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她決定明天找洛飛好好聊一聊。
洗好澡,稍微化了個淡妝。孕婦裝是紫底白花的,翻出一個細紡棉布的小白領,看上去人還算精神。舒櫻鎖好門,走到三樓,洛飛換了一身黑,站在樓梯口,越發顯出寬肩、長腰,帥氣逼人。
“我陪你一起過去。”他對她淺淺地笑著,表情不容拒絕。
舒櫻輕輕地吁了口氣。
********
夏心婷坐在餐廳里,啜飲著一杯綠茶,不時扭頭看著門外。餐廳是極古雅的中式餐廳,餐桌之間用木製的屏風相隔,一張餐桌就好象一個獨立的空間。餐廳出名的是地地道道的淮揚菜,茶具是上好的景德鎮的骨瓷,燈光下,晶瑩剔透似的,讓人覺得裡面的茶一定是芳香滿津。不過,她還是喜歡喝咖啡。
出門時,梁清剛好從學院回家,掃了她一眼,冷冷地問:“你要出門嗎?”
“嗯,肖白要請兩位小姐吃飯,讓我去陪下。”她拎起包,準備出門。
這一陣子,她很少出門,因為不想和梁清吵架。不知怎麼的,只要看到她呆在家中,梁清就好好的,而她要是出去或者晚歸一會,梁清到家沒看到她人影,就會暴跳如雷,語無倫次的咆哮,把她吼得如石頭上滾個不停的雞蛋。就連她和肖白的通話,都要向他通報。她一開始也頂嘴,吵了幾次就倦了,身在異國他鄉,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難不成要跑回國?反正她也沒朋友,最多是購物,不出去就不出去。心中懷疑梁清是不是有神經質。找個適當的機會,她想帶他去看看醫生。
今天實在推不了,肖白是請她幫忙。他們夫妻來中國,肖白可是照顧了很多。
“真的嗎?”梁清臉陰著,抬手拿起手機就撥了肖白的號,確定他沒說謊,神情才舒緩了些。“十點前,一定要到家。不然你告訴我餐廳,我接你去。”
“你認識上海的路?”到上海後,梁清除了學院就是公寓,很少去別的地方,他是個沒多少興趣的人,除了他的專業。
“那不是你操心的事,你不要有別的打算。”
夏心婷什麼也沒講,開了門就出去了。這個時刻去餐廳有點早,可是她不想呆在家裡。
她覺得自己成了一隻被捆綁住翅膀的鳥,已經快不知道如何飛翔了。
她放下茶杯,又朝門外看了一眼。
一對相擁的男女走進餐廳,出眾的外表讓侍者肅然起敬。
“這家餐廳的菜味道清淡,食材非常地道,吃了不會發胖。我常來這裡吃,你看我身材多好!”寧曼曼嬌媚地笑著,美目流盼,儘是蝕骨的風情。說起來,真意外,她沒想到詹安尼會請她吃飯,還特地開車去接她,她不僅對自己都有點痴迷了。千帆過盡,詹安尼是讓她最欣賞、最心儀的一個男人,無論是床上還是在床下,他都是完美的,可是讓她成為別的女人為之妒忌的,而那是她最開心的時刻。當他風度翩翩走向她,擁著她時,她不禁會生出金盆洗手的想法。什麼遊戲都玩過了,花容月貌是有盡頭的,如果能吊到一隻金龜,那簡直是美倫美奐的句號了。
詹安尼是一隻貨真價實的金龜,她打聽過了。
十六,過境的鳥(二)
“對自己這麼有自信?”詹安尼很紳士地替她拉開椅子,接過侍者手中的菜單。兩人坐在夏心婷附近的一張餐桌。為什麼要約寧曼曼出來?是為了上次在她公寓時失控道個歉,也是心中存了一口氣。這不是成熟男子應有的氣量,可看到舒櫻和那個鋼琴師並肩走著,什麼風度、氣量早到雲天外去了。
他連多想她一點都覺得玷污了她,她怎麼能玩出軌呢?
