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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去前,她都故意把手機丟在集訓中心,怕自已抑制不住會給他電話,也怕自已會期盼他會給自已電話。第二天急急地跑到集訓中心,第一件事便是看手機,可惜,想打擾她的人很少很少,除了幾個莫名其妙的號碼。
當初是她要離婚的,可如果他答應從此後從身到心都只給她一人,她就會留下,永遠永遠。可是他沒提,她亦不會回首了。
日子再難過,也只有咬著牙忍耐了。
撥了兩口點心,嘆了口氣,心情又壞了下來,她放下筷子,沒有再吃的欲望。
“葉小姐!”對面坐了一座冰山,氣溫瞬刻冷了下來,她僵著臉,不願委屈自已堆一臉傻笑。
“今天不是我的錯,你個子小小的,坐在學生中間---------”
“仲教授,”她打斷他,“我沒要說是你的錯,如果談有錯的話,那一定是我媽媽的錯,她沒把我生得高大威武,在哪裡都不敢讓人忽視,所以,你沒有任何錯。”
他凝著沒動,把她看了十秒,說:“我沒有故意。”
她吸口氣,“我沒有任何指責你的意思,以後,還要經常與你聯繫,請多照顧。”她淡淡地說,然後僵著臉,別開頭。
“葉小姐,晚上有空嗎?”他忽然說。
“沒空!”她回答得很快。
“一起吃個飯!”他站起來,等著。
“我的胃口已不算好,不想再壞下去。”她的心地壞了起來。
仲凱的臉色變了一下,“你一定要和我拗下去嗎?我是無心的。”
葉小榆惡狠狠地瞪他,無心的錯就不是錯嗎,他始終沒有開口道歉。
“我很堅持,下班前,我過來等你,我的時間很緊,尋常的晚餐,不必刻意打扮。”
他說。
“不需要浪費你的時間了!”這種補償她不想要,說完轉身走出去了。
海水微藍,一點點風浪輕漾。
紀躍飛告訴自已,在未下班的此刻,傻站在b大面前,很蠢。他早已不是年少為情痴的年歲,可以夜晚在誰的窗下彈著吉他唱個半夜,當然,在那種年歲,他心中有目標,誰也入不了他的眼,聽同寢室的同學聊什麼什么女生,他頂多笑笑,覺得他們幼稚。但現在站在這裡算什麼呢?而且已連續來了一周,鬧得保安見到他,都先打聲招呼。
他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已:小榆感冒未好,胃也在痛,他得確定她是不是痊癒了,可那樣打個電話就知道了,不行,要親眼見到才能放心,那進去看看她呀,不好,那會打擾她工作,其實是他沒有勇氣走進去。
站在這裡,他只是想悄悄看看她好不好,牽掛的心讓他沒辦法靜心工作,付剛看他魂不守舍樣,自動自發地分擔了許多事情,他就變本加厲地任心情左右,心慌得象個毛頭小子,可是站了多日,他從沒看到她的身影。她不下班嗎?還是她病得更重,呆在醫院裡?
他也偷偷去了上次那家醫院,里里外外找了個遍,沒有她,他才好好的放下心來。
有幾個青澀樣子的男生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唉,瞧瞧自已一身名牌裝束,不倫不類地在做些什麼,還說他是什麼商界精英,對照此刻,簡直是諷刺。
是什麼地方錯了呢?不是都離婚了嗎?離婚後,男婚女嫁,應各不相干,他應給她寧靜。理智把關著情感閘口,不再如瀉洪般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這莫名的揪心,卻演變成這樣,每一根神經都會應想她的每一刻而大大牽動。
甚至這次超出了媛媛離開時帶給他的撼動。
天曉得以後會如何,他只想見見她,確定她好好的,然後再尋找答案。
從六歲到二十八歲,他的路都太順太順,幾乎都覺得麻木了。
有房有車有事業,一個男人想裝飾自已的門面,他都有。他習慣掌握一切,也習慣將眼光放遠,更拒絕意料之外的變故。他要掌握自已的人生,不許它出一絲差錯,但人生中若從不曾有意味,卻也未免無趣得讓人呆板。
意味一個接一個,媛媛離開,他變得花心,然後忽然收心與小榆成婚,成婚半年,又離婚。
他的順勢突地變得遲緩,他都有些無能為力了。
以後該如何,他一下看不清,事業上的成功無法帶給他滿足,他心中象一個洞,放什麼都填不滿。
再捻熄了一根煙,隨手丟入垃圾筒,一大群學生走了出來。他靠著車門,兩眼眨都不眨地尋著。他的軒昂讓其他等待的男生成了陪襯,讓人一出校門便往他這邊望去。
果然,有兩個女生走了過來。
“紀先生?”一個大眼睛女生試探地問了一聲。
他訝異地點點頭,“請問?”
那女生回過頭沖另一個女生做了個鬼臉,笑著轉過頭,“我說是紀先生,那次在蛋糕房前,葉老師和我們一起,你剛好過來接老師。”
紀躍飛想起來了,那天也是他和小榆鬧僵的時候。
“葉老師在裡面嗎?”他微微有點難堪。
女生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葉老師現不在這裡上課了?”
他愣了下,不自然地笑笑,“哦,我剛出差回來,怎麼了?”
