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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洛飛停住了,頭埋著,久久。
舒櫻回屋拿了兩瓶水,遞給他一瓶。他扭過頭,俊美的面容煞白。
“如果不想說,就別勉強自己了。”舒櫻低聲說。
“不,以後說不定就沒勇氣了。”洛飛自嘲地一笑,“我在那個聚會上遇見一個女人,她簡直就是一個發光體,讓每一個男人的視線都圍著她轉。看著她,我才知學校的那些女生青澀得讓人無味,那才是真正的女人。嫵媚、明艷、風情萬種,一顰一笑,都透著無盡的韻味。我眼裡再也看不到別人,只看到她在不同的男人懷中旋轉。後來,她主動跑過來和我跳舞,再沒換過舞伴,一直到聚會結束,她帶我回她的住所。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她是我生命里第一個女人。醒來後,我激動地向她表白,說我愛上她了。沒想到,她冷冷地一笑,問我拿什麼愛她?我人生中的第一個一百萬在哪裡?她說她只享受肉體的歡愉,不想談感情。如果我願意做她的情人,就繼續下去。如果不想,就不要見面了。我真是受瘋了她,答應自己做她的情人。這樣交往了半年,她讓我不要再來找她了。我受不了,不肯分手,甚至休了學,跑到她酒吧做了鋼琴師,夜夜陪著她到凌晨。”
洛飛有一點哽咽,痛苦地閉上眼,淚從他的長睫下滴了下來。
舒櫻不敢喘氣,無法把洛飛會和那種遊戲感情的女人連在一起,現在才明白他為什麼會過得這麼清貧,想來也是不願讓自己這一面被父親看到,只好躲了起來。在他的心中,有過抗拒嗎?
她無措地絞著十指,不知說什麼好,只能同情地看著他。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洛飛等情緒平靜,繼續說,“她當著我的面,不,她根本無視我的存在,公然和別的男人調情示愛,我跟蹤她,看著她把別的男人帶回公寓,我聽到他們在裡面瘋狂的浪笑聲,我好想衝進去殺了她。”
洛飛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神情,看得舒櫻不禁打了個冷戰。“你……就那麼愛她嗎?”
洛飛雙手抱著頭,一下搖頭,一下點頭,“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愛她?我知道她不值得我愛,可是我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妒忌就吞噬了我的理智。”
舒櫻陪著他嘆氣。“洛飛,我……想還是離開她吧,回到學院,好好修完學業。你的人生不該葬送在她的手上,她永遠不會屬於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她就是一朵罌粟,我的毒已經根深蒂固。”
“戒掉!再難過也要戒,不然以後你會後悔死的。洛教授要是知道你這樣,他和師母會傷心瘋掉的。”她清麗的面容有種凜然,和誰相遇沒得選擇,愛,是件美好的事,但恰巧愛上不該愛的人,那一定要堅決鬆開。即使洛飛願意做一枚乾枯的紅葉,那個女人也不是手捧詩集之人。她不配洛飛真摯的愛。
“你幫幫我,舒櫻!”洛飛突然抓住她的手。
“好,你說吧,怎麼幫?”
這時,門猛地被敲得山響。
舒櫻起身,洛飛跟在身後。打開門,詹安尼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站在外面。
十四,女人如罌粟(四)
“安尼,你不要跑那麼快。等等我!”詹安尼長胳膊長腿的,一步抵她幾步,再加上一腔怒氣,速度又極快,舒櫻跟在後面追得氣喘,一會就被拉下了不短的距離。
舒櫻不知道他一臉慌亂地找過來有什麼事,洛飛神經兮兮地不知怎麼搭上她的肩,替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她問他有什麼事,然後,他就一言不發地鐵青著臉急匆匆地就下樓了。她看得出他在生氣,又不知他氣什麼,不放心地追下來。
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只賞給她一個寬闊的後背。
舒櫻喘得不行,再也追不動了,看著詹安尼已經走到奔馳車邊,打開了門,瀟灑地鑽進去,莫名地心一酸,雖然出身貧寒,但自從上了學,就是老師手中捧著的寶,認識洪逸宇以後,更是他掌心中的公主,從來沒被人這樣冷落過,可是現在的她又任性不起來,象陪著笑的跑堂,不管什麼樣的客人,臉上的笑意是脫不去的面具,一直掛著。
詹安尼悶坐在車中,沒有關上車門。
舒櫻一步一步地移過去,自已都沒察覺,走到車門前時,已是一臉的淚。
“詹總,你找我有事嗎?”她穩定下情緒,彈去滴落的淚水,開口問。
奔馳車的旁邊是個包子鋪,籠屜在灶上冒煙,旁邊已經圍了一圈嘰嘰喳喳的婆婆媽媽,很少見到小巷中開進這麼昂貴的車,一個個脖子伸得老長,眼瞪得溜圓,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呆愕地看著尊貴的詹安尼和文氣的紅著眼眶的舒櫻,本能地以為是小兩口鬧彆扭了,七嘴八舌地在圍著車邊看戲邊議論著。
詹安尼知道自已已經成了目光聚焦點,可他氣惱得直直地看著前方,愣是不看舒櫻。擔心她是否安全到家,打個電話過來,接電話的是個口氣很沖的男人,嚇得以為她被人搶了、偷了包,慌不迭地飛車過來,他看到她寓所的陽台上兩張躺椅、兩瓶水,“夜”裡面的俊美鋼琴師半攬著她,一同瞪著他這個冒然闖過來的不速之客。眼突地就象被刺了一下,心堵著,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一口氣上不來,他幾乎是落荒而逃,感覺自己很多情也很可笑。
他氣什麼呢?又有什麼資格生氣?即使成了婚,她依然有的是人關心和疼愛,人家老公不管,他管什麼呢?
