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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姐,你先出去一下。”詹安尼臉色鐵青地從外面進來,屋內氣壓一下陡降。陳謠朝舒櫻吐了下舌,愛莫能助地嘆了口氣,帶上門出去了。
詹安尼不僅臉色鐵青,眼底也是青的,眼中有紅血絲,象是沒睡好。他清了清喉嚨,舒櫻為他泡了杯咖啡,把公文和日程放到他面前。
“鮑西婭,我們都是成人,不要感情用事,更不能把個人感情帶進工作中,你考慮好真的要辭職嗎?站在我的立場,我覺得你這個秘書很稱職。”他很公事化的對舒櫻說。
“你這樣說,我對於下一份工作就有信心了。不是任性,我有考慮,也不會和錢過不去,而是真的覺得能力有限。”
詹安尼攤開雙手,傾傾嘴角,按鈴讓陳謠進來,讓她去人事處為舒櫻辦理辭職手續。
舒櫻想拒絕領取一個月的薪水,但想想有可能是SAN的福利制度,欲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看她表情溫和,很是坦然,心中更不是滋味,想留也說不出口了。為她的破例連三天都沒堅持得下來,她寧可清貧,也要在他面前裝一份清高,沾他的光,她很難受嗎?就不懂那個鋼琴師有什麼好,值得她捨棄和巴薩尼奧多年的感情。他從沒見過出軌出得如此大方的女人。
詹安尼腦中突然一怔,“鮑西婭,你真的和巴薩尼奧結婚了嗎?”
舒櫻溫婉一笑,清眸晶亮晶亮,“什麼呀,誰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那你們現在仍相愛嗎?”他小心地問。
舒櫻微閉下眼,用力點頭,“當然呀!怎麼了?”
“一個女人為什麼可以同時愛幾個男人?”
舒櫻被他問得怔住,沉思了下,“我不清楚,也許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男人,她們要求太高,然後就從幾個里挑自己適合的吧!”
“她們里包括你嗎?”詹安尼冷冷地問。
“當然不,因為我很幸運,逸宇是這個世上唯一十全十美的男人,呵,情人眼裡出西施,對不起,我的說法不公正。”舒櫻象從前一樣輕快地笑著,縱情之時,掩住嘴,眸光閃爍。
“那……那個鋼琴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他很沒風度地直言問出困擾了幾天的疑問。
舒櫻止住笑,想起詹安尼和寧曼曼的親昵舉止,抿下嘴,避重就輕,“洛飛是我大學教授的公子,他愛開玩笑。哦,說起來,你也該有點印象,二年前校慶,和你父親緊緊擁抱的洛教授就是洛飛的父親。”
詹安尼眯細了眼,用力想了想,好象是有這一回事,那天,他滿腦子就只有舒櫻了,別人一概沒什麼印象。
可他怎麼都不覺得鋼琴師象個會開玩笑的人,俊美的面容連笑容都沒露過。
“他開玩笑,你就給他開嗎?你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他還是不能太相信她的話。
舒櫻笑而不答,她總不能說因為洛飛妒忌寧曼曼喜歡上詹安尼,故意做給寧曼曼看的吧!
他把她的沉默當成了心虛,一顆心又直落冰谷。
陳謠送她出的大門,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象被抽盡了。
以後,相見又待何時?
二十,邂逅 (上)
日子像自來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流走了。
詹安尼沒有再聘秘書,旁邊的那個位置一直空著,陳謠被抽上來臨時代替。雖然詹總不象從前那般無故訓斥人,但沉著個臉,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總不能好好呼吸。一天工作下來,身心疲憊,薪水袋是厚了點,可陳謠明顯感到額頭的皺紋多了幾根,想想不值得,可又沒勇氣拒絕。
人生就是這般無奈。
一晃到了秋天。上海今年的秋天有點怪,立了秋,反到比盛夏時還要熱。太陽明艷艷地掛著天上,一天都不缺勤,滿大街都是穿吊帶、熱褲的女郎。
一年一度的藥品交易會偏偏放在這個時候。不要小瞧一個交易會,各大製藥廠、生物研究所、醫藥公司都會派人過來,紛紛拿出看家本領,爭取拿到更多更大的定單。
商場如戰場,大戰前夕,SAN大樓內,人人是一臉嚴峻,大氣都不敢亂出。
詹安尼每天埋在一堆公文中,看不完的數據,開不會的會議,接不完的電話。他已經很久沒去酒吧看寧曼曼了,工作忙是藉口,可能也是倦了那種男歡女愛的遊戲。夏心婷大概從肖白那裡摸到了他的手機,隔天總要打來問候一下。他忍了幾次,讓陳謠幫他重換了支手機,這下清靜了。有天出去和客戶吃飯,他又彎道去了舒櫻的寓所,她的房間裡亮著燈,他在樓下呆到十二點多,看到她熄了燈,才開車離去。
不知道她沒有找到新工作?
