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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得顏浩的生日嗎?”
“呃?”胡雅竹一怔,“十月十二日,不對,是二十二日吧!”
“呵,當你愛一個人時,你會記得他的喜好、他的生日、他的血型、他所有所有的一切。分開後,你總在提醒自已忘不了他,還愛著他,其實不知不覺時,你已經把他忘記。沒有一個人是不可替代的。”
“老天!”胡雅竹恍然初醒地低喃,“你以底有過幾次戀愛,居然有這樣的修為?”
明靚不自覺綻現笑容,“哪來幾次,可能就僅有一次,有可能那一次還不算。”半年就沒到,可卻讓她心已淪沒。
“明靚,悄悄問下哦,”胡雅竹忽然神秘兮兮湊近她,“嚴浩那剛正冷酷凜然的樣,談起戀愛時,表情也是那樣嗎?”
“去!”明靚推了她一下,臉紅到頸端,眸子不自禁盪起一層柔媚。
“說呀,說呀,滿足下我的好奇心。”大美女不依,抓她緊緊的。
“很溫柔。”明靚呢喃低語。清冷的眸光溫柔地移到她的臉上,總能讓她迷醉得看不清四周的一切,情不自禁甘願被縛。
“無法想像!”胡雅竹大叫。
忽然,一聲巨響,艾菲爾鐵塔上空升起無數朵煙花,在夜空中絢麗艷美般綻放。
“快,快,要到明年了,許個願吧!”胡雅竹閉起眼,合掌在心口。
明靚一笑,她不許願,她只要認真地快樂地過好每一天,讓那對自私的父母看見就行。
[柏林童話:第三十三章]
黃浦江的夏夜,星光滿天,風大浪急,外灘上遊人依然川流不息。
明靚坐在石凳上,痴痴地看隔江對岸東方明珠塔尖的燈光。“明明哥,柏林的冬天冷不冷?”
端著一杯冷飲,從台梯上拾級而下,騰手抱她緊緊的,“西歐比北歐好點,但一定比上海冷多了。盈盈,其實沒必要選擇柏林的。”
“陌生的人,陌生的國度,陌生的職業,會讓我忙著接受,也就不會總陷在回憶里。沒有思念的人,故鄉也是異鄉,哪兒都是自已。柏林,我會把它當作人生新的開始。”
因她的話,顏浩心疼得狠,“我好懷念那個和我對著幹、吵嘴吵得理直氣壯的明靚,象陽光一般明媚。”大手包住微涼的小手,“不要去柏林了,我們結婚,明天就結。”
明靚坐正了,不解地看著他,然後認真搖頭。站起身,沿著外灘慢慢地走,江風吹亂了她一頭長髮,黯然看著湍急的江水,“顏浩是哥哥!”
“什麼哥哥?我們沒有血緣,明明就是未婚夫妻,我才不要做你的哥哥,我要做你的丈夫,生孩子、拌嘴、說家長里短,白髮蒼蒼時仍當你是寶的那個人。”他推搡著她,痛苦地吼叫著,“相信我,好不好?”
濕濕的面容抵在寬闊的胸膛,微微頷首,“我相信!但我們沒有緣份,你只是因為同情,我只是疲倦,當你同情一過,我康復了,你我情淡意淺就是對彼此最大的傷害。”
“我不會,除非你心裡有……”
“沒有,沒有誰!”她重複著,“象這樣,我尊重你,待你象哥哥般。林阿姨與爸爸,兩個人非常般配,媽媽縱然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但溫文爾雅的爸爸卻愛她,林阿姨想開了,接受顏伯伯,每個人都非常幸福。”
顏浩心疼意動,擁緊她,“盈盈,為什麼不將就一下,為什麼不遷就我一些?我是愛你的,日後,你也會愛上我的。”
“我長成醜丫頭,也要?”含淚輕笑。
“要,就是想要醜丫頭,你為什麼不能愛我?”顏浩幾乎瘋狂了,不懂她為何一定堅持獨自飄零,生生棄他的愛於不顧。
“顏浩,顏浩,”著魔般念著,卻仍然搖頭,“這是天意,我不能騙你,將就一些,纖就一點,對你不公平,我無法回應你的愛。我只能好好地愛惜自已。”
拼命攬緊,只想揉進自已的腹中,不讓她孤獨去飛。一滴男人的淚悄悄掉了下來,遠處,找人的林秀雯也哭花了一張臉。
“唉!”輕輕翻開日曆,顏浩仰在座椅中輕輕長嘆。明靚走了一年半啦,快到春節,上海都是寒風刺骨,不知柏林會冷到幾度。每次電話總說很好,寄來的照片卻是張張強撐的笑意。
大雪的天,為趕新聞,在柏林街頭舉步匆匆,那麼辛苦,就是不肯說一句“我想回家。”
“咚咚!”門開了,合伙人王子文探首進來,“又在想妹妹啦!”全事務所都知顏浩有一個妹妹在德國。說起妹妹,顏浩就兩眼閃光。
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有事?”
“我們代理的宏瑞電子的外方律師來滬,中午一起吃個飯?”
“行,在哪裡?”
“和平飯店!”
出於禮貌,兩人早早來餐廳定位等候,一邊閒聊著事務。顏浩沒有進父親的公司工作,與王子文合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目前的業務量在上海是數一數二的。
剛喝了兩杯茶,便看到宏瑞的老總伴隨著一位高大的男子走了過來。熟悉的身影讓顏浩喜出望外,“嚴浩!”
