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嗯,你是要去?”
“不是我,是明靚,她到德國工作,現在是大記者啦!”
“哦!”餘音鳧鳧,似若有若無的諷刺。
有一對新華社資深記者的父母,別人都會認為她是從後門空降而來。明靚自嘲一笑,不在意地扭過頭。
安檢處,同事在著急地招手,憂傷的目光回到顏浩臉上,戀戀不捨,“明明,我要走啦!”
別離在即,顏浩的心狠狠地抽痛著,“好!我送你到安檢處,以後,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已。嗯,有一日,如果啦,你想見我,一通電話,我便過去接我的新娘。”
除了明靚,其他兩位都愣了。嚴浩寒瞳交錯著疑惑、深究。
禮貌地沖嚴浩點點頭,由顏浩拉著,走向安檢處。見慣了分別,安檢員含笑看著哭花臉的明靚。遠處,那抹挺拔的身影被淚水阻隔,看不清楚。快速轉身,“明明,再見!”
再見,明明;再見,北京;再見,嚴浩……
心,在歷經時間的沉澱後,愕然再次確定,只是一切已擦肩而過。
“這次是真的再見!”他的話猶在耳邊,她記得。
結果不意外,至少他們中有一個人很幸福。
“喂,明靚小姐,魂歸來兮……”一雙大手輕晃著,成功地讓她遊走的眼眸定格。
[柏林童話:第三十章]
“就知道你一定在!”韋鵬笑著放下大大的包,坐到明靚對面,招手要了杯咖啡,“還是你命好,窩在這裡喝咖啡寫文章,不象我在外面奔波,抓相機的手都凍僵了。”
“那下次我們對換下,你寫文,我管圖片。”明靚含笑說道。
“算了,我認命,行不?”韋鵬誇張地聳聳肩,“誰叫我們是搭擋,我是男人,吃點苦是應該的。今天的稿寫好了嗎?”
“嗯,”明靚把手稿遞給他看,“一會回公寓,我就用郵件寄過去,可以趕上明天的晨報。”
“明靚,這種遊記類的文章,晚點沒關係,不要拼命。新聞到要趕點,對了,我今天過來就是和你說新聞的,你聽說過英國一位球星謀殺妻子嗎?”
明靚坐正,點點頭,“上個月的事吧,我聽說過,炒得很兇,案件還沒開庭呢!聽說雙方請的都是知名大律師。”
“嗯,又是一場法庭之王爭峰!與從前的‘性騷擾’風波、‘植物人’訟戰、‘原子彈’訟案有得一拼,因為當事人是世界頂級球星萊理斯,有許多料可寫。站上把這個任務給了我們。”
“我們?那件案子在英國呀!”
“因為被害人是德國藉,警方決定要在德國審理此案,也是為了迴避英國球迷鬧事。”
“哦,那我可要好好準備。”
“但願可以採訪到萊理斯本人,呵,不過,可能性很小,明天在機場他的律師有人記者招待會,我們早點去占好位。”
“嗯,那我們走吧,我要回去看資料。”明靚起身,穿好大衣。
相隨走出咖啡館,寒風撲面,吹到人臉上如刀刮般疼,街頭的積雪已厚了一層,踩在上面“咯吱”地響。明靚停下腳,裹好圍巾,“柏林真的太冷了。”
“這還是西歐呢,北歐更可怕。我在挪威工作過一年,那樣的冬天可以讓你永世不忘,你可以體會到什麼叫漫漫長夜。”
“長夜裡和家人圍著爐火旁的餐桌邊,也不錯哦!”
“呵,我們這些在異國工作的人哪天不是奔東奔西,還爐火呢,連口熱湯都沒得喝,不懂你為何要選擇做記者。聽說你當初好象可以進總部做翻譯?”
明靚沒有回答,木然地往前走著。
韋鵬摸摸頭,不好意思地一笑,“呵,人各有志,你在這行做得不錯呀!站長說你在學塞爾維亞語,希望有一天可以去非洲工作。”
“嗯,我想和爸媽一起。”明靚輕輕地說。
“還是小孩子一個,可以理解。唉,好好享受現在的一切吧,如果真的去了非洲,想感覺一下冬天的寒冷都難。”
韋鵬是柏林站的攝影記者,明靚一過來,便跟著他跑新聞。他見多識廣,人又開朗,象陽光一般,永遠晴空萬里,到哪裡都笑聲不斷。
揮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優雅地拉開車門,“很榮幸為你服務,小姐,請上車!”
“我還有幾步路!”明靚想拒絕。
“我不喜歡看你獨自走路的樣子,天這麼冷,早點回吧!明天的工作可是不閒。”韋鵬推著她進車,說了地址。
“謝謝你!”明靚有點感動。
“謝什麼,搭擋呀,日後到了非洲,可要常給我寄明信片。能去非洲,是每一個攝影者的夢!”
“呵,好!”
車在積雪的街頭緩緩行駛,看著窗外閃爍的路燈,明靚幽幽地問:“你想家嗎,韋鵬?”
“選擇了記者這行,便是選擇了飄泊,很多人羨慕我們的好運,可以游遍全世界。”
輕輕點頭,“飄無定所,象吉卜賽人!”對她而言,無所謂啦!
