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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他有女兒?”蕭子辰眉緊蹙著。“我覺得一個願意把全部身家留給你的男人,是不可能與別的女人發生關係的。”
“也許,那也是一個意外。”她拼命眨著眼,把快要泛濫的淚水生生咽下。樂靜芬說了,宋穎和裴迪文新添了一位千金,算算時間,該是迪聲的孩子,不然宋穎哪能如此囂張?迪聲以生命換來了裴迪文的讓步,這世上所有的果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不要說了,靈瞳,都過去了,現在我們在一起。”他輕吻她冰涼的手指。
“剛剛,我挺擔心你會生氣,其實,我不是有意瞞你的。”如果有一條線路,可以通往天堂,她真的想給裴迪聲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底愛不愛她?如果是愛,為什麼會讓她這麼的心痛和委屈?如果不是愛,那又是什麼? 憩園,曾經讓她覺得像兩個人共築的夢一般,哪怕是孤單地在外面守望,她是寧靜的。可此刻,她覺得憩園已如一塊燙手的山芋了。真的該到歸還的時刻了。
“靈瞳,可能我終其一生都給不了你一座憩園,可是我對你的愛一定不會比他少。”蕭子辰說。
遲靈瞳眼眶一熱:“子辰,不要拿自己和別人比較,你就是你,我真的很幸運,被你這樣喜歡著。”這句話,她講得很真誠。
第十五章 高處不勝寒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後發現是在蕭子辰的房間裡。
夜裡下雨了,滴答滴答的雨聲打在窗台上,窗外仍然是漆黑如墨的夜,冷風呼哧呼哧地喘息著,讓人在被子中不由得瑟縮成一團,本能地向溫暖的源泉靠去。
蕭子辰發出一聲模糊的語音聲,然後翻了個身,手擱在遲靈瞳的腰間,又發出均勻的呼吸。
明天,就是兩人訂婚的日子。白天忙碌著還好,晚上一躺下,一個夢接著一個夢。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摸摸額頭,一掌的潮濕,心臟撲通、撲通……急促地跳個不停。
她不是害怕婚姻,也不是懷疑蕭子辰對她的感情,更不是還在糾結對不對得起孔雀,具體在焦躁什麼,說不清楚。
“子辰?”四周安靜得令她窒息,她突然想說說話。
“嗯?”蕭子辰皺了皺眉,還沒全醒。
“子辰,我醒著。”她撒嬌地倚進他的懷裡,抱著他的手臂搖了搖。
“我也醒了,怎麼啦?”蕭子辰睜開了眼,神智慢慢恢復清晰。
“沒事,就想聽聽你的聲音。”
蕭子辰眨了眨眼,伸手摸了下耳朵,可能懷疑自己的聽覺有沒出啥問題。
“做了噩夢?”
他把胳膊伸向她的脖頸,兩個人貼得緊緊的。子辰身上的味道溫暖而又清新,像松花的香氣,和迪聲身上的一模一樣。她驀地一怔,瘋了,此時,她怎麼還在想著迪聲?
“子辰,如果你沒有失憶,我們也就有可能沒有交集,是不是?”她像囈語般呢喃道。
“沒有失憶,追你可能更方便,至少不會讓你以記憶為藉口。”他打了個呵欠,拍拍她,又閉上了眼。
“別睡,別睡,子辰,和我說說話。”
“我沒睡,說吧!”
“子辰……”
“如果沒有失憶,如果迪聲沒死,如果你和孔雀不是朋友,現在我們會是什麼樣?”除了眼睛會眨,她全部器官都像失去了運動機能。“世上沒有如果。你要是願意把這一切歸結於天意,那麼說我們註定要在一起。因為你是孔雀的好友,我們才會相識;因為裴迪聲的意外,你才回到濱江;因為我的失憶,我才發現了我內心的情感;因為是你,我現在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
這排比句的功效也太大了,她一下子睜大了惺忪的睡眼。“也是!”長睫在黑夜中撲閃撲閃的。如果裴迪聲在天上注視著她,一定也會祝福她吧!
“那現在睡吧,明早還要送你去化妝。”
“睡吧!”
室內重歸寂靜,她也閉上了眼,但腦中裴迪聲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她看到貴氣的俊眉微微挑起,嘴角噙著一絲輕笑,修長的手指落在她的臉頰,眼裡的灼熱讓她臉紅、心跳。
大巴車上的初遇,迪歐咖啡里的邂逅,酒會上的重逢,高爾夫球場上的爭執,桂林路上的漫步,海灘上的嬉戲……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表白,第一次親吻,第一次相擁而眠……然後是永遠的生離死別……
哪怕他讓她痛不欲生,可是他帶給她的快樂和甜美也是無法抹去的。她曾夢想過能和他走得更久,是知音,是朋友,是情人,是夫妻。她慢慢地抬手,摸索到胸前的鍊表,這是他許諾給她的將來。
她聽著蕭子辰溫暖的呼吸聲,淚突然涌滿眼眶,她的將來已和身邊這個男人緊緊相連了。她把鍊表從脖子上解開,緊緊握在掌心裡。
迪聲,從此以後,我只能只能把你放在記憶的深處,我要全心全意地去愛另一個男人了。
迪聲,原諒我只陪你走到這兒。
迪聲,再見!
