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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一會,“小榆……”紀躍飛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過意不去。
她扶著桌子,站了起來,輕聲說:“我們出去談吧!”這裡畢竟是教室,學生來來往往的,誰經過都好奇從外面看兩眼。躲也不是事,不想面對也不能解決任何事,面對面,談開吧,從此,再無牽制。
紀躍飛伸手過來相扶,她輕輕撥開,僵著身子,直直地走了出去。“你如果想哭,或者想罵都可以,不需要這樣撐著。”他跟在後面,說。
葉小榆皺眉,為何一定要哭呢?哭了就嬌弱些,惹人憐愛多點?可現在她不需要,如果談需要什麼,她現在只想要根拐棍,撐著自已就行。罵就更不談了,他只是被她氣得失手碰了她一下,其他有什麼呢,不愛是他的權利,不是錯,是她飛蛾撲火撞進來了,被燒傷是活該,與他沒有關係。
從教室到校外停車場,不長的距離,卻走了很久。
上了車,她忍不住,急促地喘息,心跳得更快了。
他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看了一眼她的傷口,不發一言地發動車。
她掃了他一眼,撇開臉看著窗外。
“對不起,昨天……”他愧疚地說。
“沒什麼,過兩天長好了,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那你……是不是不生氣了?”他欣喜地轉頭看她。昨晚是個可怕的教訓,擔驚受怕的,看著鍾一分一秒地走著,假想著幾千幾萬個例外,愁得他一夜如十年。
她淺淺地傾下嘴角,“嗯,不生氣。”
他剛想示好地抱下她,她下句話卻把他驚得瞠目結舌。
“紀躍飛,我們離婚吧!”她認真地說。
第十四章 請別哭泣(中)第十四章 請別哭泣(中)
紀躍飛笑意瞬刻凍結在臉上,他深深地看了她足足有十秒,毫不在意這是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
直到迎面而來的車發瘋似的鳴笛,他才轉過頭去,臉冷得發白。“小榆,婚姻不是兒戲,不要隨便亂講話。”
“我沒當兒戲,我是認真在講。”葉小榆的聲音透著疲憊,但卻很平靜。抬手摸摸額角,燙得可怕,眼角也熾熱得很,看來真的凍了。
紀躍飛真想抓狂,她不是很會讀書嗎,怎麼遇到事,也象街上的無知婦女一般,張口閉口就是離婚,象要挾誰似的。離婚沒什麼大不了,一拍兩散,可他明明待她很好,她有什麼理由離婚呢?他極力控制住往上竄的音量,“不要任性好不好,沒有哪家夫妻不吵架的,不能一吵就鬧著離婚。”
頭暈得更厲害了,葉小榆儘量清醒地說:“我考慮很久了,不是因為今天的吵架。”
“不是吵架?”紀躍飛的音量再也壓制不住,一下提高了八度,“那你蓄謀已久啦?”
葉小榆一笑,托住臉腮,“蓄謀這個詞太重,我只是徘徊了一陣,無法決定,現在終於有了決定。紀躍飛,我們不適合一起,真的!”
這句話一下傷到紀躍飛的自尊,他發瘋似的把車打向停車道,狠狠地瞪著她,“葉小榆,你最好收回你這句話,我當什麼都沒聽見。離了婚,你確保你就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嗎?”
葉小榆凝視著他,不會了,永遠都不會找到比他更好的了,葉小榆心中清清楚楚,人生沒有多少個十二年,人生沒有幾個純真的初戀,最真最純的愛,她都給了他。離開,不是為了找到更好,而是讓自已破繭而出,找到自我。“我找不到,但你一定會找到比我更適合你的人。”她心痛地說。
“你是天使在人間嗎?”紀躍飛直覺著她無法理喻,“我當然知道我會找到更好的,不,不是更好的,而是誰不會因為沒有誰就無法活下去,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他急得無法說清心中的錯亂,只好干瞪著她。
她苦笑,“我想得很清楚,我堅持我的想法。”她都能下決心離開自已深愛的人,他更不會難了。
他又被拋棄了嗎?第一次是媛媛,媛媛不懂事,好奇心重,愛新鮮,他不怪她,可葉小榆呢,乖巧懂事,自制力強,知書達禮,卻說不適合,適合她的難道是個書呆子,她那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他有什麼不好,讓她如此絕然地想離開。紀躍飛一口氣哽在喉間,上下去,下不來,自尊心讓他開不了口再次挽留,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點點頭:“好吧!如你所願!”
雖然早有這個準備,雖然是自已提出來的,但聽他親口這樣答應了,葉小榆心還是劇烈地疼了一下,她留戀地看著那已轉過頭去的身影,從此後,他就是別人的了。
淚水無助地在眼中打轉,她仰頭拼命呼吸,直到把淚咽了回去。“謝謝,明天我會搬出去。”
“不必著急,我可以睡公司里。”他冷漠地發動車,不再看她,這一刻,他恨起她的平靜。她心中可能從來都沒有過他,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傳統的她才嫁給他的吧!”這幾天公司有點忙,我抽不出時間去辦手續,等哪天有空,我給你電話。”
“好!”
