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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靈瞳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失落地擺擺手,這也太衰了吧,沒有大批的武警紛擁,悄無聲息地就給救了!“說來話長。她們就在你店裡,你去報警!”對不住了,吳女士、吳小姐,不能陪你們去多倫多了。“車總,你再幫我打個電話給樂董。”
車誠還沒搞清眼前的狀況,聽到“樂董”這個名字,心中驚了一下。
遲靈瞳雙手合十:“拜託,拜託,你好人做到底,別計前嫌,男人肚裡可撐船,你是君子雅量,請給她主動打個電話,讓她飛車過來,最好搶在警察前面。”
車誠擰著眉,眼睛直眨,這丫頭真的是被綁架的?他嚴重懷疑。
黑色高領毛衫,駝色大衣,菸灰色的羊絨圍巾,神情清清冷冷,帶有幾份捉摸不透,態度多禮卻又給人不會討厭的距離感。譚珍看著從公寓裡出來的蕭子辰,感覺他像是一個陌生人。明明是同一張臉,可身上像多了什麼,又少了什麼,她說不清楚。
“子辰,”一喚他的名字,他直覺還是一愣,條件反射地抬起頭。譚珍眉心蹙起,“你剛出院,就在濱江等著吧,我去青台接瞳瞳。”
“不,我已經全部好了。”他抬手按了按額頭。他必須去青台,一是要接靈瞳,第二他要到恆宇去見君牧遠。這很是驚世駭俗,他的臉怎麼成了蕭子辰,真正的蕭子辰人又在哪裡,他要問個水落石出。唯一欣慰的是之後的記憶碎片,慢慢地拼湊成了一幅完整的畫面。一張陌生的臉,又失去了記憶,為他的新身份做了很好的說明。不變的是他的心,換了身份,換了時間,換了地點,他再一次愛上了靈瞳。
他仰起頭,看著灰冷的夜空,一彎淺月撒下滿地的清輝。一千里外的青台,今夜是幾度?
譚珍沒有攔阻,明白他迫切想見到靈瞳的心情。濱江市公安局為他們準備了一輛警車,同行的還有遲銘之。得知靈瞳被解救的消息,譚珍才給他打了電話。他趕過來,冷著一張臉,指責地看著譚珍:“瞳瞳也是我的女兒,你有什麼權利隱瞞她的事情?”
譚珍沒有解釋,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一路上,兩人沒搭一句話。蕭子辰也是一臉深沉的凝重。只聽著風在車窗外呼嘯而過。
到達青台時,天亮了,東方泛起層層疊疊的雲彩,朝霞把大半個天空染成了金黃,海水在霞光下,柔情無限地激盪著。蕭子辰專注地看著前方。不管他是哪一個身份,青台的街道和建築都是他為之熟悉的。
關隱達站在青台市刑警大隊門口,臉上掛著的兩個大眼袋寫著他一夜無眠,但精神爍爍,看到譚珍下車,忙迎過來,然後和遲銘之握了握手。
“瞳瞳呢?”遲銘之態度很冷淡,要不是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瞳瞳不會遇到這樣的橫禍。
“我們先去吃早飯,然後找酒店好好地休息下。”關隱達向蕭子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打量他的額頭,“情況不算壞!”
“你別東拉西扯的,快說事。”譚珍催促道。
他閉了下眼:“瞳瞳是被一家拉麵店的老闆救下的,然後報了警,吳青母女順利落了網,一會就押回寧城收審。瞳瞳還好,稍微有點感冒,心理醫生和她見了面,說她精神狀態非常正常。”
“她現在哪?”譚珍歡喜地問。
“一天兩夜沒睡,你知道的,她暈車,剛睡著。”關隱達呵呵一笑。
“我就看一眼瞳瞳,不會驚動她的。”遲銘之搶先接話。
關隱達有點為難:“咱們吃好早飯,再說這事。總之她現在極安全極安全。”
蕭子辰手插在口袋中,沉默著。心底里有種不好的預感,仿佛靈瞳正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慢慢席捲,離他越來越遠。他安慰自己,這只是他的錯覺。關隱達不可能騙人。
幾人去了不遠處的永和豆漿店吃早餐,點了熱騰騰的豆漿、點心,但大家都沒什麼胃口。關隱達一支接一支地抽菸。買單時,他把遲銘之拉了起來,兩人一同去了吧檯,他掏出一張紙遞給遲銘之。
遲銘之看完,嘴巴半張,神情很是震愕。他俯耳又說了幾句,遲銘之揮著手中的紙,不太贊成地直搖頭。
“他們在講什麼,鬼鬼祟祟的!”譚珍問蕭子辰。
蕭子辰端坐著,心中的無力感在慢慢擴大。
關隱達和遲銘之一同走過來。“飽了嗎?”
“你們有什麼事瞞著我?”譚珍看看關隱達,又看看遲銘之。
“回家再說。”關隱達挑挑眉,看向蕭子辰,“子辰,我和你一同回去看看你父親吧!”
他慢慢站起:“關叔,你有事還是直說。靈瞳是不是出事了?”
眾人看到他修長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關隱達看了下遲銘之,遲銘之會意地點下頭,把譚珍拉出了門。他示意蕭子辰坐回座位。“子辰,你放心,靈瞳真的很安全,可是她暫時不回濱江。”
“她人在哪?”
“她出國了。”
他微微一笑,“不可能,她暈飛機的。”
“她是打了鎮靜劑上的飛機。”
他的臉慢慢地從青到白,又從白到青。“綁匪不是抓獲了嗎?”
