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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每每這個男人露出這種表情,她就開始結巴。
“靈瞳,這是我一直奢望卻以為不可能成真的夢,遇到一個出眾的女孩,帶著她,站在我爺爺面前,讓他知道沒有裴家二少的外衣,我一樣能尋到幸福。”他握住她的手湊到嘴邊,輕輕吻了吻手背。
“你這是在向他示威、挑釁,原因是你懷恨他當年奪你所愛,不對,是你哥奪你所愛。”她欲抽回手,他不松,反手敲了她一下。“你這腦子裝的是什麼,哪年哪月的事還在提。”他重重嘆了口氣,“靈瞳,其實我很喜歡做專業設計,並不想在商場打拼爭一席之位。我這麼努力,是和爺爺賭一口氣。在他眼裡,一個庶出的孫子,是沒什麼地位的,有沒有出息不重要。”
香港豪門,享有齊人之福的大有人在,但那都是集團領導者,有本事有能力擺平一房二房甚至三房,比如澳門賭王。裴迪聲的父親雖說是裴天磊的獨生子,卻半點沒有繼承到裴天磊優良的基因。此人是一個典型的逍遙公子,不學無術,吃喝玩樂。裴天磊在屢訓屢敗之後,不得不放棄他,純當養一高貴寵物。不過,此人倒是娶了一名門之妻,妻又為他生了一好兒子,聰慧異常又俊朗非凡,很得裴天磊歡心。這樣一個主,在外面怎麼玩,裴天磊可以睜著眼閉著眼。可他有一天突然說要納二房,裴天磊怒了。但再怎麼怒,也架不住那小明星一天比一天大起來的肚子。裴天磊無奈,只得同意人進門,但沒名分,至今在裴宅只被尊稱一聲伍姨,卻不是二夫人。人一進門,逍遙公子就算完成任務,從此不聞不問。裴迪聲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出生的,說不上受冷眼,成長得卻是非常壓抑。
裴天磊為了壯大恆宇集團,找來榮發銀行做強有力的後盾,聯繫的裙帶是長孫裴迪文與榮發銀行千金小姐宋穎永結連理。老天惡作劇,宋穎小姐碰巧是裴迪聲的女友。宋穎小姐是真正的名媛,向來分得清戀愛和婚姻是兩碼事。戀愛可以浪漫,婚姻卻必須現實。與裴迪聲戀愛的四年,一直堅持地下發展。日後若配名門貴公子,名媛的閨譽很重要,從前的風花雪月,要悄然抹盡。裴迪聲是貴公子,卻是打了七折八折的,不算是良人,最多一個備胎。當閃著金光的真正的貴公子裴迪文一出現,她毅然揮劍斬情絲,做了裴迪文的老婆。傳說那場婚禮在港人眼中不亞於查爾斯當年迎娶黛安娜。
“爺爺把大哥保護得很好,一直讓他在法國接受教育,沒幾個人見過他。他回香港後,宋榮發舉行家宴招待他。宋穎當晚找到我,痛哭流涕,說她第一次這樣瘋狂地愛上一個人,她才知對我的感覺僅僅是喜歡,希望我能成全她。大哥氣質儒雅、尊貴,又有西方紳士的風範,女孩子見了很難不喜歡的。她真的很瘋狂,把手機換成和大哥一模一樣的機型,鈴聲也相同,就連手機的尾號也是情侶號,還專門找了法文老師教她說法文。大哥喜歡歌劇,她想方設法找到貴賓票。一有時間,就跑到恆宇陪大哥上班。”
裴迪聲攬住遲靈瞳的腰,把她帶進懷裡,避開行人的衝撞。這兒是青台的心臟地帶,人來人往的。從咖啡廳出來後,兩人漫無目的地轉悠。他的故事真長,一直說到現在。
“你當時心裏面是不是在滴血?”她笑靨如花,很八卦地打聽著每一個細節,沒一絲絲同情心。
“你就偷樂吧!”他聽得出她語氣中的調侃,不太自在地白了她一眼。終於說出來了,其實沒有想像中的艱難。那道所謂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痊癒。
