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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了,帶足銀子就好,請我吃飯。”
“妞,你瘋啦,我待會還要上班。”孔雀正打算抓緊補眠。
“給你半小時的梳洗時間,然後開車來酒店接我。我要吃韓國菜。”遲靈瞳一口氣說完,“啪”地合上手機,想著孔雀咬牙切齒的樣,她鬱悶的心情一掃而光。
半小時剛過,遲靈瞳聽著旋轉門外傳來一聲“咣”地摔車門聲,緊接著,孔雀用柔潤清脆的嗓音在外吼道:“遲靈瞳,你給我滾出來。”
到底是主持人,只要出門,就不含糊。孔雀穿一身麻質長裙,米白色,四下里掛著木頭的小圈圈,化妝是時下流行的彩妝:眼角向上斜掃一層淡淡的金粉,唇形描著肥嘟嘟,頗為性感。
“請淡定,這樣容易長皺紋。”遲靈瞳不敢要她開車門,自己乖乖爬進去。進去後才發覺這車不是孔雀常開的那輛紅色寶來,而是四平八穩、黑不溜秋的君威。
“你剛剛從哪張床上爬起來的?”遲靈瞳輕輕抽氣。
孔雀狠狠地瞪著她:“你最好給我一個無瑕可擊的理由,不然我凌遲處死你。”
遲靈瞳眨巴眨巴眼睛:“我爸媽今天離婚了,下個月,我爸爸就要給我添一對弟弟妹妹。這是兩件嚴肅的事,我找你出來消化下。能接受嗎?”
孔雀沒表情地盯了她好一會:“算你過關。你看你,一對熊貓眼,醜死了。”
“你應該慶幸,不要門票就能看國寶。走吧,我餓死了。以後休假我就回寧城,不回濱江了,你想見我也見不著,珍惜點。”
“你敢!”孔雀一副惡霸的表情。
遲靈瞳作出投降的樣,卻還有附加條件:“如果你讓我見下蕭子辰,我可以考慮回濱江看看你。”
孔雀白了她一眼,根本不中招:“防火防水防小偷防閨蜜,這十字真言,我謹記於心,沒得商量。”
遲靈瞳啐道:“去去去,見色忘友。”
孔雀這才賠著笑:“不是啊,現在好男人就如同三條腿的蛤蟆,稀罕著呢!我什麼都可以和你分享,唯獨子辰不可以。”
“誰稀罕!”遲靈瞳沒好氣地哼了聲,當這隻鳥吃錯藥了。
韓國餐館的服務小姐顯然是認識孔雀的,態度熱情、周到,遲靈瞳說沒胃口吃烤肉,她就介紹牛尾巴和秋刀魚,然後送上來兩杯山楂茶,開胃、解渴。餐館環境也不錯,小巧的家居式,總共十幾張台面,桌上設有先進的烤爐,從底部抽菸,所以餐廳里只聞烤肉聲,並沒有油煙味。
不一會,悶罐牛尾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香味,孔雀搶先下箸夾了一塊放在嘴裡,鼓著兩腮問道:“妞,你和希宇最近有聯繫嗎?”
遲靈瞳正含了一口茶,噗地一下噴了出來:“鳥類,你等我把茶喝下去再問問題好不好?”
“戳到你痛處了?”孔雀好整以暇地問。
“連個疤都沒有,哪來的痛?”希宇是她和孔雀的高中同學,在某個青澀時期,勉強算作她的初戀男友,但故事沒有後續發展。
“他在證券公司工作,去北京進修兩年了,回來就是根大粱。”
遲靈瞳贊道:“混得不錯!”證券行業,不管牛市熊市,都能賺得腰包鼓鼓,不幸,就是頭髮掉得快。她腦補了下希宇地中海式的髮型,撇嘴,還是那德性。
“腸子沒悔青吧?”孔雀笑得幸災樂禍。
這時,服務員端上秋刀魚,用利器剖開魚身,取出長長的一條脊骨,然後在裡面滴進鮮檸檬汁。遲靈瞳認真地看著這些程序,不住地吞咽口水。“你說什麼?”一抬頭,看到對面窗邊坐著個戴眼鏡的男子,長相挺清俊,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
孔雀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眼皮上的金粉一顫。
男子點了盤烤五花肉,斯文地翻翻烤架上的肉,動作緩慢地拿了片生菜葉,眼睛卻還看著面前攤開的一本書。
“鳥類,我該找個男友了。”遲靈瞳收回視線,攪拌著面前的牛尾湯。
“看上他了?”孔雀臉黑了。
“百無一用是書生。”遲靈瞳不屑。
“你……不是喜歡這一類型的麼?”
