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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濱的眼神突然隱隱流露出一絲悲傷,他上前一步,低低喚她:“蝶兒……”
有那麼一刻,他眼中的堅冰出現裂痕,壓抑在背後的種種情緒,傾刻間泛濫得無邊無際。他伸出手,似乎想輕輕擁她入懷,林蝶身心一震,定定地看著他。
她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一隻塗著鮮紅指甲的柔夷勾住了肖濱的手臂,“老公,客戶都在等著你呢,你上個洗手間要這麼久呀。啊,是……林蝶,對嗎?”
林蝶迅速收攏起自己的神情,退後一步,輕笑道:“你好,陳玲。”
老公?看來肖濱已經結婚了,他比她大三歲,今年該二十八了,結婚真早!
陳玲巧笑倩兮,五官精緻的臉上化著不著痕跡的淡妝,艷光逼人。“上帝,要不是離得這麼近,我還真認不出來呢。林蝶,你變化很大啊,怎麼穿得這麼老氣橫秋,應該拖著青春的尾巴,好好打扮自己,不然去哪裡吊金婿。”
林蝶漠然地打量著她,陳玲的嘴巴還是和從前同學時一樣刻薄,家裡做房地產生意,富有的家境,養就了她一身嬌蠻的大小姐脾氣,事事都要占著上風。
“吊來的金婿不牢靠,守著太累,我不喜歡做那麼無謂的事。”
“誰說的?”陳玲嬌嗔地瞟了肖濱一眼,“我家老公就是個例外。”
肖濱沉著臉,盡力讓語氣平和,“陳玲,你先進去,我馬上就到。”
“我不,客戶們指名要見你,爹地說過這次是你第一次獨擋一面,我只是你的副手。”
林蝶覺得自己沒義務站在這裡欣賞人家小兩中秀恩愛,正要轉身就走,有人冷不丁從背後牽住她的手,她反射性的脊背一緊,“林蝶,讓我好找。”
林蝶覺得身子比剛才還緊繃了,有著這麼一幅象絲絨般的悅耳嗓音的,只有一個人---------肖白,她目光最不願見到的人。
今晚可真是熱鬧,又是鑼又是鼓,全齊了。
肖白見她一臉愣愣的,笑了,寵溺地把她往懷中拉了拉,“不要告訴我你又迷路了。”
林蝶反應不過來,她好象從來沒迷路過呀!肖白扳過她的身子,指了指對面的兩個人,先她一步開口道:“這兩位是?”
既然他問,林蝶只好介紹,“我大學學長肖濱,同學陳玲。”對他瞠目結舌的肖濱夫妻倆說道,“這是肖白。”糙糙念了一圈名字,就算介紹完畢。
肖白擺出從前上舞台看著粉絲的迷人笑容,說幸會幸會。
“林蝶,他……是不是那個歌星肖白? ”陳玲眼瞪得快奪出眶來了。
林蝶眨眨眼,默認。
陳玲暗暗吐舌,瞥向林蝶的目光帶了點妒忌。
肖濱的臉沉得能刮下一層霜。
“林蝶,我們也該走了吧?”肖白柔聲低頭看著林蝶,眼中看不見別的人。
林蝶還沒應話,肖白對著肖濱兩口子點點頭,拉著她往外面走去。
“她原來早就吊上金婿了。”陳玲說道。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肖濱眯細的目光足可以把肖白的背後射得千瘡百孔。
肖白擁著林蝶走進餐廳,看到牙醫,一驚。
“我先走了。”林蝶木木地說,拿起包和外衣,直直往外走去。
牙醫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肖白摸摸鼻子,稍有點難堪地笑笑,追了上去。
三十九,都是月亮惹的禍
肖白的越野車在夜色中行駛,車裡面氣氛有點靜默。
林蝶不說話,手托著下巴端坐著。滿腦子都是肖濱剛才欲拉她時一閃而過的眼神,就象慢鏡頭一樣在眼前一格一格的回放,一遍遍地想。
曾經她和肖濱也是大學校園裡令人羨慕的情侶,他大她三屆,她讀大學時,他在讀研,同一個系,都是學經濟管理的。戀愛唯美得沒有詞來形容,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肖濱說他先工作,把窩安好了,稍有點經濟基礎,一等她畢業,就結婚。
林蝶以為自己也象舒櫻一樣,非常幸運地遇到了一個從年少到年老陪伴自己一生一世的良人,堅定不移地相信她和肖濱的戀情會經得起任何考驗。
事實證明,那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男人的承諾千萬不可相信。
沒等到她畢業,在社會中闖蕩得灰頭土臉的肖濱到校園看她,恰巧遇到陳玲的父親來學校。肖濱在痛思一周後,找到林蝶,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沒有能力給她幸福,沒有辦法帶給她快樂,他說分手吧!語氣非常緊決,走得也堅決,不管林蝶如何的挽留,哭得快要背過氣去,他都沒有回頭。
再見面,肖濱成了陳玲的男友,是他主動追陳玲的,他注視著陳玲那種溫柔、疼惜的表情是林蝶所熟悉的。
那一陣,林蝶怎麼過來的,反正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讓自己不失控崩潰。既使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想起那一幕,心還是一抽一抽的痛。
但終究是過去的事了,瞧著肖濱和陳玲那樣,她什麼留戀都沒有了。
物質的豐富、事業的騰達,能掩蓋一切的遺憾,她相信肖濱會過得很好的,不然他當初也不會那樣選擇。
她現在應該欣慰他的選擇了,因為他不是一個值得她深愛的男人。
……
“呶,喝點水。”過紅綠燈時,肖白扭身從後面的椅子上拿過一聽礦泉水。
林蝶輕咳一聲,掩飾住聲音里的澀啞,彎彎嘴角,“謝謝,我不喝涼水,請把我送到學校。”
肖白溫和地一笑,看綠燈亮起,發動引擎,“時間還不算晚,明早沒課的話,我們去喝杯咖啡。”
“我今天已經沒辦法睡了,再喝咖啡,那還有命嗎?”剛才的事全落在他眼中,她索性不裝堅強了。
肖白挑了挑眉,“沒辦法睡就不要睡了,我帶你去一個通宵營業的會所,喝咖啡看電影,上次你可是扔了一把錢給我,我還收著呢,今晚找個機會花光它,如何?”
