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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又不明白,這些主動勇敢,為什麼不能多分一點給在一起的時候呢?
……
跟著大巴車沿來時的路搖搖晃晃回最熟悉的城市,陸鮮衣已經沒有當時的那種雖嫌棄路途漫長卻又充滿新鮮感的心情了,睡了一整個下午,等有人把他推醒時,天都昏黃了,車也開進了市里。
他睜開惺忪的雙眼,看到推他的同學指了指窗外,他跟著看過去,原來司機到一處就會停一處放下一撥要下車的學生,而此刻窗外,離他家小區不遠的路口,他爸爸正站在車下對他招手。
關係一直有隔閡的父子兩人一個月未見,突然一下面對面,都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父親看著個頭又高了很多、樣貌又成熟了幾分的兒子,兒子看著脫下西裝換上便服、頭髮像是新焗黑的父親,一個說“回家啦,辛苦嗎這個月”,一個說“嗯,還行,挺輕鬆的”。
陸仲華特意沒開車,反正離家也近,想和兒子並排走一走,他拎著兒子的行李,愉快地說:“你李媽媽做了很多你愛吃的菜,還在愁是不是做早了,等你回去都涼了……”
陸鮮衣愛吃番茄炒蛋,愛吃牛肉火鍋,還喜歡吃特別入味的山粉圓燒肉。其實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李穆琴早就對他的喜好瞭然於心,也經常做給他吃,好像有意無意地想拉近和他的關係,陸仲華每次也都會刻意強調一下,李媽媽又做了他最愛吃的那些菜,生怕他不懂她的苦心。
於是陸鮮衣很配合地點頭:“好,沒關係,天熱不會那麼快涼的。”
陸仲華總覺得兒子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僅僅是外表上的不一樣,好像說話的方式和性格都不一樣了,回想以前他印象里,那個倔脾氣、難溝通的兒子,似乎跟眼前這個怎麼也重合不上。他當然不懂高中生在臨近高考時的心理變化,只覺得是這次培訓改變了他,讓他有了向優秀學生學習看齊的機會,才會一下子改變這麼多,便在心裡對這個培訓感激涕零起來。
陸鮮衣覺得一直不說話也挺尷尬的,插著兜假裝無意提起:“明年三月份就是自招考試,我準備報名,如果考上了就不用高考,或者能爭取高考加分也挺好的。”
“好好好,”陸仲華很高興,連連點頭,“我相信我兒子,一定可以!也別太累了,我和李媽媽對你的要求沒那麼高,只要你考出自己滿意的成績就行!”
陸鮮衣本來想說“我最滿意的成績就是自招成功,我想考給我媽媽看”,想了想又覺得這句話太過顯鋒露芒,就收了回去,問道:“那你希望我考什麼學校?”
陸仲華愣了一下,把行李換了只手拎:“其實爸爸真的沒什麼要求……我記得你以前說上海挺好的,如果你還想去上海,那就考上海的大學吧!上海的985挺多的,那還不是隨你挑?”
這麼一說陸鮮衣才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最想去的地方是上海,他好久都沒想起這個城市了,更沒想起這個城市是他曾經的理想。然後他問自己,是什麼時候突然把上海變成北京的呢?是因為老吳勸他衝刺清北?好像不是……好像還是……因為江心亭?
唉……怎麼就,理所當然地把和別人的約定,當做自己的目標了呢?
陸鮮衣突然不知道怎麼說了,低著頭默默往前走。陸仲華聞到路旁烤鴨店的香氣,轉頭問兒子:“吃不吃烤鴨?買點回去?”
陸鮮衣笑:“不吃了……武漢吃了好多周黑鴨,不太想吃了。”
陸仲華勸道:“周黑鴨跟我們這裡的烤鴨還是不一樣的……買辦只吧!我也挺想吃的!”
這家烤鴨店他們常常來吃,做法和味道確實不同於周黑鴨,是烤出來的,側重皮肉的香味,如果需要調味可以另配蘸料吃。陸仲華一進店就先跟老闆打了個招呼,嫻熟地跟他說要買半隻烤鴨,蘸料不要太辣。
老闆殷勤地挑了只烤得最好的鴨,一邊拿刀分一邊笑著搭腔:“剛才你們樓下的老陳也來買了,說是他女兒今天生日,買了一整隻回去呢!”
話一出,父子倆都有些驚訝,陸仲華回頭看兒子問他:“今天是小釉的生日?”
陸鮮衣犯了口吃:“……應……應該是吧?”
今天幾號?他忙掏出手機看,七月三十號……是了,陳家兩個女兒,大女兒寒冬里生,小女兒酷暑里生。小時候陳釉還經常跟他開玩笑,說她比他大幾個月,他得叫她姐姐才對。他又打開空間往下翻動態,果然上午的時候陳釉發了條說說,內容雖然與生日無關,但是下面都是祝她生日快樂的評論。
他此刻想就地找根荊條負荊請罪,怎麼就能把她的生日給忘了呢?
猶猶豫豫的,他點進她的頭像,找到她空間的留言板,開始了第一步的補救措施。既然是補救,“生日快樂”這四個字就顯得單薄敷衍,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寫下“小釉生日快樂啊!永遠開心快樂!”後發表了評論。
……他很少叫她“小釉”,因為總覺得有些膩歪。自從步入青春期後兩個人都互稱對方全名,聽起來比其他的朋友嘴裡對他們的暱稱還要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