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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釉突然大哭:“你為什麼都不明白呢?!我喜歡你這麼久你都一點看不出來嗎?!你要是再這樣,我就跟別人在一起了!我又不是沒人喜歡,人也挺好的,對我比你對我好一萬倍!!!”
坐在對面的唐祁怔愣地看著這一切,非常想衝過去把她手機搶下來制止她說出後面的話。但是反應過來後,她話都說完了,手帶著手機垂在桌子上,一臉沮喪,抱著酒瓶流眼淚。
寢室里的陸鮮衣疑惑地盯著手機屏幕,喃喃:“這怎麼叫了我一聲就把電話掛了呢?到底要說啥啊……”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嗚嗚嗚,差點就捅破這層紙了(奸笑)
第42章 41
是夜, 白晝酷暑未散, 大雨如銀河倒傾。砸在房樑上桌球作響,落在泥地間匯成涓流。掩去千重蜇鳴,蓋去萬層地籟。天空與大地間,似乎除了淒淒雨聲, 再無其他。
而這風雨晦明間, 廣廈仍是千萬間, 燈火仍是萬家明。有一家和樂地在屋裡一邊吃飯一邊討論這雨何時歇的,也有一個人獨臥床頭伴著風雨鳴奏沉沉睡去的……卓耳似乎不屬於上面的任何一種, 在雨里飄搖, 這個房間就是她的獨木舟。
奶奶留下的東西她基本上都整理過了,除了現在手上拿著的這本塑封皮都掉光的影集。
她在奶奶身邊長這麼大, 這影集藏得很好,從來沒被她發現過。
慢慢翻開,好多頁與頁之間都粘連了, 要動作小心才能完好地分開。奶奶是個極細心的人, 細心到每個照片後面都寫上人名、年份, 有的還會標上事件。
“1982年, 鞋廠, 卓廣豐和我。”
“1982年,家,卓琳和卓遠,卓琳剛學會走路。”
“1986年,家, 卓廣豐和卓遠,卓遠吃麥芽糖,黏得滿臉都是。”
“1987年,家,卓廣豐、卓琳和卓遠,卓廣豐找到了新工作,我做了滿桌子菜全家一起慶祝。”
“1992年,醫院門口,我,做了膽結石手術康復出院。”
“1993年,家,卓廣豐和卓琳,卓廣豐今天失業了,他不讓我跟孩子們說,卓琳肚子疼,他背著卓琳哄她開心,說‘這是坐飛機’。”
“1994年,全家合影。”
“1995年,家門口,卓廣豐和卓遠,過年,他們在一起放鞭炮,卓遠越來越調皮了,管不住。”
“1996年,家門口,卓琳,拿上個月的工資給她買了條新裙子,她穿起來特別好看。”
“1996年,家門口,卓廣豐和大貨車,他找了新工作,給煤場拉煤。”
“1998年,醫院,卓遠、沈鵑,孫女今天出生,沈鵑說叫她卓耳,希望她以後卓爾不凡,但是字寫錯了。”
……
屋裡良夜溫和,屋外大雨滂沱。卓耳一張一張地往後翻,仿佛奶奶牽著她,把過去的歲月都走了一遍。沒有高高的谷堆,沒有白蓮花般的雲朵,也沒有歡樂的歌聲,她只有一盞燈和一本老相冊,給她訴說過去的故事。
全本翻完,她翻回前面那張全家合影,手探到床頭柜上拿過剪刀,一起一落,照片上只剩下她奶奶,和未曾謀面的爺爺與小姑。
黃土裡是不再見的可親的人,苟活的卻是再不想相見的人。
還好白天和拆遷辦已經談妥,她同意近日房子就能拆,拆遷辦也許諾了她一份合理的補償方案。她想著,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要不就先用這筆補償金的一部分租個便宜點的房子,然後去找個紋身店當學徒,等技藝精通了就自己盤個店,往好了想,一年後李勝男考到哪去,她就去哪開紋身店,還可以陪她。
“砰砰砰!”
“砰砰砰!”
砸門的巨響,穿過雨聲傳進來,敲得沉思中的卓耳腦袋昏痛。她疑惑警覺地坐直,踩上拖鞋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子旁看天井。一片漆黑,雨線交錯,門再沒響起。
拿著手電筒躡步從走廊推開紗門,她在天井裡逗留了一會兒,想看看門還會不會被敲響。等到雨把她頭髮全淋濕,都沒有響聲,她才緊緊盯著門緩步走過去。走到門後,她深吸一口氣,氣勢洶洶地大聲問門外:“誰啊?!說話!”
“誰啊?!”
“說話!!!”喊了四五聲,也沒人回應。
小時候每逢深夜有人敲門,她總是哆哆嗦嗦地往奶奶懷裡鑽,奶奶那個時候就安慰她:“怕什麼?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我們都是心善的人,身正影直,不要怕這些!”
行,不怕!卓耳顫著手把門鎖旋開,再一拉,木門“吱呀”一聲厲響,她迅速把手電筒對著正前方一照……
沒有人?門外一個人都沒有,門前的羊腸小路也在這雨中沉寂得像條伏地睡去的獸。她懸起的心終於墜下,垂眼拍著胸脯給自己壓驚。
垂下的眼瞼睜開,看到地上的東西後,她嚇得往後一摔。
雨水沖刷了一地的血,一隻被割了喉卸了翅膀的雞躺在門前地上,雞毛被雨淋得亂成一團,狼狽又噁心。紅色卻很鮮明,灼燒她被雨澆得冰冷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坐倒後,撐在地上的手感受到的濡濕到底是雨還是血,只能長久地發著呆,和面前慘死的靈魂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