林蝶臉一紅,嗔了一句:“那天……那天心情不好……”教師節那晚,她不知哪裡來的一股怨氣,一點不留的全撒向了他,反應是有些過度。
“今天和一個帥哥共進晚餐,心情一定不錯。”肖白本意是開玩笑的,但講出口,語氣竟有點酸溜溜的。
“別提了,是同事設了個套,我……”林蝶聳聳肩,不知如何形容,今晚反正有點遜,包括遇到肖白,還被他撞到與肖濱夫妻見面的一幕,都讓她非常非常的窘。“我真的哪裡都不想去,回學校吧,我只想……一個人好好地呆著。”她苦澀地笑笑。
“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呆著。”肖白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幽幽地說了一句。
林蝶一愣。
結果,肖白把她帶到了郊區一幢幽靜的別墅,有星,有月,有花香樹影,空氣靜悄悄,靜得讓你以為墜進了另一個時空。
有風掠過樹梢,樹椏輕輕地搖。
“這是我作曲、寫歌的地方,沒有幾個人知道。在每張專輯出來之前,我一個人總會在這裡呆上一兩個月,象隱居一般。”肖白打開車門,伸出手,牽住林蝶,走進庭院,借著月光開了鎖。
“別開燈。”林蝶忽然開口。
她已經很久沒看到沒有任何阻擋、直直地從窗外射進來的一室月光,那麼澄淨,那麼撩人。客廳很大,一整牆的落地窗,原木的地板在月光下發出幽深的光澤,室內也沒擺什麼家俱,非常的寬敞,這樣讓人感覺月光就象是在屋子裡籠了層輕紗一樣。
林蝶屏住呼吸,脫了鞋走到窗前,痴痴地仰望著天空。突然,一首輕盈的鋼琴曲在室內蔓延開來,她一怔,聽著很耳熟,曲子是首名曲,只是彈奏者不太嫻熟的手法,生澀的技巧,有些地方處理的不太好的硬傷,雖不傷大雅,但她還是聽得出來了。
“為什麼你會有……我彈的曲子?”她緩緩轉過身,不敢置信地問。
肖白輕輕一笑,抬起手,撫上了她的發,這個原本無心的動作卻讓林蝶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她恍恍惚惚的看著他,象被催了眠一般。
“喜歡就錄下來了, 寂寞的時候聽聽,你的彈奏非常自然、乾淨,能讓人寧靜。”他用下巴蹭蹭她的額頭,啞聲說。
“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的……誇獎。”語音微微地顫抖,慢慢低下雙眸,不敢對視那道深邃的視線。
她可憐的記憶清晰地跳出他曾經說過他對她沒興趣,因為他們之間的年齡懸殊太大。她也曾堅定地認為自己不是少女,不玩粉絲追偶像的遊戲,可是人算總不比天算,三年來,被不少的男人追過,她都沒動過心,可是卻不知不覺中,她對一個只見了幾次面的男人上了心,雖然她極力排斥,他卻象在她心中烙了印,怎麼抹也抹不去。但他卻是她不能愛的人,哪方面都不能。所以她不要見到他對她的好,也不能被他打動,她要逃得一個非常安全的距離里,遠遠的。
“香檳還是啤酒?”肖白攬住她的腰,把她帶離窗台。夜色濃重,月光淺淡,他沒有發覺她臉上閃過的糾結。
“不,什麼都不喝了。參觀過你的工作室,我……該回去了。”林蝶用盡力氣抓住殘存的冷靜,不被他的溫柔所蠱惑。
靜夜沉沉,他的聲音溫柔如水,帶著令人蠱惑的魔力,絲絲縷縷將她纏繞。
肖白甩了甩頭髮,“不,時間還早,不急。這樣的夜喝香檳比較好,等我一會!”他扭頭要走。
“真的不要……”穿著絲襪的腳站在地板上有點打滑,林蝶一個前傾,直直地跌向了肖白,肖白張開雙臂接住了她。
林蝶掙扎,非常的羞窘,感覺自己象投懷送抱似的。肖白擱在她腰間的手臂卻越來越緊,真實的體溫是這麼的攝魂,他凝視著她的眸光漸漸變深變沉。
林蝶聽到肖白加重的呼吸,她倒吸一口涼氣,無助地抬起頭,夜色中,聽到自己體內血液的流動聲。“放……放開我……”
肖白看著她的眼睛,卻沒有動。
她如水的雙瞳籠著一層濕濕的霧氣,把他的心變成一塊海綿,鬆軟軟,沉甸甸的。有種東西在其中,象一棵花的種子,被風颳進了他的心中,發了芽,生了根,長出葉,現在慢慢地開了花。
“林蝶,林蝶,林蝶……”他喃喃地喊著她的名字,無限溫柔的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