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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倩瞭然地點頭,不多問。誰都有個故事,講起來酸酸的,不聽也罷。
“嗯,好吧,我盡力不帶別的男子回來,但我男友來這邊,卻是要住這裡的。”
葉小榆點頭,她不是在意,只是單身女子的家,有陌生男子跑來跑去,她很傳統,不願別人打破她的安寧。
兩人說好了,她便去學校把行李包取來。天黑得快,天光隱去前,她已把一切整理妥當,其實只是把衣服掛了,上街買了一些床上用品而已。看著舒適的小窩,她欣慰地鬆了口氣。
高倩晚上有演出,打扮得高貴又前衛。
葉小榆在廚房裡做麵條,“高倩,要幫你帶一些嗎?”
“不要,我晚上不吃東西。”高倩吞了幾粒維生素,仰頭喝了幾口水。
“不餓嗎?”葉小榆關心地問。
高倩聳聳肩,“沒辦法,模特兒的命,我飯從不敢多吃,可是又需要營養,你看我柜子里全是各式各樣的維他命,有時,我做夢都在吃大魚大肉,唉,好象長這麼大,我就不知什麼叫做飽。”
葉小榆攪動麵條,同情地看著她,“真可憐啊!”她第一次看到吃藥吃得這麼起勁的人。看來哪行都不容易。
“唉,謀生計呀!模特本就是青春的飯,如身材過早走樣,飯都沒得吃。”高倩說得可憐兮兮的。“不象你做老師的,越老越吃香,對了,你教小學還是初中?”
葉小榆拌著麵條,吃了兩口,剛欲回答她的話。門鈴響了,高倩歡喜地跑了出去。
“啊,紀超?真的是你,哈哈,好久不見啦!”門外,高倩驚喜地叫著笑著。
一口麵條鯁在喉嚨,葉小榆差點噎著,唉,這世界真有那么小嗎?
高倩拉著紀超走了進來,紀超拂開她的手,她又抓住,一臉好心情,紀超不耐煩地皺著眉,四處張望著。
葉小榆走出來,含笑地看著他們。
“他是來找你的?”高倩指指紀超,又指指她。
“他是我學生!”葉小榆淡淡地笑著。紀超不悅地閉上眼。
“啊?”高倩毫不注重形象地把嘴巴張得很大,“你是高校老師哎。哈哈,這麼高大的學生,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紀超生氣地瞪著她,“這麼多年,你怎麼還是一幅傻樣!”
高倩受傷地回瞪著他,“你不也是一樣,冷酷得象機器人。哼,你再說我,我讓你老師訓你。”
“少來,她以後不教我了。”
“哈,一日為師,終生為師。”
葉小榆含笑看著他們鬥嘴,別看紀超酷酷地,遇到高倩這種直慡女生,也很沒轍。
“好啦,打扮得鬼樣,閃一邊去,我要和葉小榆說幾句話。”紀超推開他,轉過頭看著葉小榆。
高倩擠到兩人中間,擋住他的視線,“罵我,哼,當心我把你當年的糗事全抖出來。”
“行,行,你想講什麼就盡情地發揮,別用錯了詞,讓別人笑掉牙。”
“去,用錯詞怎麼了,那叫有創意,不象你墨守成規,迂夫子一個。”
“高、倩!”紀超真生氣了,“你再講一句,我就讓葉小榆搬出去。”他好後悔怎麼看中這間房,居然是那個同學六年,讓他很不屑,卻又死纏著他的傻瓜---高倩。
高倩被嚇住了,嘟嘮了幾句,真的不講了,含怨地嗔了他一眼,乖乖出門了。
“怎麼這樣沒有風度?”葉小榆沒看過紀超失態的樣子,有些好笑。
“她那種人不值得。怎樣,還滿意嗎,不行,我們再換。”
“蠻好的,不換了。高倩人也不錯,就這裡吧!”
紀超不出聲地看了她半晌,“今天臉色好些了,明天要去競賽中心了嗎?”
“是呀,集訓班已開始,過去後,就要整日呆在那裡,會很忙。”葉小榆在競賽中心工作過,那種集訓的生活很緊張很忙碌,喘口氣都象是浪費時光。
“總要回來休息的吧,那我以後到這裡看你。希望你忙起來,那樣就不會多想了。”
葉小榆微笑,“我早就想太多了,現在反到什麼好想的。不要過來看我,我一個老師還要學生操心,象什麼?”
“我的心裡年歲足可以做你叔叔,再說你才大我幾個月。”他不喜歡她講話的口氣,一下把距離拉得很遠。
“哈,知道你成熟,行了吧,時間不早,回去休息吧!”
“這樣笑,很美!”他忽然抬手摸下她的臉頰,她退後一步,不自然地扭過頭,催促道:“回吧,我今天好累,想早早休息!”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那明天見!”
“再見!”她說。
紀超走後,她真的早早躺上了床,新買的被子,沒有從前蓋的那種清香味,她偶爾會買些香熏的精油回來熏衣衫和被子,在淡淡的花香中,睡得很好。
身子很累,可卻無睡意,總想起從前的瑣事,思思想想,折騰了許久,才迷糊睡去,睡前腦中閃過紀躍飛落莫的身影,那是因為誰呢?
