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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真了?
[北京傳說:第九章]
人如飛鳥,總在一座城與另一座城之間穿梭著、尋覓著,機場就象旅途中的一棵樹,供疲累的雙腳暫時歇息。
早春二月,北京冬意殘留,春還在路上。
機場出口處,嚴浩已站了很久,冷眸眨都不眨看著每一個經過的旅客,只怕眨眼間,錯過了另一個早該到航的人。
白色的齊膝束腰大衣,光亮秀氣的小皮靴,紫色的圍巾隨意繫著,長發紮成高高的馬尾,沒有礙眼的眼鏡,晶眸俏麗活潑四下張望著。
偷想過她本來的面目,但卻沒有直觀來得如此震撼。他不以貌取人,但她如此清麗出眾,他不禁虛榮地想上前擁她入懷,向世人宣告他的所有權。
“對不起,天氣突然異常,航班晚了點,我給你電話時,你可能正在飛機上,等我上了飛機,又不能打電話了。”明靚看見人群中俊偉的面容,頭髮該死的一絲不苟,衣服該死的整潔得體,站著的身姿總是筆挺得怕別人不知道他高傲一般……圓睜的眸子對上溫柔的冷瞳,有這樣方方正正的男友,估計有一天遲早會壓抑而死。
“沒有關係,我一直都會等你的。”體貼地接過她手中的箱子,目光眷戀地停在她的身上。
愕然低頭看看自已,小臉一紅,“不要談論我的變化。“她咕噥表明立場。
眼前忽然人影一晃,一隻手定住她,有溫熱貼上她的唇。她的眼睛都瞪到極限了,他才離開她的唇,雲淡風輕地轉身向停車場走去。
“剛才……”她拉住他,不敢相信她就這樣被輕薄去了。
他低頭,眼角含笑,“要討論一下嗎?”
“不,不!”錯愕與羞澀讓她再也不敢問下去,放手,微惱地跟在他身後,他怎麼可以就這樣奪走她的初吻呢?
來接機的還是古哥。“哇,都說女大十八變,才幾天不見,小姑娘就讓我認不識啦!”他誇張地做了個驚訝的表情。
明靚吶吶地乾笑,她彆扭地不看嚴浩,不著痕跡地想延展彼此的距離。
長手一伸,將慢慢移遠的身子拉近,“古哥,走吧!”他不可能放開她的。從初見,就困住了,被困住了,自投羅網地被困縛住了!即使狩獵者不在意,他也無法、也不能掙脫!
女生公寓樓下大廳,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來來回回地踱著,時不時朝外看看,一邊,俊朗高大的帥哥今天無法優雅回禮給經過的女生,一臉怒容地悶坐著。二十有五了,居然還要母親大人陪同回校。這種恥辱可以讓B大八卦者快樂半年。
黑色的奔馳悠哉停大公寓樓前,來了,顏浩痛苦地閉上眼。
開了車門從後車箱中拿出行李,再憐惜地牽著明靚出來,和古哥打了招呼,眼神愉悅地看著還嘟著嘴的她,“女生樓,我不方便上去,稍晚過來一起吃晚飯。”
戀愛必須象連體嬰嗎?明靚頭疼地直接想拒絕,卻在接受到大廳內刺人的目光時,臨時改變主意,抿嘴一笑,小手塞進他的掌心,“幫我把行李提進大廳。”
嚴浩愣了下,點點頭,隨她拖著,相偕走進大廳。剛進門,明靚突地鬆開他的手,飛奔向美婦,慷慨地獻上大大的擁抱。“林阿姨好!”爸爸真是好沒眼光,這麼美的阿姨不要,挑了個大大咧咧的周小亮,不然她就是自已的媽媽,哦,香香的,軟軟的,好喜歡。
“盈盈?”林秀雯驚喜地抱著懷中的女孩,“天啦,長這麼大了,是個小美人。”
真是越看越愛。
“阿姨偏心我才會這樣講,沒有啦,明明哥哥一直喊我醜丫頭,是不是,明明哥?”很純很真地扭頭轉向一邊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的顏浩,在林阿姨看不見的角度里,得意地沖他擠擠眼。
“你確定認識我,明靚學妹?”顏浩咬牙切齒,慪心地一字一句吐出。
眼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吧,難為她肯那麼傾情裝扮,她讀什麼德語,改學表演好了。唉,這股靈韻、俏皮的魅力,胡雅竹姐妹一輩子都學不來,就知道長大後的她不同凡響,所以才由著爸媽把那份婚約當真,卻……這世上有後悔藥嗎?
“林阿姨,你看明明哥哥凶我。”撒嬌地賴在林秀雯懷中,“對啦,阿姨,見過明明哥哥女友嗎?是B大的才女加美女。”
顏浩真想撞牆而死,世上竟然有這種得寸進尺的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秀雯好愧疚,責備地瞪了一眼兒子,好聲好氣地拉著明靚,“盈盈,原諒明明哥好嗎?他是誤入歧途,從今開始,阿姨保證,明明會改的。”怎能放棄,這女孩像極了明大鵬,如生一個象他的孫兒,她便滿足了。
誤入歧途?明靚悶笑,有婚約在身,還順便交幾個女友打發時光,以便選擇,哪個未婚妻有這樣的雅量,她可不是天使。小臉上裝出一臉正義,“阿姨,我不能這樣自私。明明哥愛著別人,你從中作梗,既使他人對著我,心在別人身上,我不要。”大眼睛中瞬間淚霧瀰漫。
顏浩真想為她拍手叫好。
林手雯真恨不得打死花心的兒子,這麼懂禮的媳婦哪裡找?不禁厲聲譴責,“顏浩,你這浪蕩子,讓你等盈盈長大,周阿姨還讓盈盈和你考同一所大學,為的就是照應盈盈,兩人互相愛護,你偏偏等不及,亂談一氣,告訴你,什麼才女美女,你想都甭想帶回家。現在,你說怎麼辦?”
