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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話不多,她一聽便明白。“其實沒有必要,隔著千山萬水,成功又怎樣,父母的那份愛是無價的,牽腸掛肚,思你想你。當一日你榮歸故里,他們均已白髮蒼蒼,多少事都付於歲月長河中。你所謂的成就,年老的他們根本不懂。唉,好象不值得!”

    她自幼就和家人分離,才會這般想。“我必須放棄一些東西,只能如此。你和顏浩……”

    “呵,明明呀,”她笑了,“我們常聯繫,天天催我回去嫁人,其實也不知追了幾打女友打發寂寞呢?”

    “你有這樣的打算嗎?”他忍不住好想知道。

    明靚“嘩”一聲笑開了,“怎麼可能,要是嫁他,就不出國了。我和明明不可能的,我是他妹妹。”

    “妹妹?”

    “嗯,我大三、大四假期都住在他家。”

    “為什麼,你不是總回哈爾濱嗎?”  

    “呵,林阿姨疼我呀!我現在德國,她隔三忿月便會寄許多吃的和穿的過來,你看……”她隨手拉開客廳中的壁櫥,塞得滿滿的包裹和食品全跑了出來,不甚還把掛著的衣服也扯了下來。

    “天,真的要好好處理了,我就是捨不得,卻又吃不了,一直留著留著。”她絮絮地說著,把東西又塞進去。

    嚴浩突地站起身,拿起大衣,臉色僵硬,“我要走了。”

    明靚抱歉極了,“來德國,也沒能好好陪你,明日雪停了,讓我盡地主之誼,好好吃一餐,行嗎?”

    “沒有必要,我明日便回英國。”

    明靚穿上衣衫,送他下樓。“不要,天冷,你回去吧,幸福點!”他沒有溫度的語調一字一句。

    “嗯,你也是!”找不到挽留他的話語,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外面雪好大。”

    嚴浩回頭,“不要這樣,我終是要走的,風雪又如何,我習慣了。”  

    剛剛那壁櫥中散落的衣衫是一身男子的睡衣和正裝,漿洗得很乾淨,顯然常穿。一個單身女子公寓有這樣的衣服,只證明那是偶然過夜之人留下備用的衣衫。

    急不迭地推開宴請,巴巴地尋過來看她,卻看到這一幕,心冷到絕境。

    再不奢望了。扔了嚴大公子的頭銜,她仍不會放他在心中。沒有他,她有人疼,有人愛,不寂寞,不象他這麼傻。

    明靚鬆開了手,黯然低下眼帘,“我多慮了,你很忙的。嚴浩,謝謝你來看我。新年快到了,先祝你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他毫不留戀地沒入風雪之中。

    總在別離,總是這個世界獨自面對。她也習慣了,慢慢轉身,抬階上樓。在那個春天的早晨,在排練場說分手時的心痛,再次咀嚼。枯絕的淚腺噴出新泉,默默沾濕了衣衫。

    [柏林童話:第三十二章]

    新年,巴黎,天氣晴朗無雲。

    下午時分,大使館的三樓會議室就移走了大半桌椅,一小半挪到旁邊做成自助餐桌,中餐、西餐,紅酒、白酒,飲料,應有盡有。空出的大塊,掛彩燈,放氣球,還有紅紅綠綠,許多中國傳統的吉祥物,很多人聚在一起跳舞、唱歌。  

    音樂時而是民樂,時而是溫情脈脈的舞曲,聚會裡的人不管是熟悉的還是不熟悉的,只要是黃色的皮膚、講中國話,就可以象親人般問好、笑談、擁抱。

    明靚站在通往陽台的一邊,微笑,拍著手,跟著節拍頭輕輕點著,時不時也哼唱兩句。新華社德法兩站新年聯歡,放在巴黎,沒想到大使館一個電話,全給拉到使館來了。

    工作後,她第一次參加這種聚會,很好奇,也很興奮。心情被大家感染著,不知不覺輕快起來。

    韋鵬是個好會表現的人,不管是什麼舞曲,扯上她就轉到了場地中心。一支快四,她轉得頭暈,也笑到肚痛。韋鵬的腳快把她的腳踩爛,而他居然還敢帶著她跳進了下一支慢三里。

    自始自終,他跳的都是同一個節拍同一種步。周圍響起一陣口哨聲。

    她很佩服韋鵬的勇氣,但不代表她願意一同嘗試。在一個旋轉結束,她俯耳要求休息。

    韋鵬無奈地放開她,責備她不能同甘共苦。她聳肩,走向邊上的餐桌。

    視線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眸。

    美人在哪裡都是閃光的,都是讓人無法忽視的。

    胡雅竹優雅地沖四周圍著的一群男士點點頭,儀態萬方地走向明靚。“你同事非常有趣!”她沖她舉起杯子。  

    明靚有一刻的恍惚,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胡大美女!“哦,你好,好久不見!”從前,她們似乎不太親近,現在也不知該用什麼態度應對,她禮貌問候。

    胡雅竹卻非常熱情,放下杯子,大方地給了她一個擁抱,還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背。

    明靚很不習慣地一僵,一動不動任她抱著,直到鬆開。“真的好久不見,我聽雅蘭說你在德國,沒想到今天居然會碰上,真的好開心。”美人眼中因為激動,而有些淚光閃爍。

    明靚咽了下口水,不確定地眨了眨眼,“是啊,歐洲很小。”

    “對哦,真的好小哦,”胡雅竹嬌笑著,“我畢業後到外交部,然後便到駐法大使館做秘書,沒有遇到任何熟悉的人,而你在德國,我們卻能不期而遇,感覺就象在國內某一個城市突然邂逅,非常驚喜,我們有緣呀!”

