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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樓道口,季嵐輕笑了一下:“你跟她的回答真是一模一樣。”
“你知道陳釉姐姐的事情對吧?”她問。
陸鮮衣有些懵,抱著籃球的手緊了緊,“嗯”了一聲。
季嵐說:“其實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應該不知道她得抑鬱症的真正原因……不只是像我們對外界所說的那樣,她是因為連考兩年都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還因為,她高三的時候和一個男生互相喜歡,後來她高考失利,那個男生卻考得很好,男生信誓旦旦地說會等她一年……結果她復讀還沒兩個月,男生就跟她提了分手,說在大學遇到了別的女孩。”
“這些事情我一直不願意對外人說,因為在我看來,我覺得是很沒臉面的事。我也很心疼她,她一直是我的驕傲,卻遭遇了這種不幸。所以我依然想在外人面前,保留她這一份驕傲……”
陸鮮衣聽完點點頭,語氣沉重:“您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季嵐笑:“你別誤會,我倒不是在跟你交心……我只是想提醒你,我這兩個女兒,除了樣貌一個更像我一個更像她爸,在性格上,真的幾乎沒有區別。都很倔,很愛鑽牛角尖,不管是學習還是你們年輕人所謂的感情,她們都特別渴求完美,甚至是不匹配自己能力的完美。這樣的性格,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一旦求而不得,她們會陷入長久的痛苦,甚至伴隨一生。”
陸鮮衣盯著女人熨燙得一絲褶皺都沒有的正裝外套,有些忐忑地說:“所以您……”
季嵐搶在他前面說:“所以,我不希望你們繼續在一起。聽說你自招考得很好,能去清華,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成績的水平。她姐姐當初和那個男生,平時在班上排名差不了多少的,但最後都落得那樣一個下場。想想她和你之間的差距,我就更加擔憂……她和你在一起,內心不可能是不自卑的,這我太了解了。”
這番話讓陸鮮衣陷入了沉思,他確實沒有想到她口中所說的這些問題,只覺得在一起挺開心的,從頭到尾都沒衡量過兩個人之間有多少差距。和陳釉這麼多年,不論是做朋友還是在一起,他都篤定地認為,沒有什麼能讓他們分開。而當他聽到陳媽媽這句“內心不可能是不自卑的”,他突然在溫暖的四月天裡驚出冷汗。
季嵐後來還對他說了一段十分尖酸的話:“我覺得家庭教育真的太重要了,父母兩方的教育都是不可缺少的。你媽媽不在身邊,所以你看事情的思維肯定有缺陷,對女孩子的心理是不敏感的。你就當阿姨今天是替代你媽媽告訴你這些道理吧!總而言之,我也不會在這剩下的幾十天裡逼迫你們分開,這樣也許會適得其反,等高考結束了,你們都了解到彼此之間的距離有多遠時,我希望到時候你們能冷靜成熟點,分開未必不是好事。”
但這段話陸鮮衣考慮再三還是壓在了心底,沒有告訴陳釉。他記得他當時很想反駁自己不是全然沒有過母親的愛護和教育,只是話到嘴邊,也著實沒有足夠的勇氣。
全部說完時陳釉已經坐了起來,背靠在枕頭上,眼神晦暗不明,兩隻手搭在被子上緊緊攥在一起。陸鮮衣看著她掐紅的手背,心也擰到一起,溫言說道:“對不起,一直欠你一個對不起,這麼長時間,我從來沒有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想過。”
這兩聲“對不起”像凌晨三點半的良夜忽然綻放的海棠花,一下子把她的眼淚逼了出來,順著眼底滑到下頜,她抬起手臂,在眼睛上胡亂一抹,卻還是有淚滴成功逃脫,滴在了被子上。
陸鮮衣忍住伸手替她擦眼淚的衝動,嘆氣說:“其實,那天在KTV,我告訴過他們我有女朋友的,第一次是他們起鬨,壓著我不放我走,我沖他們喊了一聲他們才放過我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取鬧沒有下限,還是說他們以為我只是生氣了在開玩笑,所以在電梯那裡他們又開我玩笑,所以進了電梯後我很嚴肅認真地第二次告訴他們,我有女朋友。”
他是平生不會相思,每次都不爭氣地等到失去後,才會相思。
才會了相思,便害了相思。
陳釉抬起沾著淚珠的睫毛,借著越照越亮的燈光看進他的雙眼,難過地說:“但還是沒用的,我們之間還是有差距。你要去北京,我要去上海,這已經是定局了,改變不了。”
陸鮮衣垂下頭盯著白色被面,半晌後抬頭微笑著說:“沒關係,如果我們註定能在一起,距離不是問題。”
陳釉雙手都開始顫抖,要用一隻包著另一隻才能鎮靜,她搖搖頭:“你還是不要太衝動了,好好想想吧,也許你對我還是習慣,不是真的喜歡。其實我能理解的,你像我和男男,我和她是關係那麼好的朋友,想到馬上就要分隔兩地了,我們都會捨不得,都不想跟對方分開……”
換做平時,陸鮮衣一定又會激動地告訴她“不可能,你別瞎想,別再鬧脾氣了”,但他此刻還是強忍住了這樣的衝動,扯起嘴角苦笑一下:“嗯,我會好好想想的,以前都從沒替你想過,現在開始,我會尊重你的所有想法和決定。”
“就只有一點……”他不安地喃喃,“你別再躲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