對她,他還是有一點牽掛。
交易會的最後一天,詹安尼和陳謠一起去看堅守展品的員工。SAN一直是醫藥界的龍頭大哥,這次接到的定單又證明了這一點。詹安尼特地帶了香檳和果籃去慰問。許多交易團開始撤館,到處是握手道別,來年再相逢的表面文章。
詹安尼轉了一圈,和員工就了幾句勉勵的話,讓業務部經理帶大家去西餐廳好好聚一下,自己決定今晚也去放鬆放鬆。
出會場時,是下午四點鐘左右,陽光強烈得可以看到空氣中一粒粒浮塵,車內冷氣開得很強,詹安尼還是覺得熱,鬆了領帶,問後面的陳謠是回公司還是在哪個路口下車,今天他允許員工早退。
“詹總,麻煩你在體育館那個路頭讓我下來吧!那邊今天有個人才招聘會,我同學想在上海找工作,我去看看她今天運氣好不好?”陳謠說。
詹安尼方向盤一打,向體育館那條路拐去。這條路上車流量很大,其實上海哪條路上車流量不大呢?堵得很厲害,車子簡直象是在爬,陳謠很過意不去,可是這裡又不能隨便下車,車更不能亂掉頭,她僵僵地陪著笑,很後悔請詹安尼送她過來。
幸好詹安尼心情不錯,臉上並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情,開了音樂,悠哉地等著車流的蠕動。
好不容易移到路頭,陳謠正要下車,發現詹安尼臉上的神情突地緊繃著,不敢置信地瞪著外面。她看過去,對面街心公園的幾級台階上坐滿了拿著履歷表的學生,幾個一群的口若懸河的比劃著名,有些意氣風發,有的灰頭土臉。台階的另一端安安靜靜的坐著一個女子,特別的引人注目,不是說她有多麼的驚艷,而是寬鬆的孕婦裝下面微微隆起的小腹,讓人覺得有點驚訝。包包放在地上,她一手抓著麵包,一手握著瓶礦泉水,鞋脫了放在一邊,腳也不知是扭了還是怎麼的。
陳謠“呀”的捂住了嘴,側臉看著詹安尼,那個女子是舒櫻。
“SHIT!”詹安尼低咒一聲,摔開車門,兩手插在腰間,臉都青了,他發泄地狠狠踢了幾下車胎,咬了咬唇,徑直往舒櫻走去。
“詹總!”陳謠不放心地追上去。
麵包是早晨買的,本來就干,放到下午,咬在嘴中象吞的紙片,一點味都沒有,舒櫻借著水努力吞咽著,不管有味沒味,她都要多吃點,不能讓腹中的BABY餓著。
眼前一暗,從西邊射過來的夕陽被誰象擋著了,台階前多了一雙穿著名貴皮鞋的腳,舒櫻以為人家要過去,往旁邊側了側,包包挪到後面。
眼前的腳怎麼象定著了?
舒櫻下意識地抬起頭,笑了,“嗨!詹總!”
這樣狼狽的樣子落入熟人的眼中,多少有那麼一點難堪,她把手中的麵包和水瓶扔到一邊的垃圾箱,走著,覺得腳怪怪的,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忘了穿鞋,小臉唰地就紅了。
“好久不見,未來的地震學家!”詹安尼咬牙切齒地問候,他今天算是真正見識到什麼叫中國式知識分子的骨氣和清高。
“呵,也不太久,沒有超過兩個月吧!”舒櫻好不容易在詹安尼的瞪視下把鞋穿上,這才發現陳謠站在後面,忙揮手,“陳謠,你也在呀!你們是要去應酬嗎?”現在快下班時間了,這時候出來一般都是陪客戶應酬。
陳謠直吞口水,心中有些堵得慌。舒櫻這樣子,讓人心裡很不是滋味,又沒有人要她辭職,為什麼要讓自己落到這種地步呢?孕婦出來找工作,本身就夠讓人同情了,現在還頂著大太陽,似乎有一點點淒涼的味道,害她莫名的直泛罪惡感。
“你還好嗎?”她怯怯地問,雖然答案已經放在眼前,但她又能說什麼呢?
舒櫻聳聳肩,拎起地上的包,笑語嫣然,“不壞呀!有家超市招收銀員,通知我明天去面試,今天收穫還可以。”
陳謠猛吞氣,堂堂地震學研究生去做收銀員,還不壞,無語!
有罪惡感的何止是她一人,詹安尼自責得恨不得去撞牆,他是瘋了才會同意她辭職,用膝蓋想也知道,這麼熱的天,她都出來應聘,她有多差錢,她過得有多艱辛,他完完全全可以留下她的,就為了一點男性尊嚴,信了她的話,二個月不聞不問她,她就這個樣子突然撞進了他的視野,悔恨如潮水一樣從頭漫到腳。
她到底要他怎麼樣?
她狠,他輸了,無條件投降。他犯賤,見不得她有一點點的不好。因為她這個樣,她過得坦然,他卻疼得不能喘息。
“陳秘書,你有事先忙去吧!”詹安尼恢復了冷靜,回身對陳謠說。
陳謠抿了抿唇,“舒櫻,有事給我電話啊!我去看同學了,再見!”眉頭皺皺,走了。
“再見!”舒櫻目送她遠去,“詹總,你也去忙……詹總,你幹嗎?”
詹安尼半攬半抱的把舒櫻扔進車裡,搶過包包,替她繫上安全帶,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們該談談了,舒小姐。”
舒櫻被他好似猙獰的表情震懾住了,乖乖地坐好,十指不安地扭來扭去,她好象沒做錯事,有什麼好談的。
詹安尼一路上都是唇緊抿著,路又堵得凶,他所有的氣都發在方向盤上,不住地按喇叭,臉色難看得象世界未日到來一般。
舒櫻本來還想應景的隨意聊聊,減輕點車中沉悶的氣氛,看他那樣,哪裡還敢開口,而詹安尼還時不時扭頭瞪她一下,她嚇得一愣一愣的,都不敢和他對視。
車速如蝸牛,終於也爬到了目的地-------一家藏在梧桐小路盡頭,由上世紀初的老別墅改建而成的餐館。隔著古老的窗格,影影綽綽的,可見裡面人影晃動,生意好象不錯。
詹安尼熟門熟路的擁著她,走進一個小小的包間。包間非常隱秘,窗明几淨,但讓人覺得很舒適,三個人嫌擠,二個人用餐恰恰好,應該不是為戀人約會特地設立的,這種古色古香的餐館,消費很貴,跑這裡談戀愛,一般人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