遲靈瞳一向對眼鏡才子無法抗拒,但不包括這種表情木納、舉止笨拙,一看就像是讀死書的呆子類型。“我的水準沒那麼低。”
“那人我認識,要不我幫你們介紹下?”
“我不想倒胃口。”遲靈瞳低下頭喝牛尾湯,沒注意孔雀臉上神情突然一松。
“你別後悔哦!”
遲靈瞳“啪”地放下筷子:“你到底讓不讓我吃飯?有什麼可後悔的,我是想把自己推銷出去,但還沒到病急亂投醫的地步。”
這一聲響,引來餐廳里的人紛紛側目,只有那眼鏡男子視線像黏在書頁上,頭都沒抬下。
“吃吧,吃吧,都給你吃!”孔雀很是包容、大度。
遲靈瞳吃完飯,覺得吃撐了,撐得心口堵堵的,都不太能好好呼吸。
這種堵的感覺一直維持到第三天都沒消失,當遲靈瞳拎著行李走出酒店時,她的心情簡直是壞到極點。
外面在下雨,車很難打。有一路公車經過,可是人很滿。遲靈瞳提著個大行李箱,根本擠不上去。以往,都是遲銘之開車送她到車站的,現在,他手忙腳亂得都已忘了她今天要回青台這件事。
遲靈瞳在站台下面站了很久,看著鐘點慢慢往後跳,心急得揪起來。好不容易有輛送客的出租過來,小跑著上了車,一路催著司機趕到長途車站,買好票,差不多都是開車的點了。
可是,等著上車的人排了長長的隊,候車的門就是不開。有人不耐煩地跑去問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沒好氣地說道:“我比你還急呢,車壞了,能怎麼辦,等著唄!”
一等就是一個小時,車還沒修好,車站只得從別處另調一輛車過來。
上了車一看,眾人臉都綠了。車像是從報廢場拖來的,周身漆塗得斑斑勃勃,每塊玻璃都是活動的,座椅上積滿了灰塵,方向盤都像是鏽住了,司機鼓弄了好一會,才發動成功。旅客面面相覷,想問又不敢,這車能開一千公里?
檢票員工作卻一絲不苟,要求對號入座,遲靈瞳的座位是十三號,心想著,很不吉利的數字。拖了行李往裡走去,座位上竟然有人。一對小情侶,手拉著,看著遲靈瞳的眼神像七仙女與董永看著要拆散他們的王母娘娘。
“我……的座在最後。”小男生壯著膽子遞過票。
遲靈瞳點頭,明白,繼續往前走。
最後一排的座位間隔非常窄,她用了許多力氣才把自己塞到窗口,車晃蕩了兩下,終於要出發了。
車門緩緩合上,突然又被拍開,一雙長腿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很帥的男人,白襯衫,卡其色長褲,乾淨的短髮,細薄的唇看上去有點無情。此時,俊偉的面容是憤怒的,倨傲的眼神掃了一圈車內,最後落在遲靈瞳的身邊。
為了打髮長途旅行的乏味,遲靈瞳愛和人講講話,她朝男人禮貌地笑了笑。
男人抬起眼睛看了看她——睫毛還真長,冷漠地閉了閉眼,把頭轉向另一邊,沒搭理她。
遲靈瞳聳聳肩,面不改色地從包里翻出一本《中國民居》,算了,用這本書打發寂寞吧!