一顆心,哪是一點心酸?簡直是直墜谷底。
“女人因為自信才美啊!你沒看《出水芙蓉》里說的嗎,女人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告訴自己,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和我相比。”她湊過去,指著自己愛吃的幾道菜,撒嬌地要他點。
詹安尼臉上掠過一絲冷漠,隨了她。“寶貝,今天怎麼沒見到酒吧鋼琴師?”他裝著不經意地問。
“哦,他好幾天沒來了,估計以後也不會來了。”
“他是不是喜歡上你了?”詹安尼漫不經心地疊起雙腿,斜倚在椅中。
“我不喜歡太當真的小男人,是個麻煩,整天把愛情掛在嘴邊,當飯吃嗎?”寧曼曼到是坦白,洛飛的俊美和純淨,曾經是帶給她許多快樂,但她是個理智的女人,知道適可而止。洛飛玩的是浪漫,她玩的是遊戲,出發點不同,當然不可能有結果的。她也犯不著把青春的尾巴葬送在小男生的手上,她不需要愛情,她需要的是被物質堆得暖暖的安全的溫床。所以,她很果斷地把洛飛三振出局,一點都不留戀。洛飛就是年輕,其他又有什麼呢?年輕如煙花,誰都有過,不稀罕。
詹安尼漠然地笑笑,“你是個強悍而獨立的女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很難得。”他突然對寧曼曼生出一種厭倦,沒有感情的女人就象沒有體溫的軀體,讓人覺得可怕。
他也比她好不了多少,這些年,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他早已記不起她們的名字。就為生理的發泄,有意思嗎?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生活方式產生了質疑。
“其實強悍只是我的表面,一個女人在外做生意不容易,我不得已裝出一幅堅強。誰不想有個寬闊的肩倚呢?”寧曼曼有意無意把目光投在詹安尼身上,散散落落都是嫵媚。“如果遇到象你這樣的男人,我洗盡鉛華,退隱江湖,全幅身心做個相夫救子的小女人。”
這暗示得夠明白了吧!
詹安尼譏諷地傾傾嘴角,“寶貝,你……想像力很豐富哦?”
寧曼曼麗容不由地抽搐了一下,隨即換上隨意的口吻,嬌笑地捂著嘴,“安尼,我這玩笑嚇著你啦?”
“確實!”詹安尼可不上她的當,“寶貝是捧在掌心的,怎麼捨得娶回家做個黃臉婆呢,那不是暴殄天物嗎?”
寧曼曼心中狠狠地揪了一下,這是個精明的男人,她低估他了,也著急了。大魚是要放長線的,不可心急。“說真的,我喜歡被安尼捧在掌心。”她嬌柔抓住詹安尼的大手,拉過來,貼在自己的臉腮,毫不顧忌地頻送秋波。
夏心婷的臉有點發白,一杯又一杯的灌水,她聽著那個久違的聲音,聽著他和別的女人打情罵俏,妒忌象雨後的小糙破土而出,瘋狂地肆長著。
有本書上說,過境的鳥,如果相遇,是個美麗的偶然。
是嗎?她苦笑地傾傾嘴角。
屏風外,洛飛戛然停下腳步,身子突地僵硬,眼角的餘光掃到詹安尼和寧曼曼親昵的身影,手腳一下冰涼。
舒櫻不解地探過頭,一驚,慌忙縮回頭,象看到什麼不應該看的。那個渾身透著嫵媚的女人是詹安尼的女友嗎?
洛飛忽然緊握住舒櫻的手,神色凜然地走過去。
“舒櫻!”林蝶和肖白是同時到的,她淡然地和肖白點了下頭,看到舒櫻,忙揮手,再看到舒櫻身邊的洛飛,有點訝異。
這一聲,吸引了別桌的客人,包括詹安尼和寧曼曼。
舒櫻不好意思再裝著沒看見詹安尼,微笑地說:“好巧,詹總。你也在這裡用餐呀!”