    嗯,有緣,一切緣份的盡頭是罪大惡極顏大帥哥的存在。

    幾年不見,大美女健談了許多,也多了許多人情味,拉著她說個沒完沒了。她的人生乏陳可具,沒什麼好說的,她微笑傾聽。喝了兩杯果汁,吃了一塊點心,手上正拿著一份烤蝦。  

    身邊的人越來越多,時不時有人擦肩而過,打斷她們的談話。

    “如果你吃得差不多,也不想和你同事跳舞的話,我們去陽台坐坐,好嗎?”胡雅竹正在興頭,抓住她的手,建議道。

    “嗯,行!”明靚也有點覺得氧氣稀少。

    陽台很大,零落放下幾張躺椅,遠遠可以看到艾菲爾鐵塔上的燈光。天氣寒冷,無人有如此膽量在此領略巴黎夜色的浪漫。

    她倆包得只露一張臉,仍有些抖索。但這裡很靜,靜得能聽到塞納河的水流聲。

    “明靚,你變了很多,以前你很青春、陽光、活潑,精靈古怪的,現在……”胡雅竹在淡淡的燈光下打量著她。如果沒有讀錯,她的眼神叫同情。

    明靚淺笑,“如果再象從前,別人會說我裝嫩。呵,我二十五歲啦!”

    “少在我面前說嫩和與老的話,我不愛聽。對,對,我是二十九歲的女人,青春將逝,可是我容顏依舊,年歲又算什麼?”胡雅竹撒嬌地嘟起嘴。

    明靚看愣了,美人一顰一笑,都可傾城。顏浩哪來的定力拒絕?  

    “唉,想起來那時候好傻,為了顏浩,我居然很低仇視你。”大美女有些感慨地一笑,“後來才發覺,你一直是我和顏浩硬把你拉進來的假想敵。”

    相逢一笑泯恩仇。仇敵

    “呵。”明靚淡笑,關於往事,她不想回憶。

    “他好嗎?”胡雅竹失落地看著她。“現在才發現,真的很愛他,雖然他不愛我。”

    明靚訝異地盯著她,“你不是有一位外國男友嗎?”那年開學,在公寓門前招搖一幕,B大女生多少年不忘。

    “只是和他賭氣,他設計讓我看到與他婚後十年、二十年的樣子,逼我退縮,逼我死心。而我氣不過,索性讓他看看沒有他,我有多少人追。呵,可惜他根本不往心中去。”

    “顏浩有顆不安定的心,給人沒有安全感。”

    “但他肯為你守候、改變。”胡雅竹的話語有些酸意。

    “因為家人是好友,他對我有著兄長般的疼惜和呵護,不是愛。”明靚小心解釋。  

    “呵,你呀是不知足,我都羨慕死你了,而你卻一點不珍惜!”胡雅竹幽幽地把目光投向遠方,“我現在與誰交往,不知不覺總拿別人與他相比,比來比去,身高不及顏浩,笑容不及顏浩,溫柔不及顏浩……其實不是不及,而是他們不是顏浩,我還是不能忘了。索性不寄希望這世上會出現第二個顏浩,一個人輕鬆過幾年吧!”

    明靚詫異地側過頭,她愛他好深出乎她的意料。

    “顏浩現在上海做律師,回國時去看看他。”

    “不!”胡雅竹堅決搖頭,“愛歸愛,但是和他一起生活還是有些害怕,那種上海人的斯文與客氣,疏離得讓你透不過氣。”

    明靚笑了,“不會的,等你融入進去,就沒有那種感覺了。你妹妹她好嗎?”

    “她碩士快畢業了,有可能讀博,有可能工作,隨她吧,她現在和她的導師正戀著呢,估計是繼續讀書的多。”

    “我也好想讀書!”明靚輕聲嘆息。  

    “那你當初為何要放棄?”胡雅竹揚揚眉角,不解地問。

    “呵!”明靚輕笑無語。

    “不要以為你不提嚴浩,我們就真的忘記你們曾經戀愛過。嚴大公子,在B大那是重量級人物,說了你都不相信,當初初遇顏浩和嚴浩,呵,我是同時出手,只可惜只有顏浩賞識的看我一眼,嚴浩連抬頭都懶。後來因為顏浩的關係,我們才稍微熟了點。在B大,他是一個挑不出毛病的人,天塌下來都正襟端坐,對一切女色拒之千里。而那樣的一個人,幾次牽著你的手在校園內散步,目光時不時就轉到你身上,只有我那傻妹妹不願相信,我早看出他喜歡你,很喜歡,就是不會追,被動得很。”胡雅竹陳述事實。

    她無法否認,只能嘆息,“我確實很幸運,但這樣的幸運也讓我很茫然。”

    “為何茫然呢?把一切扔給嚴浩,小鳥依人般跟著他讀書去好嘍。”

    “沒有這麼簡單。”

    “你愛他嗎?”

    明靚心頭一震,千百次問,千百次跳過、忽視,當作沒有答案。“都過去了!當時很小,有些害怕,他那種家庭,不是你有氣節、清高就能不顧一切,自然而然的影響,太多的壓束,我應付不來。家人應該是能吵能叫能哭能笑、包容溺愛你所有的人,而我在他們家感覺不到。”

    胡雅竹微微點頭,攬過明靚,“我懂你的話,他的家庭在歐洲一些君主立憲制國室那就是王室貴族,嫁一個人,其實是嫁一大家子,有點複雜。我也不喜歡灰姑娘的故事,象討好被施捨似的。不過,嚴浩很可憐,他有可能是第一次愛人哦,他無權選擇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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