第十七章 揣想的憂鬱(中)第十七章 揣想的憂鬱(中)
奧林匹克的數學集訓中心隱於清華園的香樟樹林遮蓋的的一處小樓中,雖近冬日,香樟樹卻青綠一如春日,處處生機勃勃。葉小榆來了幾日,便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七點,葉小榆準時走進教室,集訓班學生已經全到齊了。作為輔導員,一般著重於課後輔導,有些任課的名教授大都是兼職,有許多課,事務纏身,忙,對時間要求嚴格,不可能一直呆在集訓中心。
集訓班的學生,精英中的精英,一個個人精似的,不算好對付。但葉小榆謙和溫婉的性情卻很吃得開,到把學生們征服得服服帖帖。
今天,有位特聘的海外教授過來上課,聽說是耶魯大學的,曾提名諾貝爾數學獎,是東西混血兒。精英們也很八卦,交頭結耳議論著。葉小榆單坐一排,批改著昨天的課後作業。
教室里忽然靜了下來。
葉小榆訝異地抬起頭,黑板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高大背寬的男子,得體的西裝顯示出身材的挺撥,他背過身,正在黑板上狂糙。
仲凱,二十八歲,天秤座,哈佛大學數學博士。
這情景與她初次上講台有異曲同工之嫌,她不禁芫爾一笑,不提防他猛然回過頭,剛好捕捉到她臉上殘留的笑意。
兩人面對面互相望著,像愛情電影裡頭男女主角那般互相凝視著。可是,不可能那麼纏綿,他皺著眉頭,她的笑僵在臉上。
他地中海式的藍眼珠裡頭沒有深邃的陽光。
他高,起碼有一八五;黑色的微亂參差的發;鼻樑挺,刀削一般;濃眉象劍,聚斂的,不張揚的;表情不帶笑,海洋藍的眼珠也沒暖意,有距離的,除了那頭黑髮和麥褐色的肌膚,看不出他有任何東方的血統。
“那位同學,”他忽然指著她。
葉小榆朝後看看,沒有別人,看來是她了,她硬著頭皮,難堪地站起來。精英們不怕死的已捂著嘴偷笑開了。
他的中國話講得很吃力,但還能聽得懂。
“昨天,你們講的概率問題,你把你的理解說來聽聽。”
啊?!葉小榆瞪著他,先還是迷惑,忽然之間,完全明白了,他把她當作集訓班的學生了。她有那么小嗎?這些精英們全是高中生,怎麼看她都象大姐。
弄通了這些曲折,她的臉驀地脹紅起來,覺得無比困窘。腦中一片空白,早忘了他問的是什麼,只是看著他,一句也回答不上來。
“好了,坐下來吧!以後上課時多聽講,不要一臉傻笑地坐著。”他還是不動如山的姿態表情,口氣卻十分不客氣。
葉小榆張大眼睛嘴巴瞪著他,不敢想信他竟然毫不留情這樣講。學生們不敢偷笑,一個個正膝端坐,最多撇給她一縷同情的目光。
她很少和陌生人生氣,但這一次,她真的覺得這隻“海龜”可惡自大到極點。
他不再看她,轉過頭,開始上課。
他的時間很寶貴,容不得別人在課上走神,他上課的節奏也快,不集中精力,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維。
雖然不贊成他待人的方式,但葉小榆不得不承認他的課講得非常透徹而又有深度,多多少少她也聽過很多大教授的課,但象他這樣淵博、思維快捷,把難題講得通俗易懂的人,她卻沒見過。是,他輕狂是有資本的。
“ok,這節課就到這些,有什麼疑問,讓輔導員與我聯繫。”說白了,他不接受個別諮詢。
學生們一起轉頭看她,葉小榆猛抬頭:“你是說------------”
仲凱藍眼淡淡,沒有再重複的意思。葉小榆放棄確定的話語,微微點頭,拿起作業,準備離開。
“等等!”他叫住她,“你是怎麼選進這個集訓班的?”
“我當然是靠-----關係進來的。”她微笑地說。
他只微微扯動了嘴角,臉上肌肉動都沒動,紳士般的聳聳肓,沒再說什麼。
那不是笑,她看得出來。
帶著一肚子的火,走進餐廳。集訓中心的餐廳一向是自助餐式,比較快便。所謂怨家路窄,她沒想到大教授也委屈自已在小餐廳用餐,並且親自取餐,她不想再因他影響自已的胃口,拿著餐般,假裝沒看到他,轉到另一邊。
沒想到,他卻不肯,“hi!”藍眼睛如無風的海面,浪平如鏡,可惜無情無緒的面容破壞了這種情緒。
她冷漠地與他對視。
“仲教授!”隔壁桌上集訓中心主任,笑著走了過來。
他微微欠身,算了招呼。
主任指向葉小榆,“與葉老師見過了嗎?”
他表情凝著,他的眼睛裡沒有笑,他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夜老師?”
主任搖頭,“是葉,樹葉的葉,葉老師,也就是集訓班的輔導員,很優秀的,這次是我們特地從b大請過來的。”
仲凱點點頭,沒有一絲認錯的難堪,當然更沒有道歉的意思,就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葉小榆沒指望他會道歉,當然也談不上失望。向來,搞研究的人到了一個份上,就與常人有異。上天造人很公平,為你打開一扇門,就一定會為你關上一扇窗。象仲凱這種人,就被關上了尊重別人這扇窗。
隨意挑了些點心和湯,在一個角落邊坐下。胃還時不時疼痛,每一痛一次就提醒著紀躍飛的存在,她沒有決心相忘他,可也不敢太想,他和她已分開一周了,這期間,誰沒有給對方打過電話,似乎分開是件太自然的事,一下就適應了。他也許是,可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