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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什麼話也不說,上前伸出胳膊環住她的肩,輕擁著帶她回餐廳,她感謝地回頭沖他一笑。
仲凱停下了腳步,眼睛瞪著前方,葉小榆回過頭,正對著紀躍飛疾憤陰冰的視線,吉星兒抱著他的腰,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小別重逢,這樣的相見實在是太有趣了。
葉小榆有些想笑。
吉星兒占有式的攬緊紀躍飛,目光發狠,不退讓又理直氣壯。“你想怎樣?”
有些女人,在男人面前柔若弱水,但在對手面前,比較奮不顧身,比較張牙舞爪。
吉星兒就是,自從得悉紀躍飛離婚後,暗喜在心,她不惜心計地展示著無盡的風情,盡力想把紀躍飛勾引上床,雖然還沒有得逞,但今晚這樣的好機會,她不想錯過。沒想到,好死不活地居然碰到前紀太太。
難者葉小榆抓住仲凱的手臂,指尖冰涼,她側了下身,給他們讓開了路,淡淡地點下頭,朝自已的餐桌走去。
“看來你行情不錯啊?”紀躍飛涼涼地說,一點喝醉的跡象都沒有。
葉小榆愣了一下,沒有回頭,輕笑著說:“謝謝!”
“看來你在佛前祈禱了五百年,果真在最美的時刻遇到了那個人。”他銳利地瞪了一下那個周身散發出傑出氣息的外國男人,輕諷道。如果講紀超暗戀葉小榆,他只會有些不開心,但這個男人,外型上與氣質上則讓他覺得太危險太危險了。
“紀躍飛,你去死吧!”葉小榆渾身顫抖,轉過身瞪著他,一張臉由黃變得慘白。想必他看到了那首《開花的樹》,那個人明明是他,他怎能這樣隨意說出來。他不愛她沒有關係,但不必這般侮辱她。
“死?你為何要咒我死呢?怕我礙著你,我不是同意離婚了嗎?難道你嫌不夠自由?哈,放心,我對書呆女沒有興趣,我喜歡的是……”紀躍飛忽然返身按住吉星兒貼緊自已,在人聲鼎沸的餐館裡,就那麼親吻起來。
葉小榆眼前一片黑暗,她輕咬著唇,眼眨都不眨的盯著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爾後絕然地轉身,直直地走向門外,仲凱忙招手買單。她筆直地朝前走,不看車道,不看行車,就那樣走著,有幾次急駛的汽車都差點撞上她,司機破口大罵,她也象沒有聽到,依然那樣走著,直到仲凱追上來,抓住她的手臂。
她漠然地抬頭,路燈下,仲凱看到她把唇咬破了,嘴角腥紅一片。冰山崩潰一角,他找不到紙巾,只得用衣袖輕拭去血跡。
她醒過神來,拂去他的手,欲推開他,他不放,強抱著把她拉到一邊的車內。
“幹嘛?”她皺眉,乾乾燥燥的眼眶和臉龐倒教他意外了。
“對不起!不該帶你到這裡來吃飯。”他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看她一眼。
“你沒有錯!”她別過頭,不想讓任何表情再落入他的眼中。誰也沒有錯,如果心中曾有一絲牽掛和思念,那此刻蕩然無存,無愛亦無恨,她死心了,死得徹徹底底。
“如果你想哭,我不會介意。”
“我沒有哭的理由。”
“情緒渲泄出來會比較好。這裡沒有別人--------”
他以為她會害羞,呵,如果害羞一次能讓心痛一點,她願意,可惜這是枉然。
輕輕地說出地址,“麻煩你送我回去。”她不想再說話了。
他看了她一眼,發動車,徐徐地前行。天果真下雪了,車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在車燈下狂飛著,這是北京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可真是時候。
“葉老師,講個我的故事給你聽,”仲凱輕輕地說,兩眼看著前方。
“喔!”葉小榆不好奇,隨意應了一聲。
“說出來,你可能無法相信,我是個gay,不要驚異,這在國外很正常。其實我以前並不是,但在讀高中時,我遇到一個人,是我的同學,他先開始的,瘋狂的愛戀象潮水般把我淹沒了,我抗拒過,但最終還是被他打動了,我心甘情願地愛上他。我們一起十年,但去年他忽然對我說,他發現他有愛異性的能力,他想生孩子,有一個正常的家,他想回頭。”仲凱說到這,把車停下了,燃起一根煙,把臉藏在煙霧後面,“而我卻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我不恨他,每個人都有愛別人和不接受別人愛的權利,我消沉過、頹廢過,但後來都平息了,我決定來中國,好好地工作。葉老師,愛情很美,但不是人生的全部。”
“但你以後就不會笑了,是嗎?”葉小榆低聲說。
“是,從那以後,我就沒快樂過。真心愛一個人,一生只可一次,以後再遇到誰,都不會有那種激情了。”他俊美的容顏上掠過一絲痛楚。
“我們都是可憐人。”她喃喃地說。
他熄滅煙,看著她,“沒人愛不可憐,不會愛別人的人才是可憐蟲呢。”
可能因為他是gay,是同病相憐人,她撤下一切心防,先前所有的委屈就那麼流了下來。仲凱目視前方,沒有開車的意思。
她輕輕的抽泣著。
“不要忍了。”他的聲音沒溫情,但很令人感動,稍微一拉,她撲進他的懷中,枕著他胸膛哭起來,他沒有移開身子,微微圈著她,頭輕擱在她肩上,象兩隻相互依偎禦寒的鳥兒。
許久,她才止住悲聲,紅腫著眼,難為情地扯出一絲笑意,“對不起,把你衣服弄濕。”
他搖頭,“沒事,至少我們兩人還有一個能笑,真好!”他撫摸著她的臉頰,“我好羨慕。”
“仲凱,”葉小榆忽然忘卻了自已的疼痛,憐惜地說,“我們做朋友,好嗎?”