“她一個人走的。這次綁架她受的驚嚇太大,她去熱帶島嶼緩一緩。”
“她的護照和證件都在濱江,怎麼走?”他傾起嘴角,笑了笑,“關叔,這個玩笑不好笑。”
“公務部門有特別通道,我以權謀私了一回。瞳瞳是我女兒,同事們能理解的。她給你留了封信。”關隱達在他的面前放了一張紙。秀逸俏皮的字跡一如她的個性,他緩緩展開。
“子辰:真是不好意思,我又當逃兵了。這次要去的是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所以還是向你報備一下!我們兩個人都有一段沉重的過往,是什麼魔力把我們拉到了一起,這些就不討論。有沒有發現,其實我們都沒有真正從過去里走出來,我們的心裡都還留有昨天的影子。雖然我們相識不短,但因為你空白的記憶,我們之間的相愛只能說太糙率。我們並沒有做好接受另一個人的準備,就匆匆地訂婚了。我討厭猜測、誤會、懷疑,我承認,我並不是一個堅強的人,也沒有一顆寬容博大的心。我怕了,子辰。我不懷疑你對我的感情,但我是貪心的人,我想要的愛簡單、明朗、完整。從前的他給予不了,現在的你也給予不了。子辰,謝謝你,謝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呵護、照顧,謝謝你幫我重拾設計的信心,謝謝你溫暖著我的一個個夜晚。這一別,我不知以後會怎樣,但我絕不會放棄我的設計之夢。下這樣的決心很難,當我隨綁匪的車離開濱江時,我祈禱,如果我能被解救,我就把所有的痛苦、埋怨、委屈、愧疚、不甘都扔掉,我只為自己而活。子辰,我們解除婚約吧,祝你幸福!遲靈瞳!”
“當”的一聲,一枚簡潔的指環滾落在地。他像電影裡的慢鏡頭般,慢慢地,慢慢地欠下身撿起指環,細心地擦去上面的塵埃,緊緊握在掌心裡,俊容一片寒瑟。他把信又看了一遍,小心地折起,和指環一同放進袋中。
門外,譚珍和遲銘之均一臉內疚。
“關叔,靈瞳去了哪座島嶼,我要去找她,有些事還是當面說比較好。”他神色鎮定,表現尚好。
關隱達抱歉道:“靈瞳要我用生命來保密。”
“只是對我一個人保密嗎?”蕭子辰真的佩服自己,這個時候,他還笑得起來。原以為,兩世為人,何其幸運,都能與她相愛。結果,還是成了兩根平行線。
“你多理解她,你們還年輕,有緣還會在一起的。”關隱達知道這話蒼白無力,可總得說點什麼。
“她一向瀟灑。”他點點頭,駝色的大衣被風捲起衣角,不禁想起學生們掛在嘴邊的一句戲語:神馬,都是浮雲。 心,冷如冰窖。愛情,再次與他錯身而過。活著與死去,又有什麼區別?
“她有她的苦衷。”遲銘之剛剛把靈瞳和蕭子辰誤會一事說給譚珍聽,譚珍多少明白靈瞳這樣做的無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糙繩。
蕭子辰扭頭看譚珍。
“你們之間溝通有問題,兩個人都要反省反省,不然誰也幫不了你們。”
他苦笑,他反省了,也明白兩人要並肩偕立、攜手同行、彼此坦承,但她現在在哪裡呢?
第十六章 戀上一張床
恆宇大樓。
蕭子辰走進大廳,有一刻的失神。
“先生,請問你找誰?”接待小姐身著合體的職業套裝,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微笑地走向他。
“君牧遠在嗎?”多麼熟悉的一切,他卻成了個陌生人。
接待小姐因他的直呼其名而怔了一下:“先生是君經理的?”
“哦,朋友。”他驀地意識到自己的新身份,自嘲地一笑,“我叫蕭子辰。”
他作為蕭子辰的記憶,是從香港開始。恆宇公關經理和君牧遠一直陪著他,告訴他出了點意外,他的記憶有所丟失,但濱江方面的工作,恆宇會出面協調,儘量讓他不會有任何損失。
他很詫異,他作為一個學術交流的學者,怎麼會和恆宇扯上關係。後來,他以為是恆宇在做什麼慈善事業,他不小心成了那個幸運的人。哪裡是慈善事業,想來是因為他在裴迪聲車中出的車禍,恆宇不得不對他負起責任。
君牧遠很快就下樓來了,熱情地握住他的手,很是激動。“蕭教授,什麼時候回青台的?”他把蕭子辰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蕭子辰注意到他桌上的牌子寫著“總經理”,笑了笑,君牧遠看來是升遷了。
“今天。”秘書禮貌地送上兩杯咖啡,他淡淡地道謝,眼角的餘光瞥到自己從前的辦公室是關著的。他的視線定格了。
“那是裴總的辦公室,一年了,我到現在都沒有勇氣走進去。我一直無法接受他的過世。有時有種錯覺,似乎他還活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我們雖說是上下屬的關係,可處得像朋友又像兄弟。唉,天妒英才!”
“他怎麼死的?”真相就要掀開,他不能承受其重地繃緊了身子。
君牧遠走過去把門掩上,囑咐秘書暫時不要打擾。“看來蕭教授的記憶一點也沒恢復!”
他含糊其辭:“有一些畫面,支離破碎。我依稀記得出了一場很大的車禍,車裡是三個人,我,裴總,還有一位姓宋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