女生理解地點點頭,“葉老師被競賽中心借過去三個月做輔導員,明年開學時才會回來。競賽中心聽說在清華。”
紀躍飛掩飾住自已心中的落莫,點點頭,禮貌地說:“謝謝,你們去哪,我送你們一程。”
“不要,不要,你快去看葉老師吧!”女生好心地提醒。
他沒有多言,上車,卻不知該不該去清華園。她的生活沒有因分手而改變方向,反到還換了個場所,與他更無相見的機會。她應該很不錯,忙碌的工作會杜絕一切胡思亂想,她會很充實,會淡忘他。
第十八章 揣想的憂鬱(下)第十八章 揣想的憂鬱(下)
看著出出進進一班上班族打扮的人潮,葉小榆忍不住就想嘆息。
餐館沒有錯,藍頂白牆的古歐式風情設計,約莫一百多平方,有二層樓,格調明快俐落,屋頂的正中內有一公尺見方的開口,貼著淺藍的玻璃,白天時可以讓陽光自由地照亮店內每一時,又特別又節能,晚上月光很好時,則可以隱去所有的電能,點上蠟燭,享受一種人為的浪漫。
可惜今天月黑風高,適宜夜襲,卻不適宜約會,當然她與他-----仲凱也不是約會。
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她根本沒把中餐時他的話當真,下午她忙著輔導學生,他在清華還有別的課,她不作多想。沒想到下班前他居然按時準點在集訓中心外等著她了。
她再次明明白白拒絕,他什麼話也不講,就那樣深深地注視著她,也不走開,臉上線條繃得緊緊的,沒有讓步的意思。
她知道這是他表達歉意的方式,可是她不想要,可卻又沒有辦法。
於是,她此刻坐在這幽雅的餐廳中,滿室柔和的音樂,他仍不拘言笑地坐在對邊,認真研究菜單。外面天陰得象要下雪,對面再坐著一座冰山,葉小榆只覺著寒從腳下蔓延上來,她不禁打了個冷戰。
難得,他抬高了一下眉毛,看著她。她也沒什麼表情地回視著,“我要一份玉米濃湯,還有一份點心。”她淡淡地說。
餐館位於眾多寫字樓之間,客戶多為白領,酒的花樣很多,但菜一般,她看了很久,慶幸終於找到可以吃飽的食物。
“你可以多吃些,你太瘦了,不必擔心發胖。”這麼體貼的話,從一張冷冰冰的面容里吐出來,有種怪異的幽默。
“足夠了。”葉小榆不覺得感動,他至今都沒道歉,她也一點不想領他的情。
他點了一份義大利餐。
等餐時,一下無事可做,又無話可講,不免有些難堪,當然這隻指葉小榆,仲凱則不以為然地打量著她,不是禮貌,她都想離席而去了,回到小窩,煮一點麵條,吃得暖暖的,再巴在屋內傻傻地想想一個不該想的人,迷迷糊糊睡去,也比坐在這兒受這份苦好。
“葉老師,話講得很少。”他終於把她的姓叫准了。
“嗯!”其實那要看和誰講話呢,做老師的不可能話太少,不然一節大課怎麼撐下來,她和他又不熟,言多必失,已落下“無事傻笑”的印象,再多一個“長舌婦”的感覺嗎?她可不要他記住她。
幸好沒等多久,晚餐上來了,至少可以把注意力轉移。葉小榆剛想開動,他忽然拿過她的點心餐盤,細心地為每一隻點心抹上黃油,然後再推給她。
葉小榆有些哭笑不得,說他不懂禮貌吧,他此時又象個周到的紳士,說他懂,明明他講話尖刻得讓人無法遁形,怪人一個。
“付總,我送紀總回家,你付帳可以嗎?”隔壁雅間出來一幫人,一個柔媚的女聲軟軟地叮囑著。
葉小榆停下手中的動作,身子一下就僵硬了。
“不,你付帳吧,我送紀總回去。”另一個男聲說。
“你不要早回去陪你家新婚太太嗎,我送就行了。”女聲很堅持。
“我沒有喝醉,我可以自已回去。”又一個男聲微有些口齒不清地說。
葉小榆屏住呼吸,直直地坐著。不會錯的,是紀躍飛,公司的應酬,還有付剛、秘書,他有些醉了,他的秘書想送他回去,然後……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果真他沒有寂寞太久,沒到十日,他的懷中又有別人了。
以前說不定有多少個晚歸的夜晚,都是他體貼的秘書相送。現在沒有她,他更方便了。
心即刻就疼得象抽痙,她放下湯勺,揪住胸前的衣服,輕輕地按著,臉痛楚地皺成一團。
“怎麼啦?”仲凱發現了她的異樣,忙探手抓她的手。
她奮力甩開,閉上雙眼,忽地覺得噁心,起身就跑向洗手間。沒有吃什麼,只是一直干吐,直吐得胃發出迴響,她這才直起身,用冷水拍拍額角,疼痛稍微好受了一點。
斜依在牆上,平息心中的懂亂,看出鏡子中一張蠟黃的小臉,人未老色先衰,呵,她有什麼讓人留戀的地方呢?沒有艷美的容顏,又不是刻骨銘心的初戀,她有什麼資本去與別人爭呢?何況現在都是陌生人了,她還能計較什麼,做什麼,都是他的自由了。
她,庸人自擾。
落莫地抹去臉上的水珠,走出洗手間,看見仲凱站在外面。她歉意地一笑,“對不起,影響你的胃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