“我哪有偷樂,而是光明正大地樂。貌似我已很久不看狗血劇,今天聽到這個故事,我發現生活雖然狗血,但也別有趣味。其實你別在那幽幽怨怨,兄台,我和你講,你真的很幸運。”她很豪慡地拍拍他的肩。
他蹙起俊眉,眼前這個女人是正常人嗎?一般人聽到他的遭遇,心軟的會淚滿眼眶,稍硬些的,會替他嘆息一把。她卻像聽奇聞似的,嘴都笑歪了。
兩人在街邊的長椅坐下,一個扛著糖葫蘆的小販從面前經過。
“我要兩根。”她推了他一把。
“不行,晚上吃了對牙齒不好。”他像個嚴厲的父親,一點沒得商量。
“我睡前會刷牙。唉,人生那麼短暫,計較這麼多,那不要活好了。”她雙手托腮,萬念俱灰。
裴迪聲默默看了她半天,無奈地站起身,追上小販,只買了一根糖葫蘆回來。“你雖然是個麻煩精,我懷有慈悲之心,覺得你好死不如賴活。”
她呵呵地笑著接過,咬了一口,“哇,好甜。真的,真的,你嘗嘗。”她嘟著個紅艷艷的嘴唇湊到他面前。
他心一盪,只覺著腦門一熱,頭低了下來。
“哈哈!”她俏皮地側過腦袋,他的唇落在她的肩上。“為了保護好你的牙齒,我覺得還是我吃點苦吧!”
他笑著搖頭,剛剛講往事時的鬱悶心情已煙消雲散。只覺著這個有著一雙大眼睛的小女子左右著他全部的思緒,讓他快樂得無法描繪。
“我和你講哦,”她毫無形象地大嚼著糖葫蘆,“如果你父親不花心,他就遇不到你媽媽,當然也就沒有你。再如果你父親不是香港人,他若在大陸,這可是重婚罪。而且大陸的計劃生育抓得很嚴,你哪有機會來到這花花世界上?就這幾項,嘖嘖,你看看你比別人有多幸運。何況裴家有財有勢,你又不要擔心失學或就業,年紀輕輕,就有這樣一個平台讓你長袖舞翩翩。兄台,你讓人嫉妒得抓狂。”
裴迪聲被她的奇言怪論弄得啼笑皆非,卻又不得不承認確實有幾分道理。有時候,跨前一步,山窮水盡,退後一步,則海闊天空。是,某些方面,他比別人幸運很多。
她舔舔棒子上的糖渣,有滋有味地咂咂嘴,開心得眼彎成了個月牙兒。“關於宋穎小姐的棄暗投明,我不作評價,人各有志。愛情是肉眼看不到的東西,留給專家去研究。其實裴迪文不出現,還會有吳迪文、徐迪文出現,她是顆隱形炸彈,遲早會爆炸,你只是受了點小傷,卻對你哥有致命的危險。回頭看看,你不幸運嗎?是她先棄你而去,心裏面多少對你有點愧疚,這樣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高大的、偉岸的、永恆的,這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事啊!最後一點……唉,幹嗎總是我一個人說,給你個機會,你來說吧,答對有獎。”
她跳起來,把棒子扔進不遠處的垃圾筒,接了點噴泉的水,洗了洗手,冷得直叫。
他掏出手帕,細細地替她擦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人生就是慢慢活,活著就要經受疼痛,但疼過之後,就會看到滿天彩虹。我最大的幸運是,我遇見了你。”
這次,他沒給她機會閃躲,深深地吻住了她,在滿天星辰的夜空下。
第九章 風中之燭
一股來勢兇猛的寒流,在恆宇三周年慶這天,從俄羅斯的西北利亞席捲了青台。待在屋中,門窗緊閉,都能聽到澎湃的海浪撞擊著堤岸的聲音。天,是灰暗的,飄著若有若無的凍雨,伴著鹹濕的海風,冷得令人徹骨。
