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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只是行政人員辦公的地方，SAN的工廠另外分布在郊區和其他省市。
大樓里冷氣開得很大，從烈日裡猛一走進，舒櫻本能的一哆嗦，兩手環肩。樓底的總機小妹告訴她面試在十樓，說話時，瞟了她一眼。她走向電梯時，聽到後面傳來一陣竊笑。
上了十樓，她突地明白小妹笑什麼了。來面試的足有一兩百號人，一簇簇地堆在大會議室里。男士俊雅軒昂，一幅都市新貴的冷傲，女士們則是白領麗人的嬌艷，著紅著紫，笑魘如花，獨她素著張臉，象奔喪似的一身黑。這麼多人面試，第一印象很重要。未戰先敗，舒櫻沮喪得想轉身就走。可貪著這裡的冷氣，想歇會兒再出發吧！
面試抽籤，果真時運不劑，她抽到了一百七十三號，不知等到猴年馬月呢！
誰知，面試進行的速度很快，一會，幾十號人就結束了，有的好象只是進去打了個照面就出來了，個個臉拉得象什麼似的，後面的人面面相覷，搞不清狀況。
聽說SAN公司的薪水在同行業中是最高的，休假也寬裕，福利也高，所以才吸引了這麼多的應聘者，可是怎樣才能在芸芸才子中脫穎而出呢？
已經到了一百五十號了，舒櫻心中徹底放棄，前面那些個傑出的精英似的都不行，她就更沒指望了。
“一百七十三號！”會議室對面的面試辦公室門一開，一個嬌小的女子灰頭土臉的朝這邊叫著。
舒櫻抿了下唇，無可無不可的進去。
是間很大的辦公室。三男一女面門而坐，一個高大的男人對著窗外，站著，嚴峻、威嚴的氣勢令人心悸。不過，這已經嚇不倒她了。
嬌小的女子拿著舒櫻的履歷，一看，臉更灰了，黯然地把履歷遞給其他三個男人。
“你是學地球物理？那是做什麼的？”一個中年謝頂的男人眉擰得緊緊的，問。
“哦，就是研究地殼的活動，也可以預警地震的發生。”
“呵，汶川大地震時，你一定不在國內了，不然，有你這樣的學者早點預警，國家損失也不會那麼大。”另一個稍年輕的平頂男子不無嘲諷地說。“研究地震的都來應徵秘書，可見就業有多難了。”
“周經理。”謝頂男人清咳了下，向平頂男子暗示地使了下眼神。平頂男子不好意思傾傾嘴角，遞給舒櫻一張紙。“請把上面的內容閱讀下。”
舒櫻訝異地眨眨眼，這是一篇英文小故事，很短，對於閱讀，她很在行的，她朗誦英文詩歌曾得過獎，是在英國。
真是很特別的面試。
她咽了咽口水，開始閱讀。英文有如她的第二母語一樣，她開口就很流利，一點都不打結，象熟讀過多次一般。
面試的四人應付式的表情突然一震，相互對看，眼中流露出驚喜的神色。背站著的詹安尼愕然地轉過身。
舒櫻結束閱讀，緩緩抬起頭。
“鮑西婭。”詹安尼失聲驚呼。
四，面試（中）
舒櫻詫異地看著詹安尼激動的神情，搖搖頭，很禮貌地說：“先生，我想你弄錯了，我叫舒櫻，不叫鮑西婭。”
她不記得他，詹安尼不好意思地笑笑，誰會記住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呢？
嬌小的女子起身給他讓了個位置，他坐下目不轉睛地看著舒櫻，看得舒櫻心中直發毛。
“你是學理的，怎麼來應聘這一個文員職位？”他不覺放柔了聲音。
舒櫻思索了下，說：“我需要一份工作，我也認為自己有這個能力勝任這份工作。雖然對於一些醫用術語還很陌生，但只要一兩周時間，我就可以熟練運用。文案書寫，我也會努力學快、學好。”
“你似乎很急於得到這份工作？”他挑釁地問，不喜歡看她沒有了往昔的慧黠和俏皮，她變得古板而又拘謹。
“對於一個應聘者來說，都希望擁有這一份工作，畢竟待遇很優厚，但不是非此不可。”她紅了臉，語氣有點僵硬。
詹安尼笑了，俊眉挑得高高的。
舒櫻猜測不出這種表情是過了還是沒過，為了怕難堪，自己主動站起身，點下頭，準備出去。
“你還要趕下一場嗎？”他無由地氣她的清高，來應聘的人竟敢這樣瀟灑？
“面試不是結束了嗎？”她溫婉一笑，站住。
“可是結果還沒公布呢？”
“我有自知之明。”她咬了咬唇，聳聳肩。
“不自信了？”詹安尼起身，走到他對面，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不是，突然感到這份工作好象不太適合我。”
“後面的面試全部取消。”詹安尼回頭對四個目瞪口呆的人說，“我的秘書已經找到了。”
“你是說我被錄取了？”舒櫻有點不敢相信。
“你剛剛講得那麼自信，我想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怎樣？”
舒櫻愣了愣，搖了搖頭，“我想我還是放棄了。”
“為什麼？”現在，換詹安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了。室內其他四人又個個呆成木雞。