她翻了下身,抱著蕭子辰,一滴淚滑過臉頰,滴在蕭子辰的手臂上。
一大早起來,電話多得有如密集的轟炸,有譚珍的,遲銘之的,蕭華的,蕭子桓的,蕭子辰有條不紊地一一應答。訂婚宴放在晚上舉行,中午雙方父母一同吃個飯,要做些傳統的儀式,無非是男方贈送聘禮和送紅包一類的。遲靈瞳嫌煩,可蕭子辰卻固執地要求一個步驟都不能少。
出門時,她先穿好大衣在客廳里等,看到他從書房的抽屜里摸出一個粉緞的盒子放進包里。她知道那裡面裝的是戒指,沒有鑽也沒其他鑲飾,很簡潔的式樣,是他悄悄量好尺寸,一個人在珠寶店待了半天買回來的,大概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她有天找書,無意翻到,想像著他買戒指時笨拙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早晨化了個精緻的淡妝,穿了件喜慶的大衣去吃飯。蕭子辰的媽媽也來了,難得沒發布希麼驚人的消息,席間一直端莊地坐著,時不時對遲靈瞳笑笑。蕭子桓是最會活躍氣氛的人,說蕭子辰當初把遲靈瞳帶到蕭家,那就是人生的伏筆,現在答案正式揭曉。譚珍和遲銘之第一次聽說這個典故,不得不嘆息命運的奇妙。
甘露在家帶弟弟妹妹,沒有過來,關隱達因為那個非法集資案有了一些進展,要開個會,晚上才能過來。這頓飯總得來講,吃得是其樂融融。
飯後,遲靈瞳做美容、化妝、換禮服,蕭子辰也要去弄弄儀表,還要過問晚宴上的事,兩個人暫時分開。長輩們就聚到一塊聊聊天。
遲靈瞳傍晚時到的酒店。酒店非常體貼,特地為準新娘準備了一個化妝間,用作補妝和換衣服。
化妝師把遲靈瞳一頭長髮盤起,別上一個花環,戴上珍珠耳環,再換上那件珍珠白的長裙。遲靈瞳走向化妝鏡,鏡中多了一個女人,濕嗒嗒的頭髮,痛苦的表情,黯然的眼神,像條瀕死的魚。
“這是私人化妝間,你走錯門了。”化妝師不耐煩地皺著眉頭。
女人把一條腿伸進來,一句話不說,直勾勾地看著屋子裡的遲靈瞳。
暴風雨來了,驕傲的海燕勇敢地貼著海面飛翔。遲靈瞳站起身:“沒關係,她是我朋友。”
化妝師瞪大眼,不會吧,她怎麼感覺這女人像是來砸場子的。
“為什麼不講完整呢?”孔雀冷笑,“我還是準新郎的前女友,我們同居了三年。”
化妝師輕抽一口冷氣。
遲靈瞳笑笑:“你先到樓下喝杯咖啡吧!”
“我就在走廊上,有事喊一聲!”化妝師有點小擔心。她打量了下女人鼓鼓的包,不知裡面有沒啥兇器。
“坐吧,孔雀。”遲靈瞳做了個請的手勢。
孔雀冷冷地環視了四周,目光最後定格在遲靈瞳身上,嘴角浮出一絲嘲諷,“和我在一起,你從來就是一隻醜小鴨。今天,我這樣子來陪襯你,心裏面是不是樂開了花?”
遲靈瞳笑了笑,算是回應。
孔雀眨著美麗而又無神的眼神,從包里掏出一個瓶子,“這是汽油。”她擰開蓋子,又掏出一個打火機,“一會我把這汽油慢慢抹在你身上,然後輕輕一點,你就會如鳳凰涅磐般,美得不可芳物。”
她看向遲靈瞳,卻沒有如期地看到遲靈瞳驚恐的神情,不禁有些意外。
“你不相信?”
“孔雀,我們認識多少年了?”遲靈瞳依舊笑著,“我有多了解你,有如你有多了解我。你從來是一個極愛自己的人,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你現在已經是電台的黃金主持,你好不容易有這一天,你捨得放棄嗎?”
“那又怎樣,你奪走了我的蕭子辰,我還有什麼?”孔雀憤怒地大吼,哆嗦著雙手,把瓶蓋擰開了,瓶子一傾斜,半瓶液體潑到了地毯上,迅即,一股刺鼻的氣體飄蕩在空氣內。
窒內的氣氛迅即靜如一潭死水般,只聽得兩人輕輕重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孔雀看著液體浸濕了地毯,那部分的顏色立刻變了,這可能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她整個人也呆住了。“我說過了,這是汽油,如果有什麼後果,都是你應得的。”她抬起頭,對著遲靈瞳揮舞著雙臂,聲嘶力竭。
遲靈瞳淡淡地笑,深呼吸了一下,氣味是那麼嗆鼻。“我們從小就是死黨,不管誰闖了禍,另一個都不會逃開,總是肩並肩地一同受罰。你撒謊,我幫你圓謊。我逃學,你替我掩護。是不是?下一步怎麼做,你說吧!”
“遲靈瞳,我恨你,我會詛咒你,你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你會有報應的。”打火機應聲而落,孔雀失控地蹲下身子,放聲痛哭。
遲靈瞳攥緊拳頭,命令自己站直,臉上保持平靜。
孔雀抖著聲調,顫微微地站起身,把瓶蓋擰緊,與打火機一同又塞進了包中,還不忘跑過去把窗戶打開,讓氣味散發出去。
遲靈瞳悲哀地注視著她,她知道孔雀從來不會讓自己處於劣境,孔雀只是輸不起,咽不下這口氣,跑過來,只是想博得眾人的同情票而已。孔雀怎麼捨得丟下眼前這如花似錦的事業,她所謂的愛從來都有附加條件。
遲靈瞳把孔雀一直送到樓下的大廳,看著她消失在一天的夜雨中。
“準新娘怎麼可以隨便亂跑?”隨著旋轉門另一側走過來的關隱達一眼看到了遲靈瞳,大笑著張開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