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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姑奶奶,你可……呃,這是你的禮服?”陳晨愕然地看著遲靈瞳身上這件明顯極不合身的黑色小禮服,直發愣。兩肩的吊帶上還扎了兩根橡皮筋,像是為了調整尺寸而特意所為。
遲靈瞳拉拉吊帶,把長發打開,遮住雙肩,“這樣呢,會不會看上去好點?”
陳晨誠實地搖搖頭,“沒什麼區別!”他比劃了下胸部,遲靈瞳一驚,慌忙捂住胸,緊張地問:“走光了?”
“沒有!你沒看人家明星穿禮服,都是呼之欲出,而你穿的像校服,太寬太平。”
遲靈瞳耷拉著頭,臉皺成了一團,“將就一晚吧!沒辦法,我沒有禮服,又沒來得及買,跟顏小蔚借了一件,她比我高挑比我豐滿,所以……我就成這樣了。”
陳晨安慰道:“你這樣穿有你獨特的氣質,也不錯,像休閒裝。”
“那不是很奇怪?”遲靈瞳腦門上都是汗。
“你就坐在那兒不動,別人是不會看得出來的。上帝,快點,時間要來不及了。”陳晨拉著遲靈瞳忙往餐廳衝去。
遲靈瞳踩著五寸高的鞋,走得踉踉蹌蹌。
兩人剛到門口,論壇主席引領著各大地產公司的老總們正往裡走,餐廳內掌聲一片,所有的人目光全看向他們。兩人夾雜在工作人員中,趁別人不注意,從邊上悄悄擠了進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後拍拍心口,相視而笑。
遲靈瞳不自覺地頭髮一甩,吊帶上的橡皮筋露了出來,陳晨指指自己的肩,遲靈瞳忙坐正,把頭髮別過來,僵如木偶。眼帘輕輕一抬,看到裴迪聲微笑向她挑眉示意。
遲靈瞳略略彎了下嘴唇。
自然,裴迪聲與樂靜芬坐的是正中的主桌,遲靈瞳、陳晨坐在角落上的一桌。
論壇主席是個幽默的半百男人,簡短的開幕詞講得特別生動,把場內的氣氛一下烘託了起來,然後酒席正式開始,各個桌上的人紛紛舉起酒杯。
今晚到會的都是房產界的精英,陳晨平時以見過一兩位而自豪,今天精英紮成了堆,他忙得目不暇接,指指那位,指指這位,告訴遲靈瞳各自的來處。這樣的場合,遲靈瞳也只得一改平時的隨意,端莊而又文雅地坐著,面對同桌人的問候,適時接話或微笑。
度假村是五星級的酒店,一切設施無不奢華,每道菜也是美味至極。可惜,面對美食,誰也不能盡情享用,縱飲才是真正的主題。菜剛上了三道,同桌的認識的、不認識的已熟成了一家人,你敬我,我敬你。主桌上的貴賓們也離桌,開始一桌桌地敬酒。
第一站便是直奔遲靈瞳與陳晨這桌。遲靈瞳站得急,裙擺恰巧夾在了椅fèng中,她奮力一拽,右肩吊帶上的橡皮筋“繃”地聲飛了出去,她狼狽地用左手抓住吊帶,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這一抓,禮服兩邊的裙擺立刻變得一長一短,但她此時已無力挽救。
“我是恆宇的裴迪聲,很榮幸認識各位。”一雙長臂適時地擋在了她的面前,遮住對面人的視線,高腳杯中的金黃色液體微微蕩漾。
“謝謝裴總。”眾人恭敬地齊舉杯,一仰而盡。
“你這穿的什麼禮服?不等式?”樂靜芬站在遲靈瞳的另一邊,斜了她一眼,湊到她耳邊輕問。
遲靈瞳臉通紅,“嗯嗯,今年的新款式。”
樂靜芬挑了下眉,“這款式怎麼像西藏僧人穿的袍子?”
遲靈瞳挫敗得一塌糊塗。
其他幾位老總接著各自敬了一輪,然後轉戰下一桌。
遲靈瞳偷瞄沒人看向這裡,忙不迭地向洗手間跑去。
“靈瞳!”身後有人低聲呼喊。
她回過頭,裴迪聲含笑向她晃了晃手中的橡皮筋,“還需要這個嗎?”
她羞窘地掉轉身,硬著頭皮道謝,覺得這一晚,臉丟得連個邊都找不到了。
“讓我來吧!”他打量了下她的禮服,挑了下眉,把她領到一邊的吸菸室,裡面空蕩蕩的,牆上一盞淡黃的壁燈,灑下一地的柔光。
“轉過去!”他扳了下她的肩,讓她面朝里。
她不太自然地轉過身,感覺臉燙如火爐。
他看了下左肩的比例,小心翼翼地把她頭髮別過一側,不知怎麼把吊帶割開了,紮成一個秀氣的蝴蝶結,再側身把左肩的橡皮筋也扔去,紮成同樣的形狀。“為什麼不穿適合自己的衣服呢?”
他溫熱的呼吸拂在她的頸邊,語氣柔和:“好了!”
她的心無預期地急跳如鼓,慢慢回過身來,撩起裙擺,看看牆上的影子。“你以為我情願呀!”
“唉,能設計那麼漂亮的房子,卻不會裝扮自己。”他輕輕嘆息,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此時多麼的溫柔。
“我又不是十項全能。”遲靈瞳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謝謝裴總,那我……回去啦!”
“如果不累,晚上……去海邊散散步?”他心裡突然升起一個無法抑制的衝動,根本沒多想,就已脫口而出。度假村的下面就是海,山裡的夜晚,暑氣漸弱,走在海邊,非常涼慡。
“你們老總沒有其他應酬?”