“我覺得青台現在就是勃朗特筆下的一座呼嘯山莊,閉上眼,可以聽到海面上有怨魂的哭泣聲。”顏小尉雙手抱肩,站在窗前,幽幽地說。
遲靈瞳甩開遮著眼睛的髮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自潮州飯店事件之後,顏小尉變成了現代版的林黛玉,動不動就長吁短嘆,哀花悲糙,捨不得時光的流逝。不知是被陳晨的非禮刺激到了,還是心底的某根弦鬆動了。顏小尉閉口不談,她只能裝傻。此時,她正站在衣櫃前,擺弄著幾件厚實的風衣,不知哪件能登大雅之堂。“別嚇唬人了,快過來,幫我拿個主意。”
顏小尉扭過頭,不敢置信,“剛剛新聞里,主持人站在風雨中播報,腰間都系了根繩子,一不留神就會給風颳沒的。你家鑽石王老五真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種天氣都耐不住?”話是這麼說,她還是跑了過來,伸手捏了件細格子的薄呢外套,“這件,穿上很學院派,顯氣質又顯身材。”
遲靈瞳用手梳了幾下頭髮,忙不迭地穿上,“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這不是上了裴迪聲的賊船嗎?她推不掉。剛剛君牧遠打來電話,和她確認地址,說半小時後在樓下等。
“其實你心裏面挺美的吧!”顏小慰嘲笑她,然後又落寞地一嘆,“我的男友像走馬燈似的,來來去去,我也記不得幾個了,可在這種天氣想找個陪的人都沒有。而你,一戀愛就吊上個含金量十足的。唉,為什麼同在一個屋檐下,運氣差這麼多,你們算正式交往了嗎?”
遲靈瞳查點著包包里的鑰匙、錢夾,又跑到洗手間稍微化了個淡妝,還塗了一點唇彩,忙裡抽空地回答:“我也不搞不清目前的程度,但貌似我是沒啥選擇機會了。”
“切,你就少賣乖了,就憑你這一生活低能兒,抓住那樣的男人,還敢盤算別的機會,知足吧你!”
遲靈瞳呵呵一笑,在鏡子前轉了幾圈,自我感覺良好,沖顏小尉送去一個飛吻,“我聽你勸,那就先湊合著。”
“我要是勸你把他讓給我,你也聽?”
“我可以考慮,但我怕有人不願意。”遲靈瞳扮了個鬼臉,看時間差不多到了,換上咖啡色的皮靴,準備出門。
“對你家鑽石王老五這麼自信?”
“哪裡是他,我是擔心陳晨會扁我。”遲靈瞳在顏小尉拳頭揮過來前,打開大門,逃了出去。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悄悄推開一絲fèng,不怕死的說,“我今天會一整天都不在家,你可以把陳晨約過來,盡情地胡作非為。”
“你皮癢啦!”顏小尉羞惱地追出來,一串笑聲在樓梯口迴蕩著,哪裡還有遲靈瞳的身影。
君牧遠撐著傘,一身灰色的筆挺西裝,風度翩翩地替遲靈瞳拉開車門。他和遲靈瞳打過幾次照面,但從未交談。從裴迪聲的態度里,他可以分析得出這個有著一雙聰慧大眼睛的小女生的重要性。他有時會很好奇她是怎樣把裴迪聲緊閉的心門打開的,他試探過裴迪聲。裴迪聲總是淡然一笑,眉宇間滿溢著如水般的溫柔。
遲靈瞳禮貌地點頭,正襟端坐在后座。
一路上,兩人都沒什麼交談。君牧遠委婉地傳達了裴迪聲的問候和指示,遲靈瞳到達周慶的酒店,只能在隔壁的房間觀禮。“那個房間有一整片玻璃窗可以看到大廳,而大廳里的人卻看不到房間。裴總致辭之後,與客人們打過招呼,就來陪遲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