當她看到土家族的轉角樓與四水屋時,男人不經意地瞄了書一眼。男人一愣,“你看得懂嗎?”他脫口問道。
遲靈瞳盈盈一笑:“我不僅看得懂,還能給你造一個。”
遲靈瞳在大學裡學的是建築設計,這是一個男人唱主角的領域。令男人們扼腕的是,遲靈瞳在十九歲時,就在這塊領域,讓人刮目相看。
沒有辦法,天賦這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如同學琴,有人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成為大師的卻是鳳毛麟角。而這些所謂的大師,不見得就比他們付出得多。上帝的心也是長偏的。
遲靈瞳屬於那種一眼看上去把聰明寫在臉上的女子。據遲銘之說,遲靈瞳出生時,不哭不吵,安安靜靜的,就一雙烏黑精亮的眼眸滴溜溜地轉來轉去,把產房裡的助產護士都逗笑了,直說這姑娘以後一定很聰明。於是,他和譚珍給她起了名字叫靈瞳。
遲靈瞳身材修長,皮膚白皙,五官精緻姣好,但最最出彩的還是她那雙聰慧的大眼睛。一般人成年之後,眼眸會逐漸變成琥珀色,而遲靈瞳的眼眸仍是漆黑晶亮,像幽靜的一潭湖水,映著山巒。湖光巒影,山清水秀。
在考大學之前,遲靈瞳代表著一座海撥很高的山峰,除了希宇,沒人翻越過,這是濱江實驗中學的一個神話。她最後考入濱江建築學院,讓許多人大跌眼鏡。
其理由,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遲靈瞳暈車、暈火車、暈飛機,暈一切交通工具。天才如同藝術家,血液里總是有一些與眾不同的基因。
不過,到青台工作後,遲靈瞳稍微有所好轉,但也只限坐汽車,至於火車與飛機、船,她至今都不敢嘗試。
被稱為“和尚學院”的建築學院,女生本來就少,大部分還是恐龍級的,像遲靈瞳這樣的簡直被男生驚為天人。男生們本來想把她定為“校花”級,當花瓶賞著時,建築界最權威的雜誌《中國建築》辦了個設計大賽。大賽面向全國所有大專院校建築專業的學生,內容是經濟適用房的設計,入住的群體是都市年輕的白領夫婦,經濟上還不太寬裕,但渴望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暫時還沒想要孩子,房屋面積只有五十平米。大賽要求:美觀實用。
參賽作品像雪片似的飛向雜誌社,雜誌社特意邀請了建築界的知名人士參與評選,最終大獎被遲靈瞳給奪來了。
在所有的參賽作品裡,大部分人都盡力想在狹小的空間裡,塞滿各式各樣的居室。遲靈瞳反其道而行,她認為忙碌的工作里,待在臥室的時間不多。臥室不必大,放下一張床就可以,相愛的兩個人伸臂就能碰觸到對方最好。而廚房則不能太擁擠,寬敞而又明亮的地方才會讓人產生美好的胃口。房屋面積有限,那洗手間只能委屈下了,放在過道的最里端,又私密又讓人產全安全感。客廳兼作書房,是家裡最大的活動場所。待在這裡,讓人放鬆,又時時提醒著主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在客廳外面,是遲靈瞳的點晴之筆,她特意騰出三個多平方,設計了一個凸出去的陽台。年輕的白領心裡還殘留著一抹浪漫,這裡是發揮的最佳場所。她為了強調這個陽台的重要,在圖紙下方寫道:在赫本主演的《戰爭與和平》中,她與朋友們到山莊打獵,山野的景色與山莊的建築都美輪美負,可是觀眾只記得她站在窄小的陽台上,雙手捂住心口,看著月亮,問怎樣才能讓安德魯王子知道她的心意?安德魯這時就站在她下面的陽台里,聽到少女的表白,俊美的面容閃過一絲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