只是有點悲哀和失望,他心中聖潔如神般的鮑西婭,怎麼能這樣隨意呢?
“我路過,記得你住在這一邊,就過來看看。你回去吧,不要讓他擔心。”他僵硬地回道。
“嗯!你吃晚飯了嗎?”她強迫自己的聲線輕鬆、鎮定,不露出哭腔。
“我和別人有約,好了,明天公司見!”他拍拍方向盤,示意圍在車前的婆婆媽媽讓條道。
舒櫻咬著唇退到一邊,看著他的車游移自己的視線。
這破舊的小區,不是什麼交通要道,離某某酒店、俱樂部也不近,他不可能是路過,他一定是有事過來的,但他不想說了。舒櫻嘆了口氣,默默地轉身。
有人拍她的肩膀,舒櫻回頭,見是林蝶,秀麗的臉上密密的汗,手中提著兩個大大的方便袋。
舒櫻一掃剛才的鬱悶:“怎麼這樣巧?”
林蝶嬌嗔地斜了她一眼,“什麼巧,我是特地過來的,給你送些慰問品。准媽媽為嫌奶粉錢,很辛苦的。”她揚揚手中的袋中,裡面一袋一袋包裝著的食物和水果。
“幹嗎買這些?現在是夏天,東西放不住的。”
“不是有冰箱嗎?快走,我拎得兩隻手都快斷了。”
“我幫你提一個。”
“別,別,你現在可嬌弱得很,這些體力活還是我來。”
舒櫻笑笑,不堅持,兩個人回到寓所,洛飛還在。林蝶一愣,對洛飛淡淡點了下頭,詢問地看向舒櫻。
洛飛表情懶懶的,環著手臂,又坐回陽台看星光去了。
“我大學教授的公子,恰巧住在樓下。”舒櫻把食物拿出來,一個個塞進冰箱。
“哦,他和我在同一個酒吧彈琴。”林蝶聲音一下低下去,眼睛還不時瞄著陽台。
“呵,這才是巧了。”兩個開了個西瓜,坐在餐桌邊對啃,喊洛飛過來,他搖搖手,很是不耐煩。
“酒吧有許多女客都是衝著他過去的,男客剛是衝著老闆。”林蝶聲音又低下來了,“他好象喜歡老闆,有點走火入魔。”
舒櫻無語地點點頭,心中戚戚的。為誰動心,不受控制。愛上非人,就是自己的不幸了。
洛飛一直活著嬌寵的環境中,眾星捧月似的,那個女人是另一個世界裡的人,讓洛飛覺得新奇和刺激,才不由自主深陷進去。
“老闆是個好老闆,可是不適合居家,呵,我不知如何評價她,可能沒有詞能評價她,實在要比喻,她就是一朵芬芳的罌粟花吧!看著嬌艷,卻不能碰。要不是你懷孕,我就帶你過去看看了。在她面前,我們根本不算女人。”
“你這話是褒還是貶?”
林蝶聳聳肩,“這兩個詞和她都沒關係。在男人眼中,她是褒,在女人眼中,她是貶,因為妒忌。”
“想像不出是什麼珍稀品種。”舒櫻輕嘆,她沒接觸過這類女人。
“你眼裡就一個洪逸宇。”林蝶笑說,“他有來信嗎?”
“有,過兩個月,他媽媽要來上海陪我。你知道我媽媽不識字,沒出過遠門,我不敢讓她來上海。”
“有人陪你,我就不操心了,不然我就搬過來和你同住,方便照應。對了,我還有件事通知你,我們明晚和那個音樂製作人一起吃個晚飯。說起那個人,挺生氣的,不生不熟,亂拿別人開玩笑。嘴頭上沾點便宜,心裡象多好過似的。”林蝶沒好氣地說。
“怎麼,他得罪你了?”
“算不上得罪,反正不喜歡那人。我今晚值班,先走了。”林蝶站起來,扭頭看洛飛還在,對舒櫻使了個眼色。
舒櫻聳聳肩,也不清楚,洛飛怎麼就賴著不走呢?
送走林蝶,舒櫻拿了片西瓜,走進陽台。“在想什麼?”
“優等生,你真的很傻哎!自己挺著個大肚子,跑回國內賺錢,讓那個書呆子在國外享清福,心裡不難受嗎?”洛飛突然說。
“又不是為別人,逸宇是我的愛人啊!他的學業比較重要,帶薪留學,不可以說休學就休學。”舒櫻一臉甘之如飴。
“舒櫻,在他回國之前,我們一起吧!”
舒櫻眨巴眨巴眼,好半晌才笑出來,“幹嗎開這種玩笑?”她一點沒覺著難堪,在情感方面,她是絕緣體,沒有人會對準媽媽動心的。
“我是說真的!我想過了,要想徹底忘記那個女人,我必須要開始一份新的戀情來替代。”洛飛慢悠悠地轉過身來。
舒櫻瞠目結舌。
“我是已婚人士,還懷著孕,你不知道嗎?”
“這跟我們相愛有什麼關係?我又不破壞你的家庭。”
舒櫻拍拍腦門,拜託,她有點笨,怎麼聽不懂這話的意思,瞧他說得多灑脫。“你是說想和我玩一個遊戲?”她冷冷地問。
“怎麼是隨便玩玩?我會對這份感情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