他微微一笑:“那個我有辦法推掉。散席後,不要著急沖涼,我給你電話。”
“嗯!”她走到門口,回過頭,俏皮地拎著裙擺欠了欠身,然後蹦蹦跳跳跑了。
裴迪聲寵溺地一笑,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剛剛替她扎吊帶時,碰觸到她柔嫩的肌膚,指間一團滾燙,喉間像卡著什麼,呼吸都急促了。君牧遠的提醒猶在耳側,他知道該打住了,不能再向前,不能任事態的發展無法控制,不能自欺欺人,說什麼他遇見她,如子期遇伯牙,只是知音相惜,沒有別的念頭。只是,一切還在他的掌控中麼?在那個霪雨霏霏的清晨,他踏上那輛破舊的大巴車向她走去,也許命運的軌道就已經轉向了。失笑搖頭,從袋中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燃,任煙霧將自己籠罩著,讓經過的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遲靈瞳出去這一會,又上了幾道菜,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蛋蒸蟹黃。陳晨激動地向她顯擺,剛剛與某個名設計師握了手,還相互敬了酒。
“你看,你看,就是那個。”他推了下遲靈瞳的胳膊肘。
遲靈瞳筷子一抖,蟹黃撒了一桌,生氣地扭頭對他叫道:“你幹嗎,沒看我在吃東西?”
陳晨嘴巴半張,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大門的方向,“美女哇!”
“現在滿大街的雌性動物哪個不是美女。”遲靈瞳懶得理他,筷子舉起,準備重夾。
“這個不同,真的,真的……看啦!”陳晨又推了她一下,這次,掉的是筷子。
遲靈瞳一頭黑線地抬眼。
不只是陳晨,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正從門口走來的女子吸引了過去,高挑的身材,極小的臉龐上裝飾著精緻而又嬌媚的五官,舉手投足間充滿了高貴與優雅。剪裁完美的銀色露背晚裝,把她一身的雪膚襯托得晶瑩剔透。女子儀態萬方地向論壇主席伸出纖纖玉手:“對不起,飛機晚點!”
“很美,是不是?”陳晨直吞口水。
遲靈瞳不知“很美”代表的程度是什麼,她的視線被女子手腕上戴著的一隻腕錶黏住了。18K白金表殼,鑲圓鑽與粉紅寶石,18K白金粒紋表冦,鑲嵌一顆鑽石,藍寶石水晶玻璃,銀色陽光四射漆面錶盤,羅馬數字,劍形藍鋼指針,織物表面,搭配鑲嵌圓鑽18K金扣針式表扣,這款表卡地亞在全球限量只發行二十隻,名門淑女以擁有一隻為榮。
顏小尉總愛把自己的薪水換算成名表、名鑽,當時,她指著電腦屏幕上這款女表對遲靈瞳說:“就是我不吃不喝,每月賣二十套房,也得十年,我才能買上這樣一隻表。”
她還說這表發行時與另一款男式坦克腕錶以“情定終生”的噱頭博人眼球。總之,這款女表價格不菲。
眾位老總爭著和美女握手,美女像是心不在焉,一對美目急促地掃過四周,麗容上不易察覺地露出一絲失望之色。突然,她面容一亮,美目流盼,情意綿綿看向通往走廊的方向。
遲靈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臉上浮出一絲輕笑,似是調侃又似瞭然於心的通透。
“迪聲,好久不見!”女子笑得亦嬌媚亦清純,不過,隱約中帶著一絲忐忑。
“你怎麼來了?”裴迪聲快速瞥了遲靈瞳一眼,表情有些僵硬。
“韓主席邀請我來的。”女子笑意不減,“在大陸工作很辛苦嗎?迪聲,你似乎比以前瘦了。”
“我沒覺得。”裴迪聲淡淡應道,像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女子低下頭,掩飾去眼中的失落,哀婉地嘆了口氣,喃喃輕問:“你還是不能原諒我?”這句話,她是轉過身去講的,只對著裴迪聲。
遲靈瞳與陳晨都看不到她的臉,這才收回目光。
“電視中的男才女貌讓人覺得假,真的出現在面前,才知原來是這麼養眼。”陳晨感嘆道。
“哪個才?才?財?”遲靈瞳問。
“哪一個都可以美人在懷。”陳晨羨慕得無法描繪。
“不對!”遲靈瞳不同意他的觀點。在場的老總們哪個不腰纏萬貫,也有學富五車的,可是美女卻獨獨對裴迪聲是特別的,“如果武大郎不是賣炊餅的,如果他才高八斗,如果他富可敵國,只是其貌不揚,潘金蓮會投向西門慶的懷抱嗎?”真正的美女不只愛才(財),同樣也重色。
陳晨一愣,“那……你得問吳承恩去。”
“吳承恩?”
“不,不對,嘿嘿,是施耐庵。我是學理的,對文學不太熟悉。”
遲靈瞳白了他一眼:“古代就四大名著,你還張冠李戴。要是四十大名著,你還有救嗎?”
“別岔話題,咱們在講郎才女貌。”
“這個郎,得才(財)貌雙全,與美女走一塊,才算一對璧人。”
那對璧人呢?遲靈瞳抬起頭,發現裴迪聲與女子已避開眾人,走到一邊單獨交談。兩人肩挨著肩,手腕上的鑽表在水晶燈下,一同發出璀璨的光芒。
“快吃,菜都冷了。”眨眼功夫,已上點心了。按照中國酒桌上菜的先後順序,再有兩道菜就該結束。
“他們說吃完了去K歌,讓我倆一塊去。”陳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