難得一向笑語不斷的韋鵬沉默了,“我有二年沒有回國,從挪威到德國,忙著適應,忙著趕稿,每天累得一碰床就睡著了,家就在夢中吧!不過,我的家人肯定想我,所以我還是幸福的!”
明靚很羨慕地看了他一眼,是啊,有人想念真的是種幸福。
“又發呆啦,丫頭!”韋鵬輕推她一把,“到啦,是不是想賴著陪我?”
“啊!”真的是公寓大門,明靚臉紅紅地下車。
“明早我過來接你,今晚好好睡。”這丫頭太較真,早晚會累出病來的,站長左叮囑右叮嚀關照她,他一個大男人還真不會。
機場,很討厭機場。
找了間會議室作為記者接待中心,倫敦的航班還沒到,會議室里已座無虛席,長鏡短鏡,錄音筆、筆記本,採訪本,所有能出動的全部出動,就想在第一時間搶到最快最新的題材。
來早也沒搶到好位,明靚擠在攝影席里,從fèng隙里張看著答問席。
“來啦,來啦!”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的記者如臨大敵,閃光燈閃個不停。
側門裡,率先走出萊理斯俊酷的面容。明靚踮著腳,想看清後面跟隨的人,不料身邊一架攝相機的電線勾住了腳,她一斜,站立不住,倒向身邊的一位記者,卻帶著攝相機跟著倒下,她不禁驚呼一聲,只見重重的攝相機迎面而來,眼前一黑,好似聽到韋鵬的大叫,她什麼也不知道了。
真是很長的一覺呀,太久沒有睡得這麼好過了。她美美地睜開眼,一張放大的俊容俯在面前,她嚇得閉上眼,又夢到他了嗎?拼命搖頭,嘴中嘟嘮著。
“你在講什麼?”聽不清她講什麼,夢裡的人耳朵貼近她的唇邊。
“三百七十八乘以二十四。”
“為何不精確到秒呢?”寒眸浮出笑意,為她的話語,空寂多年的心稍稍有了溫度。三百七十八是他們自機場一別,分離的天數,他記得很清,她也沒忘記。
“啊!”明靚騰地坐起,這不是夢!她瞪著他,驚訝無比、難以置信地直眨眼。
是機場醫務室,額頭上貼著OK繃,嚴浩兩手交插,一身精緻的手工式西裝,氣宇不凡站在床邊深究地打量著她。
“這,這……”她慌亂地四下張望,“韋鵬呢?”
“你的搭擋嗎?”嚴浩一挑眉,“承蒙你的暈倒,他得到了萊理斯的獨家採訪。現在他正在代替你採訪萊理斯呢!”
過了五秒,她終於找了自已的舌頭,“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忘了自已的情形,她錯用受傷的左手欲撐起身,“啊,好痛……”
“別亂動,你這個傻瓜!”
他一個動作趨近,一手環抱她的背後,扶住她側倒的身子,一手為保持平衡撐在她的腰際,然後世界好象靜止了,兩人呼息咫尺,相望的眼眸仿似可以穿透地方內心……
一瞬間,只是一瞬間,他誤以為自已看到了塵封心底冀求多年的渴望,但,二次的失敗回憶逼他面對現實。
他僵硬地扶她躺下,“我是萊理斯的律師,所有的採訪都必須經過我同意。”
她的手糾緊床單抗拒,急促,如戰鼓的脈搏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敲打,她恐懼他會聽到自已無法控制的心跳,急得把頭扭向一邊。
他深沉瞟向她,克制心中因她排斥、推拒自已的舉動所引起的熾烈火氣。二十歲,她表白,然後分手,她說是開玩笑;二十一歲,她說要努力愛他,然後分手,她說不能接受兩人的性格差異;二十四歲了,她當他是陌生人,當面忽視他。
“你在這等著,我去看採訪結束了沒有。”冰冷的語氣聽起來極為不耐。
“好!”
門“怦”一聲關上,帶著怒火。
她記得他是個很記仇的小人,現在好象不那麼記仇,但火氣卻大了許多。
強撐著下床,好象有點慘,頭破了,左手受傷,走到鏡子前,一派狼狽。反正從來就不是美人,狼狽就狼狽吧!
“明靚,獨家,獨家新聞!”韋鵬激動地推門進來,衝著她晃動採訪本,“我要馬上發稿。天,你好些了嗎?”
“我以身徇職,應該算烈士吧!”她傾下嘴角,笑著問。
“還能說笑,看來不算壞。今天你休息,稿件我來寫,圖片我來做,OK?”韋鵬關心地挽住她。
門外射來一記凌厲的目光。
韋鵬放開她,伸過手,“謝謝你,嚴律師。”沒有嚴律師的首肯,任何人都接近不了萊理斯,看這位嚴律師,年紀輕輕,就在法律界舉足輕重,真令人敬佩。
嚴浩淡淡地一握,眼睛看著明靚。
明靚揉著額際呻吟,支吾道:“嚴律師是我學長。”
“真的!”韋鵬慡朗地笑了,“世界說大就大,說小就小,穿過大西洋,還能遇到自已的學長,明靚,你今天一定要好好盡地主之誼,招待下學長。”
明靚有些難堪,他這位貴公子心中把她不知恨成什麼樣,怎麼可能與她同桌吃飯,“呵,學長要準備明天的辯護,很忙的。”
“我不忙。”
“呃?”明靚半晌才反應過來,“你剛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