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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釉心裡卻很羨慕,大概也是瘋了才會這麼想,就算肉麻,也是別人的權利,自己只有嫉妒的權利。
一嫉妒就嫉妒了好幾年。
初中時陸鮮衣就很受女孩子喜歡,至少長相上是這樣的。有一天體育課陳釉跟同桌正坐在單槓上分彩虹糖,同桌一邊把紫色的挑出來往自己手掌心裝一邊八卦兮兮地問:“誒?你是不是跟那個七班陸鮮衣關係很好啊?”
陳釉也喜歡吃紫色的,偷溜地在袋子裡搶了幾個,漫不經心回答:“對呀我倆是最好的朋友!”
同桌沉思一下,歪了歪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覺得他長得挺帥的!”
“切……你是沒看過他幼兒園流鼻涕那樣,”莫名其妙不喜歡聽同桌誇他,陳釉沒好氣地接話,“看了你就不會覺得他帥了。”
“哎喲誰小時候還不會流鼻涕呀!”同桌把糖往嘴裡一粒一粒地丟。
陳釉撅了撅嘴,斜眼瞟著她:“幹嘛突然問他啊?你跟他又不熟……”
同桌晃了晃腿:“我昨兒個,聽他們聊四班有個女生,好像一直都特喜歡他……q/q個性簽名全是他的名字,就每隔一段時間都改一次,但是內容依然是他的名字……而且那男的學習特好吧?那女的就以他為目標,也很努力。”
腦子裡一道閃電,陳釉有了危機感,趕緊問:“那她怎麼不告白?我都沒聽說過有她這個人?”
“呃……好像告白過?q/q都申請好友好幾回了,”同桌說,“不過一直沒回應呢,你那朋友也不通過申請。”
這下有點點兒放心了,陳釉笑著說:“他一般不加不認識的人。”
“真假?”同桌不信,“你把他q/q號給我,我加他肯定行!”
陳釉差點被糖嗆到,翻著白眼:“那不可能的!你不會成功的,我太了解他了!”
從單槓下滑下來,同桌還跟在後面追:“給我唄給我唄,我試試啊,不試怎麼知道不行?”
不試怎麼知道不行?
好有道理,但是陳釉不聽,她性格賊犟,有些事情她一旦認定了就不輕易改變想法,鑽進了牛角尖。有女孩子想接觸陸鮮衣也許能聊得來呢?不試怎麼知道不行?不,就是不行。
早點跟他表明心意也許還能有機會呢?不試怎麼知道不行?不,太不行了。
氣惱地腦袋向後往枕頭上一砸,如果閉上眼睛就會看到不願看到的畫面,那就睜著眼睛吧,等眼睛酸了也就自然睡著了,然而這不過就是抽刀斷水,陳釉睜著眼睛想的更多,還想到背不下來的化學公式、解不出來的物理最後一道題、搞不懂的生物遺傳定律……
還有,姐姐陳瓷。
陳瓷年長她四歲,第一次高考成績不滿意,復讀了一年,按理說今年應該大一,但她現在在城郊的市第四人民醫院住著。
市第四人民醫院,又是市精神衛生中心。
陳釉不止一次在這樣難眠的夜晚思考她優秀卓越的姐姐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天。姐姐和她性格很像,對於想要的東西總是很執拗;姐姐和她的思維方式也很像,文科總是好過理科;但姐姐和她最大的不同就是,比她努力刻苦一百倍,成績也強一百倍,對於攻克理科的信心也堅定一百倍。
她依然記得姐姐高二分科那天,把分科表堅定地拍在書桌上,一筆一畫鄭重地在分科理由那欄寫下“誓不學文”四個字。
那樣鮮活的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一個人,在經歷了兩次挫敗之後,變成了今天這樣,表面上看起來正常無異還笑著讓你別擔心,私底下可能每分每秒都在質問自己為什麼還要活下去。
陳釉很怕,或者說,她很急。她什麼都比姐姐差,會不會有一天和姐姐一樣,甚至比姐姐的現在更絕望。
她又不願意跟爸媽說,因為爸媽會像當年安慰姐姐一樣安慰她,末了還會補一句:“不管怎樣還是要爭取到最好的結果。”
最好的結果……輪到她……又是什麼呢?
窗簾擋不住窗外墨一樣的夜色,漸漸侵入吞噬了屋裡的燈光,陳釉手臂搭在額頭上,眼皮沉沉,在千萬種思緒中視線框緩緩縮小,慢慢睡去。
明天也許還會有更多焦慮,但現在也只好統統遺忘。
遺忘的後果……睡過了。
陳釉在門口急地鞋帶也不解兩腳就蠻塞鞋,雙手還忙著捋著滿頭雜亂的碎發扎頭髮,氣急敗壞地喊:“爺你也不叫我!!!”
陳爺爺手裡端著碗,站在孫女忙碌的身影后面就盼著她吃一口粥再走:“哎喲爺爺起來就急著煮粥了,還想著讓你再睡一會兒……唉……都怪爺爺!”
這廂正猛拍大腿給孫女謝罪,那頭哪顧得著看:“不說了不說了我要走了!”
“哎哎哎小寶你先吃點再走!不吃餓著肚子哪成啊!”
“來不及了!不吃了!”
“那你把這碗端著!端著路上喝!”
“???”陳釉本來想合上門,想了想還是把縫拉大點耐心地說,“爺爺!我去學校能買到吃的!以後爸媽不在家您也不用給我做早飯,叫我起床就行了……這粥您自己喝吧,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