛那兒,我不會多言。”
他自嘲地笑笑,“小榆,你還小,無法理會寂寞男子的空虛,有很多時候,男人不會用大腦思考問題,而是聽憑身體的衝動。”
“呵,你也知我不能理會,所以就不需解釋什麼的。紀大哥,我真的不會多嘴,我會忘了所有發生過的一切。”她的口氣雲淡風輕,聽得他心越來越重,卻又無措。
“看來是我多事了,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再見!”她淡然點了個頭,絕然轉身,那一刻,隱忍的淚奪眶而出,她對於他來說,永遠只是一個“別人”。
不知為何,他還是常常過來看她,她卻不再去他那兒了。兩個人見面只是默默地走走,有時校門都不出,好象只是確認一下有個人還站在那兒,沒有走遠而已。
暑假回去,正逢媛媛的婚期,紀躍飛沒有參加。看著媛媛依偎在粗壯的馮如海懷中,她能做的只有祝福了。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已選擇的,跌倒也是自已站起來,別人在一邊,又能說什麼呢?她家人疼愛她,雖然馮如海家境不好,但為人特好,也就放心地把她交給了他一起回唐山居住。
酒席散後,葉小榆獨自回到一中。夜風徐徐,漫步在林蔭道上,想起與媛媛的初次相逢,想起她的嬌憨,想起她的幸運,想起她放棄鮮花鋪就的地毯,放棄紀躍飛,選擇一份從未嘗試過的生活,那是怎樣的一種信念,又是怎樣一份狂熱的愛呢?
愛的路上千萬里,我們一起走過去,別徘徊別猶豫,我和你在一起。
驀地想起那首老歌,葉小榆笑了,我和你在一起,真是好簡單的理由。媛媛也是這樣想的吧!
秋天回到北京,她破例去了一趟紀躍飛的公司。
在那裡,她看到倒茶的女子似曾相識,想了很久,她終於想起來她原來就是那天早晨紀躍飛床上的女子。她叫吉星兒,紀躍飛的秘書,稱不上漂亮,但裝扮很搶眼,知道如何讓自已成為男人的焦點。
有的記憶是刻在骨子中的,想忘都難。她無語地笑了。
他很忙,又是客戶,又是企劃案什麼的,辦公室里一直人來人往。她默默地在那兒坐了一上午,告別的時候,他送她到電梯口。她輕輕地說:“忘了媛媛吧!”
他愣了一下,落莫地說:“這些年,自以為努力就會有回報,沒想到,付出最大的一次,卻是輸得最慘的一次。”
不想看他被打跨的樣子,她頭也不回地走進電梯,他跟了進來。她想起了什麼,從包中掏出一串鑰匙,“上次忘了放在原處,現在還你。”
他沒有接,“不要還的。”
她笑了,“不,有時會不方便的。”
“如果,我說以後再也不會有那種不方便的事出現,你還會去嗎?”他握住她的手,想得到她的保證。
葉小榆淺然抬眼,“有空,我自然會去看紀大哥。但這學期,我有畢業論文,還要去競賽中心實習,時間很緊,紀大哥更是大忙人。如果我有事想要麻煩到你時,一定不會矯情。”
“你哪會麻煩別人,獨立成一棵樹。”他落莫地看著她,深深的無力。
“獨木不成林,我哪可能那般與世隔絕呀!”他是想彌補多年來她對媛媛的付出嗎,沒有了媛媛,她已沒有任何價值,還有什麼必要見面呢?
心又開始痛了。
電梯到了,允許自已再看他一眼,微笑道別,“再見,紀大哥!”再見往昔,再見年少時的迷戀。
摸著手中微暖的鑰匙,紀躍飛怔怔出神。
第七章 曉鏡(上)第七章 曉鏡(上)
我以為
我已經把你藏好了
藏在
那樣深那樣冷的
昔日的心底
我以為
只要絕口不提
只要讓日子繼續地過去
你就終於
終於會變成一個
古老的秘密
可是不眠的夜
仍然太長而
早生的白髮又泄露了
我的悲傷
紀躍飛與葉小榆再次相逢,已是雪落北京。漫天飛雪中,他開車回公司,剛剛定好一筆數目不菲的合約,他心情輕快如春。就連平時很煩的紅綠燈也變得可愛了起來。
王府井書城附近的紅綠燈前,他在等著綠燈,視線稍稍左轉,他看到了她。一件米色的加長羽絨大衣,一條淺綠的圍巾作綴,墨黑的長髮、纖細的身姿,在飛雪中,有種脫俗的飄逸。她正抱著一捧書,站在人行道上看著車流發呆。看著她凍紅的臉頰、消瘦的面容,他不禁有些不舍。
忙把車打向停車道,怕她跑開,先探出車窗,“小榆!”他笑著招呼。
“紀大哥。”她發現他了,有點意外,跑到他車前,溫婉地一笑,“好巧哦!”幾片雪花落在她的發上,他忍不住伸過手輕輕地撣去。
“回學校嗎?我送你。”他鑽出車門,欲接過她手中的書。她不著痕跡地讓開,搖搖頭,指指後面的書城,“我同學馬上出來,我們說好一塊坐車的。嗯,謝謝紀大哥,你先走吧,不必管我。”
他很惱火,也很沮喪,什麼時候起,他成了討人嫌呢?無措地看著她的疏離,他有種想罵人的衝動。