“房子、現金、汽車、存款,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她淡笑,“我會帶走我的衣衫和書。那些都是你賺的,我無權有什麼要求。我有工作,把自已養好不難。”
“隨你的便!”她要裝清高就順著她,看誰日後會後悔。紀躍飛生氣地回道。
葉小榆咬著嘴唇,看著前方,“你以前講過,沒有媛媛,我們還是同鄉,還是校友,現在一樣的,沒有婚姻那層關係,你仍是我最尊重的紀大哥。”她輕聲說。沒有說出口的,是你仍是我最愛最愛的那個人。
“呵,那真是我的榮幸了!”他討厭她這樣的作態,忍不住諷刺了她一下。他好,她不是仍要離開他嗎?
葉小榆笑笑,一點也不往心中去。
前方是紅綠燈,右側是所醫院。她覺得再也撐不下去了。“我就在這邊下車吧!”
他一言不發地打開車門,她抿抿嘴,知道下去後,他再也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他不愛她,但還知關心她,尋了一夜,她卻給了他這樣的結果,她心中湧起愧疚,卻不後悔。允許自已眷戀地再看他一眼,“再見!”她拿起包,探身下車。
他沒有表情地轉過頭,看到她酡紅的臉頰,“你是不是在發熱?”
頭暈得已不能好好站了,她想搖頭,卻失敗了,輕輕揮下手,轉過身拖著身子往醫院走去。
“該死!”紀躍飛怒吼一聲。“怦”鎖好車門,追了上去。她搖搖晃晃地在人群中走著,象個醉酒的人。
他伸手一拉,她一下就跌倒在他懷中,看到是他,她努力笑了一下,“麻煩你把我送到急診室,我真的不行了。”
纖細的身子抱在懷中,才知體溫有多驚人,“你剛剛一直在講胡話,對不對,不是真的?”他莫名地感到欣喜,想確定一下。
葉小榆嘆了口氣,將頭倚在他肩上。她有一肚子的話,卻什麼也不想說。這樣相擁的感覺很美好,她不想說出什麼來破壞這一切,她多想讓時間就這樣靜止下來。
“你還好嗎?”他快步急行著,不安地看著她微閉的雙目。
“嗯!”葉小榆輕輕的應了聲。但她很明白自已一點也不好。以後,這樣的時光不再有了。
“體溫三十九度五,胃神經性疼痛,而且還有營養不良。”病房裡,醫生不解地看著眼前二人,這種社會居然還有人營養不良,真是罕見了。“手背沒能及時消毒,只怕日後會留下疤痕。要注意不能碰水。”
“是,是,是!”紀躍飛忙不迭地應著,葉小榆迷糊地躺在床上,處於昏睡狀態,護士正忙著給她輸液。
不是什麼大病,但他還是吃了一驚,沒想到熱度會高成這樣,她剛才一定是胡言亂語,他決心忘記剛才的一切。緊緊擁抱著與他懷抱很契合的身子,他有著失而復得的喜悅。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和她離婚,她的貼心和安靜是他所需的,她在,他就覺得心寧。撫摸著她手背上淺淺的傷口,他微微有些羞惱。
手機忽然響了,他怕吵醒她,忙跑出病房。
“紀總,你在哪裡?英國的客戶已來了很久啦!”那端,吉星兒一口標準的京腔,清晰地問道。
紀躍門一拍腦門,他真的忘了和客戶約好的事,今天商談的是一筆大合約,談成後,會給公司帶來很大的利潤。回頭看看病床上的葉小榆,該怎麼辦呢?
“紀總????”聽不到回話,吉星兒有些著急。
“哦,我現人在醫院,走不開,你讓付總代我出席吧!”紀躍飛猛然想起了付剛。
“付總不是在新加波嗎?”
“昨晚已回京了,你就說我讓他銷假,速回公司。”
“好!紀總,你在哪家醫院?”
“解放軍第三醫院。”
“嗯!”吉星兒收線了。
紀躍飛回到病房,看一瓶液已輸完,護士正在換第二瓶,摸摸葉小榆的額頭,燒退了,但臉色蠟黃。
他拿了張椅子坐在床前,伏在她床前,看著她的睡臉。她的眉很清秀,彎彎的,額頭有點寬,怪不得那麼聰明,鼻子很小巧,唇細薄,吻起來的感覺很好。他探身上前,想啄吻。
但她醒了,看到他,自然地浮出微笑。
“怎樣?”把她散亂的長髮順向一邊,他柔聲問。
“那種沉重感消失了,身子輕鬆了許多。”她說得有些吃力。
“想吃什麼?”
她搖頭,嘴巴里乾乾的,很苦,什麼也不想吃,她只想喝水。他看出來了,起身去取水。
“紀總!”門外走進一個著紅色束腰風衣的女子,如一團火焰燃了進來,眩目得令人不敢睜眼。
葉小榆悄然翻身背向他們。
吉星兒手中一大包食物,“紀總,你好不好?”嬌柔的口氣是掩飾不住的關心和默契。
“你怎麼來了,公司里不是正忙嗎?”紀躍飛不自然地回首看看葉小榆。
吉星兒聰明地已看到病床上的女子,是個瘦伶伶的學生妹,她自信地一笑,“付總來了,我讓特助進去幫忙。聽說你在醫院,我哪裡還坐得住,飛車就過來了,一路吃了好幾個紅燈。”她調皮地一吐舌,“紀總日後可要好好彌補人家啦!哦,對了,我做了你愛吃的法式便當,還有果汁,新榨的,我本來想帶給你做早餐,看你沒來,就轉送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