詹安尼緊盯著洛飛握著舒櫻的那雙手,臉冷凝成南極的寒冰。寧曼曼乍然看到洛飛,稍稍一愣,滿臉不屑地聳聳肩,“嗨,洛飛,你新女友呀?”
氣氛突地凝固,所有的人都放輕了呼吸。
“當然……”舒櫻忙搖手。
“是!”洛飛漠然掃了寧曼曼一眼,搶著說,示威似的盯著詹安尼。
屏風邊,一陣此起彼落的抽氣聲。
詹安尼故作幽默地問,“那舒秘書肚中的孩子也是你的了?”
寧曼曼驚得瞪大了眼,心中稍稍有點失落。前幾天,洛飛要死要活地還纏著她,背地裡卻搞大了這個女書生的肚子,唉,男人都不可信的。
“當然是我的孩子。”洛飛一字一句地說道。
舒櫻手握成拳,忍了很久才把滿肚子的火氣忍了下去。洛飛今天實在是太反常了,她咬了咬唇,眼底泛出重重的無力。
林蝶捂著嘴,她知道洛飛在說謊,可是為什麼要拿舒櫻做藉口呢?
“哦,那恭喜了!”寧曼曼酸酸地撇下嘴,扭過頭,驚異地看到詹安尼臉上已無人色。
“多謝!”洛飛體貼地挽住舒櫻,“你朋友定的是哪張桌?”他柔聲問。
“是這張。”肖白禮貌地站在圈外,等著他們打完招呼,才擠上前。“嗨,安尼!沒想到這麼巧啊,即然大家都認識,不如並一桌吧!”他沖詹安尼點頭,笑著建議。
詹安尼有些鬱悶,在上海和肖白不期而遇兩次,次次都遇到這種難堪的局面。他的紳士風度已經快控制不住了,他很想把舒櫻揪出去,責問她為什麼要背著巴薩尼奧做出這種無恥的事?
“不打擾你和朋友聚會,我們以後再約。”他生硬地說,拉著寧曼曼回到自己的餐桌,不想看舒櫻。
肖白認出寧曼曼,以為詹安尼想和寧曼曼獨處,也就沒堅持。“好吧,改天再約。舒櫻,好久不見,這位是你先生吧!歡迎啊!”舒櫻和洛飛站在一處,一對碧人似的,他剛剛又聽到洛飛說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理所當然認為。
林蝶突地踢了他一腳。
他納悶地皺起眉,林蝶在舒櫻身後朝他怒目而視。他說錯了嗎?不過,好象是有點不對,林蝶不是說舒櫻老公在國外嗎,這男人是“夜”的鋼琴師,俊美的男人和美女一樣,讓人過目不忘。
舒櫻已經不想解釋了,瞧洛飛這表情,即使說不是,他也會否認的,看在別人眼中,象鬧彆扭的小兩口,越來越說不清。
事實勝於雄辯,就當被別人惡整一下!她這樣安慰自己。
“別光站著,過來坐呀!哦,心婷,你已經到啦,我還怕你找不到呢!介紹一下,我表妹夏心婷,剛從英國過來。”
剛坐下的詹安尼猛地一震,早已冰寒的俊容更是冷到冰點。真是個美麗的夜晚啊,前塵往事都碰一塊暴發了!對於夏心婷,他只是有點意外,但因為舒櫻和洛飛的出雙入對,讓他聯想到當初夏心婷突然投進梁清的懷中,前痛後痛都是痛。他把所有的痛因都怪罪在舒櫻的身上,不由地恨起舒櫻來,神情痛苦扭曲著。
夏心婷蒼白的臉硬是擠出一絲笑意,她極盡優雅地和眾人頷首,站起身,穿過屏風,“嗨,安尼,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