“這個公司工作一定非常繁忙，對秘書的要求很高，我想，可能無法等我邊學邊適應。我再去別的公司看看吧！”
“對於一個學地球物理的人，不會有比SAN公司更好的公司了。”他含蓄地提醒她。
舒櫻淺然一笑，“我知道，可是……真的不敢接受。我能力有限。”
他拉住她的手臂，眯細了眼，“我想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麼，你如果不想要這份工作，為什麼要來應聘呢？難道是因為我的緣故？”
“怎麼可能的事？”舒櫻失笑，這個男人很有趣，素昧平生，怎麼談得上討厭與喜歡。看他樣子有型有款的，沒想到還很敏感，秘書是給他找的，那麼他一定就是SAN上海子公司的總裁了。“具體的原因是我懷孕三個月了，我工作不了幾個月就得休假，呵，我不能影響你的工作。”
室內瞬刻靜默得聽到空氣的流動。
詹安尼掩飾不住心中的失落和驚愕，“你結婚了？”
“嗯，結婚二年了。好了，理由我已經說清了，謝謝你給我這樣的機會。再見！”
她翩然出了門。
“等下！”他腦中一團亂絲，在沒有理清之前，他不想放她走。“你們先出去吧，我和舒小姐談談。”
“那面試……”嬌小女子結結巴巴地問。
“取消！”詹安尼冷凝地閉了閉眼，拉著舒櫻重新回到辦公室，揮手讓其他人離開。
“還有什麼事？”舒櫻打量他嚴厲的面容，問。
他看了眼她扁平的小腹，極量壓制怒氣：“孕婦都要出來應聘，他窮得養不起你嗎？”
“他？你認識我？”舒櫻不解地皺起眉。
“先回答我，為什麼一個孕婦大熱的天要出來應聘？”他火大了，對著她低吼。
“因為我需要贈奶粉錢。”她回答得很坦白，“現在只有三個月，我可以勝任一般的辦公文員工作，上海物價那麼貴，我們都是學生，經濟上還沒寬裕到做米蟲的地步，我能為他分擔一些就稍分擔一些！”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個總裁為什麼要露出那種怪異的表情。
“既然沒有能力撐起一片天，那怎麼能要孩子？”他氣憤得象看到自己的女兒被別人欺負似的，吼聲越來越大。
“我想要一個孩子。”
“你……瘋了？巴薩利奧人呢？”
“巴薩利奧？”舒櫻一頭霧水，這位總裁是莎士比亞迷嗎？開口閉口都是戲劇《威尼斯商人》里的人名。
“難道你不是嫁給那個和你演話劇的巴薩利奧？”
舒櫻眨了眨眼，怔了半晌，突然看了又看詹安尼，恍然一笑，眉角飛揚，“真對不起，一時沒認得出來。你好，安東尼奧！”她俏皮地向他伸出手。
詹安尼小心翼翼地接住。“你記起我了嗎？”
“記得，二年前，B大百年校慶，在禮堂前，你和你父親與洛教授在講話，我和逸宇正好路過，我當時還和你開玩笑著。哇，世界好小，我們竟然又相逢了。”想起往事，她整個人都散發出明快的神彩，鏡片後的清眸燦然閃爍著。
他愉悅地傾傾嘴角，心裡卻還是有一點不平，他一眼就認出她，她要他說得這麼白了才想起來。“看到你時，我也很意外。”
“這個意外充滿了勸劇性和神秘感，人家還以為我們在說接頭暗號呢？”她挪諭地傾傾嘴角。
詹安尼被她感染，鬱悶了很久的心情突然象雲霧散，但在掃視到她的小腹時，他的表情又嚴肅了。“巴薩利奧呢？”
“百年校慶那年，我和逸宇就畢業了。他被分配到上海生化研究所，接著就被送到瑞士去讀書。我考上了英國牛津大學的碩士班。那年冬天，我們就結婚了。呵，節假日我們就兩邊飛，沒想到，小BABY今年突然而至，我只好中止學業，先回國，逸宇還在瑞士。我們的經濟不夠在國外生孩子，回國會好一點。雖然兩家都會支持，可是在待產的這幾個月，我還是想自食其力，能找到工作就工作幾個月，我食人間煙火，不和錢過不去。”她輕快地說，不掩飾自己經濟上的窘迫，但她的語氣卻不為這種窘迫所困惑，像是很享受這種奮鬥的過程。
他被她臉上的淡然和幸福怔住了，深邃地凝視著她。
她調皮地對他歪著頭，嘴角含笑。
“就在SAN工作吧！”許久，他開口說道，“秘書不是什麼體力活，孕婦可以勝任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同情我嗎？”她調侃他。
“不是，因為我是安東尼奧。”他笑著聳肩。
在《威尼斯商人》里，安東尼奧為了好友巴薩尼奧的戀情，不惜金錢和生命。“在我身邊工作，我至少能照顧到你，孩子生好後，你仍要出國修完學業嗎？”
“不，我要等孩子再大一點才會出去。嗯，謝謝你的好意，你的秘書需要一定的持續性，我……還是另找一份……”
“沒有一家公司會接納一個孕婦的，”他打斷她，“我只給你二個月的產假，然後就要回到公司工作，直到你出國讀書的那一天。這期間不允許辭職。”
“說得好象我是你的責任似的？好的企業家不可以有同情心的，要冷靜、冷血、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