又來了,顏浩耳朵都磨出繭了。那鬼靈精窩在媽媽懷中,一臉看戲的快樂,心一橫,有仇不報非君子,這未婚妻,他要定了,不管嚴浩的友誼,不管被胡雅竹罵背心棄義,只要能守候小鬼的一生一世,恨死也甘願。
心動何時開始,記不得,也無意去找,當她滿臉髒污出現時,緣份就扯不清了。
鄭重地盯著那張笑得心花怒放的小臉,“盈盈,原諒我,我改,以後我心裡只放你一個。”
笑容凍結在臉上,嘩地一聲摔到地上,碎成片片。事情脫軌了,超出預期,掙脫開林秀雯的懷抱,六神無主地看向身後的嚴浩。
他抿著嘴,漂亮卻冷淡的眼,冷冷地與她回視,面色一點蒼白。
整個過程,他看得一點不漏,那麼就不必解釋太多,他是她最後的救命稻糙。侷促地把手伸過去,忐忑不安地等著。如果他不接,那麼她只能乖乖回到顏浩的身邊了。
沒有讓她等待,在她伸過來那一刻,他就抓住了。零下兩度,他的掌心微濕。
如果沒有外人在場,她好想投懷送抱,為他的見義勇為,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笑容重新綻放如花,“阿姨,對不起,這是嚴浩,我朋友。”
林秀雯張大嘴,看著這個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輸給兒子的男生,千里迢迢飛來北京,只想挽回盈盈,在峰迴路轉時,沒想到風景已異。你未曾停留,而我也已走過。兒子變心在前,人家沒必要為他小姑獨處、守身如玉,今日一切已成過去。傾刻間,心落莫成灰、潸然淚下。
顏浩挫敗地閉上眼,做了惡人,也不能改寫結果。
“阿姨,我把行李送上去,就陪你出去轉轉。”沒想到林阿姨會這麼難過,明靚罪惡感深重。可是事關人命,有那樣的未婚夫,會被其他女人的口水咽死的,她只能心狠了。
想著怎樣面對明大鵬、周小亮,想著安慰自已破滅的夢想,林秀雯無意停留,“不了,盈盈,暑假不要回外婆家,去上海,好嗎?”
心愧地點頭。
一向如陽光般開朗的顏浩黯然地扶著母親走了,明靚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回首那雙總是令他無法遁形的眼眸。唉,剛丟了一個未婚夫,又多了個男朋友,真是好戲連台啊。
樓梯上胡雅蘭娉娉婷婷走了下來,明靚笑了,揮手問候。
“新年好,胡雅蘭。”
美目一閃,胡雅蘭花容脫色,“你,你是明靚?”
明靚親熱地挽著她,“去哪裡?”
實在不習慣與自已有一拼的人站在身邊,奮力掙開,“你,你,我去餐廳。”
“哦,我把箱子送上去,一起去,嚴浩,等我哦!”拎起箱子,一閃,消失在樓梯間。
胡雅蘭驚異地立在樓梯間,發生什麼了嗎?她怎會和嚴浩如此熟?她不是一個鄉下人嗎?揚起一張花容,“嚴大哥,明靚她……”
“她只是恢復原形。”嚴浩郁怒地說。
“原形?”胡雅蘭還是不明白。
明靚換了件輕便的外衣,亭亭玉立地從樓梯上蹦蹦跳跳下來,笑意盎然。
“等很久了吧!我可是最快速度,餓壞了,我要大吃特吃。”率先衝出大廳,嚴浩、胡雅蘭相偕在後。偷偷回頭,兩人正一問一答,冷麵一板一眼,難得胡雅蘭情有獨鍾,換成她會悶壞的。腳步加快,留一個獨立空間給有情人。
英雄難過美人關,嚴浩也是凡夫俗子,自然不會例外。她理所當然這樣認為,不禁為自已的成人之心感動不已。
[北京傳說:第十章]
不管顏浩如何挽留,林秀雯執意要回上海。在機場安檢口前,回首時林秀雯臨別時那聲嘆息讓顏浩愧疚到極點。他真的讓媽媽失望了,說來好笑,是為了沒有實現的二十一世紀罕見的一份長達十五年的婚約。可他笑不起來,如果,他說是如果時光能夠回到那個炎熱的九月的午後,他一定要從地上拎起那個髒兮兮的丫頭,找間屋子把她鎖起來,免得她出來禍害他、讓別人看到她。
月光十分皎潔,嚴浩不在,一定陪那個丫頭吃飯去了。顏浩無意開燈,也不想收拾行李,打開電腦,找了組鋼琴曲,打發心煩。窗口瀉進的明月銀輝,把屋內東西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宛如一層淡墨隱隱約約印在牆壁上,月光似乎隨著音樂搖晃不定。
門開了,嚴浩一開燈,看見床上的顏浩,愣了下。
“從外面看,房內黑黑的一團,我以為你不在。”嚴浩淡然地掃了他一眼,拿出行李箱,準備收拾。
“我能去哪裡呢?好久沒看見過這麼亮的月光,就沒有開燈。”
嚴浩怪異地盯了他一眼,笑了。“怎麼變得有些小資起來?”
“喝點酒吧!”顏浩坐起身,從行李箱中拿出一瓶紅酒,對著嚴浩晃了晃。
“你怎麼通過安檢的?”嚴浩不禁愕然。
“我和媽媽坐火車過來的,今天的機票沒有買到,她等不及明天的航班,唉!”顏浩找出螺旋栓拔出軟木塞,拿來兩隻茶杯,倒得淺淺的,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