“小榆,沒有媛媛,我們還是校友,還是同鄉,如果可以,還是朋友,我不是街上的陌生人。”他氣憤地說。
她有點呆住了,慌亂地轉開視線,喃喃地說:“當然,紀大哥,你多心了,我沒有當你是外人,我是真的和同學約好的。”
“對我有必要這麼見外和拘禮嗎?”壞壞地補上一句,到底是純真的象牙塔里的姑娘,已經快被他說得臉通紅。
“真的沒有。”葉小榆真急了,他為何還要問,還不走開呢?這滿天大雪是討論這個問題有意義嗎?一不留神,書掉了一地,沾上泥污,她心疼地蹲下撿起,有人卻搶先抱起那堆書,“嘩”一聲全扔車后座上。
“去和同學說一聲,你先走一步。”不容商量的口吻,讓她很是挫敗。
看他那霸道樣,不敢再拒絕,無奈地開了車門,坐了進去。“走吧,不說了。”本來就沒個同學,和誰說去呀!憂然看著街景,不想看前座的男子,什麼新貴,充其量也是大男子主義一個。
不會撒謊的葉小榆,紀躍飛很想笑,看吃慣了她的有條不紊,沒想到也有失態的慌亂時,抬手看表,下午四點。“我們去火鍋,然後再送你回校。”
“不行!”葉小榆急得大叫,“明日競賽中心要面試答辯,我晚上還要惡補一下。”
“哪個競賽中心?”
“奧林匹克。”
“呵,你沒事的,我對你最放心啦!”
“可我沒信心,為這次實習機會,我已經準備了很久,我不想出任何一點錯。”媽媽說,踏踏實實走在地上,才不會失重。對於很多事,她不敢做夢,不存僥倖,只有一步一步走好,才是真的。
他停下車,回過頭,看著她焦急的樣子,也許該送她回校,可他一點也不想放她離開。
“小榆,這樣好嗎?這麼大的雪,路上堵得很,我帶你回我那裡,你看你的書,然後明早我送你去面試如何?”他心中突然有種強烈的衝動,一個呼之欲出的決定就在嘴角,他不禁被自已嚇住了。
雪確實越下越大,街上的車象是在爬似的。“我可以說不好嗎?”悵然地看著天空,她無奈地問。
“當然不可以。”他愉快地笑著,忍不住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車又以蝸速向前開著。
“方向好象不對!”葉小榆發現街景不是從前熟悉的。
“嗯,我換了個地方。以前太小了,這次換了個大的房子。”
“紀大哥一個人住,要多大幹嗎?”他又不勤勞,什麼東西都亂扔,小一點都那麼可怕,大房子那場面不知該壯觀成什樣。
“我又不可能永遠一個人住,總是要成家生子的,北京房價很貴,早買早合算。”
葉小榆沉默地看著窗外,不再答話。紀躍飛三十多了吧,在老家,一般男子都該有孩子了,為了媛媛,他已經拖得夠晚了,不管他以後娶誰,她都好羨慕好羨慕那個女子。
車拐過一個立交,轉入一個住宅區。碧綠的糙坪被雪花淺淺地覆蓋著,幾棵高大的樹木錯落有致點綴其間,入眼處,還有小湖,涼亭,石子鋪就的小徑,住宅的風格非常歐化,都市裡有這樣一個家,也太奢侈了吧!
紀躍飛的家是幢複式建築,臥室都放在上面,下面是客廳和書房、廚房什麼的。可能是新房子,收拾得還不錯,設計師非常用心,從格局到裝飾,一切都很西化。
“書房在那邊,你進去看書,我來做飯,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做,我不反對。”他脫去大衣,只著一件毛衣,很家常的舒服。
葉小榆擱下書本,“我陪紀大哥一起做吧,吃完後,我想坐下認真看書。”
“行!”
書讀了很多,但廚藝卻是一點進步都沒有。站在廚房中,她向來是被使喚的命,洗個菜、拿個盤、遞下碗,然後就乖乖坐下等吃了。
紀躍飛象個稱職的男主人,三下二下,菜就上桌了。兩人相對而坐,燈光都隱了,他點燃兩枝蠟燭,找了首約翰。丹佛的歌,倒上兩杯紅酒,餐廳中立刻被營造出一種浪漫而又迷離的情調。
葉小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不懂他為何如此舉措。
“為小榆明天面試成功,乾杯。”
她小心翼翼的朝他望了一眼,輕輕碰了碰杯,淺眠了一口,很澀的口感。
燭光下,他的眼神溫柔如水,她的臉悄悄漲紅,慌亂地差點打翻酒杯。這樣被注視著,哪裡能好好吃飯。
他卻是自如的,周到地為她布著菜,催促她多吃點,還問起學校的課業,談起老家的四季。但他一句沒提起媛媛。他問一句,她答一句,沉默時,她就埋首吃飯,現在的紀躍飛,渾身上下都透著危險的信息,她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