“你不在意我是gay?”他自卑地說。
“gay也是人呀,只不過愛的人是同性而已,真心愛一個人又沒有錯,我欣賞你的真誠還有優秀。以後,不要講我傻傻笑就可以了,我會是個很不錯的朋友。”
葉小榆認真地說。他把他舊日的傷痛攤在她面前,只為讓她懂一切都會過去的,她有什麼理由拒絕這樣的朋友呢?
“我叫小榆,榆樹的榆,很普通的一棵樹,鄉野里處處可見。”她向他伸出手。
他輕輕握住,藍式的海洋飄起一層欣慰,“仲凱!”
兩人相對而視,他俯身在她額頭印上一吻,“這個夜晚,對於你是不幸,但對於我來講,卻是一份幸運,我在中國有了一個可以傾心相交的朋友。”
“我很期待。”有一個高高大大,可以不在意性別的朋友,不擔心有什麼之擾的朋友,葉小榆也有點開心,何況他的博學還讓她很敬佩。
只是這相識的方式,她不想多回味。
怎麼講,還是好痛好痛。
第十九章 靜默的樹(上)第十九章 靜默的樹(上)
今生已矣,且將
所有無法形容的渴望與企盼
凝聚成一粒孤獨的種子
播在來世
讓時光逝去最簡單的方法
就是讓白日與黑夜
反覆地出現
讓我長成為一株
靜默的樹
就是在如水的月夜裡
也能堅持著,不發一言
“一個人上去沒有關係嗎?”仲凱不放心的問,臉上的肌肉卻紋絲不動。
他的臉就象是整個容般,沒有屬於自已的表情,葉小榆心疼地嘆了口氣,小手包住他的大手,“這地方很安全的,離集訓中心又近,你住在?”
“我住在清華園裡外籍教師公寓,不遠。”
“啊,真好,那你以後可以用走到我這裡來玩,開車小心點。”她推開車門,撲進來的冷氣冰得能讓心臟麻木,北方的冬天,冷是實實在在的。
欠身俯窗給仲凱一個舒暢的笑容,他點點頭,揮揮手,遠去。
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租處,開了門,刺眼的燈光讓葉小榆眼睛有些不適應,抬手遮住,手背上多了一道淺淺的疤,有點丑。她看到餐廳里坐著兩個人,一張酷臉上是滿是怒氣,另一張是無限同情。
“今天怎麼這麼早?”高倩夜生活頻繁,不是演出,就是聚會,一星期有一大半要晚歸的。
“有個人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一通電話把我招回來了。”高倩聳聳肩。
紀超坐著,不發一言。葉小榆沒有心情去分析他生氣的理由,她更想此刻躺到床上,睡著就好,什麼都不想。
他忽地站起來,拉住她衝進她的房間,“啪“一聲關上門,也不開燈,黑暗中只見他眼中兩團火焰越燃越旺。
高倩在外面敲了兩聲,沒堅持多久,估計不會人命關天,便走開了。
“剛剛車上那男人是誰?”紀超冷濘地問。
葉小榆打開燈,拉過房中一張椅子給他,自已坐在床邊,忽視紀超的異樣,好聲地說:“怎麼啦,是集訓中心的教授。你認識他?”
紀超有些鬱悶地坐下,“我不認識,你怎麼回來這麼晚?”
“中心開會。”她撒了個謊,不想他知道得太多。
他相信了,臉上的表情慢慢柔和下來,把椅子挪近她,“我今天很早就過來看你,到了下班時間,也沒看到你身影,我有點擔心,才把高倩叫回來開門。”
葉小榆點頭,“以後不要過來看我,天氣這麼冷,你住的地方又遠,馬上期未考了,課業要重於平常,老師有能力照顧自已。”
紀超不信任地斜了她一眼,“幹嗎要把我往外推,是不是怕我妨礙你什麼?”
葉小榆輕嘆,如果用唯心的話講,人有前世,今生,那麼她的前世一定是姓紀人家的仇人,不然今生不會與兩個姓紀的人相遇,並且受著同樣的責問和折磨。
“紀超多想了吧,你是我學生,能妨礙我什麼呢?”在教育心理學中,講到在學生青春期,可能會對年輕的老師產生迷戀,但那只是一種對情感的渴慕,並不是真正的愛,這時,必須好好勸導,不能突兀地硬阻。葉小榆相信紀超有可能是這樣,她盡力提醒自已的身份,不讓他多想。
“哼,”他不屑地一笑,“你當我是幼稚園學生,還是青澀的高中生,不要忘了,我們是同齡人。”
葉小榆臉一紅,低下眼帘,“那是你的感覺,我只當你是學生。”
紀超驀地把一隻手放在她胸前,慢慢地揉搓著,另一隻手拉過她,貼緊自已,呼吸瞬刻粗重,他低啞地吼著:“我是男人,不是毛頭小子,不要忽視我的存在。以前,你不自由,我不作多想,現在你是自由了,為何就不能多看我一眼,我可以給予你一切,你感覺不到我在渴望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