嚴浩也很驚訝,激動得與他拍拍肩,握握手,還來了個男人式的擁抱。
“我同學、室友加好友!”顏浩沖愣著的其他二位笑著介紹。
“真巧哦!”宏瑞老總與王子文對視一眼,這餐飯一定會吃得非常愉快。
四人落座,開始上菜。“上次在機場匆匆一別,也沒詳問,你怎麼沒有回國呀?”
“我可能喜歡倫敦的霧吧!”無意談自已,嚴浩神情略顯疲憊。
三人大笑。
顏浩沖他舉杯,“你也學會幽默了。”
“工作了嗎!”兩人很有默契地乾杯。
為恐冷落客人,老總忙著為遠道而來的客人布菜。話題轉入業務,同是為一家跨國公司代理法律業務,很快便取得共識,一切都談得透明而又愉快。
飯畢,其他二人識趣告辭,他們轉入咖啡廳繼續。
為他註上一杯芳香的咖啡,顏浩微笑搖頭,“說來我們都有三四年沒有聚會了,對啦,上次機場那位是你女友嗎?你結婚了沒有?”
嚴浩淡淡一笑,“你真能想像。那是堂兄的女兒,我侄女,一直在英國,我回來時她要跟著,我忙得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哪有功夫談女友?”
“哦,你想要定居英國嗎?”
嚴浩搖頭,“不一定,過幾年再說,一切都沒穩定下來,而且,我爸爸那邊也有問題,先工作著吧!”
“呵,你呀,還是很挑。想起來好笑,我們在大學時,居然會同時喜歡過同一個女生,但我們從沒有大打出手,似乎是各唱各的戲,互不干涉,朋友、同學照做。”可惜我倆都沒那個福份。”
嚴浩沒有笑,定定地看著杯中黑色的液體,“我上個月在柏林見到她了。”
“明靚?她怎樣?”顏浩急切地問道。
“很有職業記者的感覺,靈敏、語速很快,用詞犀利,非常敬職。”
“我不管那些,她瘦了沒有?”
“比大學時瘦了點。”
“唉,”顏浩仰倒在椅中,“我可憐的盈盈,真讓人心疼。”
“可憐?”嚴浩詫異地看著他。
“她沒有和你提嗎?你們沒有一起吃個飯什麼的?”
“有,就隨便聊了幾句,她好象有點憂鬱,變了一個人。”
顏浩嘆息地閉了閉眼,“她呀,就怕別人同情,事事逞能,所以才逃得遠遠的。”
嚴浩身子微微一怔,“她發生什麼事了嗎?”
顏浩彎身從公文包中拿出一個筆記本,後面夾了幾張照片,他輕輕翻開,遞過去。
明靚蒼白著臉,神色淒涼,捧著兩張照片,站在登機梯上,“大二的新年,明叔與周姨從南非回國,飛機剛從開普敦起飛,因油箱著火,墜在好望角附近,機上無一人生還,救生人員打撈上明叔們的行李箱,找到了幾件衣衫,當成遺物埋在大連,這張是在去大連的飛機上拍的。”
嚴浩的面容劇烈地抽動,掩飾地去拿咖啡,卻碰翻了杯子,手忙腳亂,收拾好,急急地又看向下一張。
明靚瘦了,跪在雪地里燒著紙錢,淚水滿面。“你知道,明靚是外婆帶大的,她外公早逝,外婆就周姨一個女兒,突聞女兒女婿遇難,外婆心臟病突發,在明叔周姨六七未到時,也走了。突然失去生命中至愛的三人,明靚象個木頭人,不吃不睡,眼睜得大大的,那時候,不是我就是陳靜,要不然就是我媽,三人輪流陪著她。好不容易她正常了些,大四時,我剛想讓她到上海來讀研,新華社找到她,想聘她做翻譯,她卻提出去國外做記者,擺明了不想讓我們疼,唉!”
一張一張,張張都是小臉蒼白,眼神淒楚。最後一張,好象是除夕的晚上,和顏浩全家擠在豐碩的餐桌邊,故意堆起的笑容,讓人恨不得抱著大哭。
“你為什麼不盡力留住她?”他捏住最後一張照片,心疼得碎裂。
顏浩苦笑,“我說得不好聽,就差強逼她洞房,與她生個孩子捆住她了。”攤開雙手,無奈聳肩,“可她那一流淚,對你說些讓你心疼不已的話,我就沒轍了,只好放手。”
“她是孩子,怎能由著她?”他痛心地自責著。那時,顧了學業,顧了自尊,顧了修補失去她的痛處,拒絕了一切與她有關的聯繫方式。
“孩子?有那樣條理清晰,辯得你無話可說的孩子嗎?”
手機突然響了,顏浩一看號,沮喪的表情煥發出激動。“盈盈,是你呀,想明明哥啦!”
嚴浩的手指泛白,強烈的妒忌咬撕著心。她不管是快樂還是痛,總是不需要他。
“爸媽都好,毛衣收到啦!嗯,要多吃點,千萬別凍著,我會去查收包裹的,錢賺得那麼辛苦,不要亂花,行,行,行……再見!”
戀戀不捨地合上手機,發現嚴浩移步到窗前。
“是明靚,給我媽寄春節禮物。我媽呀,想她都想瘋了,現今不再嚷著要她做媳婦,只說要女兒回家。”顏浩黯然搖頭,“她總說沒有親人的地方,故鄉就是異鄉。唉,有可能就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