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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鮮衣彆扭地板著臉:“我就跟你喝一樣的!”
無言以對,但她也不是沒有伶牙俐齒的本事,她想了想,尖刻地說:“行啊!好朋友,好麗友是吧?”
然後在他發青的臉色下,給兩杯奶茶拍了張合影,po上網,附文“好朋友要同款”。
十分刻意。
靜安寺地段因為滿足了各個年齡段人群的消費需求,所以非常熱鬧繁華。八街九陌,軟紅香土。走在這裡,路過你身邊的人可能說著吳儂軟語,也可能是發色各異、膚色不同的外國人。陳釉第一次踏足這裡,忍不住感嘆:“上海真美……”
南京西路剛剛亮起一整街的燈,提醒他們到了飯點。陸鮮衣抬頭看了看四周的商場,低頭問她:“有什麼想吃的嗎?”
陳釉這次沒有回答“隨便”,她居然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吃日料吧?”
男孩聞言激動地把手機拿出來,點開備忘錄,拿給她看:“日料我也查了幾家,這些都是評價不錯的,我們找一家這附近有的。”
每家店前都有個圓圈符號,以便分辨起來更方便;各店的招牌和網友推薦最多的菜品,都寫在了店名下面;紅色劃線的是top安利菜品,還用藍色字體在一些菜品後面寫上“有可能不好吃,會踩雷”。真的很用心,連陳釉她自己都做不到這麼仔細。她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轉移到男孩臉上,他正認真地看著備忘錄,眼神里都是期待的光芒,兩扇睫毛垂下,安靜乖巧地等她的答案。
陳釉忍下內心的悸動,隨手指了個名字看起來最好聽的:“就這家吧,查查看離這裡有多遠……”
他立馬照做,因為站在路中央,總是會擋住行人的路,但他入神之深,要陳釉拉他才能避讓開來行人。
她很難過,明明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讓自己很感動了,可以看出來他真的在改變。但她就像個勒馬在懸崖前的人,仿佛再次走到他身邊需要縱起一躍邁過懸崖,她根本,就沒有這個勇氣。又或許,勇氣早就被磨光了。
她會常常在深夜輾轉反側間想念他37.5°c的擁抱,可是哪怕再想念,都會忍住,好幾次她煩惱地坐起,把手機打開找到他的號碼,哭到淚流滿面也沒能撥過去。重慶那晚,明明醉酒的是他,不清醒的是他,但卻好像她才是那個淪陷的人。他發燙的嘴唇貼在她脖子上時她都在顫抖,根本沒有分毫力氣去推開他。
她記得他在她耳邊喊了好幾遍她的名字,在她看不見的無垠黑暗裡,他站在河中央呼喚她的名字,她甘之如飴地走下去,被河水淹沒也不怕。
但她還是失望了。第二天醒來,晨光里的四目相對中,他喑啞著嗓子對她說:“對不起。”然後轉身背對她,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於是她所有僅剩的勇氣,在頃刻間崩塌。
她一次次地,為他的不成熟所慟。當他突然告訴她,他決定要成熟,她根本就不敢再相信。狼來了的主人公有過三次機會,她陳釉覺得在他這裡吸取的教訓已遠不止三次,但她悲哀,怎麼自己還是不能像那些牧民一樣,狠下心來棄他而去?
他們最終選了一家在偏僻小巷弄里的日料館,點了所有想吃的招牌菜,還點了一瓶清酒。
面對面坐著,菜還沒上來,陸鮮衣對她說:“以後每個周末我都過來,這個月後面三個禮拜的票我也都買好了。所以,你以後周末不要跟別人約了……”
陳釉在淡橘色的燈光里認真地注視著他的雙眼,說:“不要這樣,把買過的票都退了吧……陸鮮衣,習慣並不是不能割捨的,煙能戒,酒能戒,你對我的習慣,也能戒……”
沒有什麼是戒不了的,她這句話也是在對自己說。
“我不會退的。”他堅定地說。
陳釉決定把話說絕:“你不退的話,我明天就答應那個男生的追求,和他在一起。”
陸鮮衣激動地前傾:“你不可以!”
面前的她毫無觸動,目光甚至有些呆滯,隨後悽然一笑:“你憑什麼說我不可以?我想交男朋友就交男朋友,這是我自己的事。同理,你也可以交女朋友。我們是兩個個體,不是一輩子都要綁在一起的人,你懂嗎?”
雙眸折射出內心的慌亂,他坐回椅子上,冷然回道:“我不懂。”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這頓飯吃得很不愉快,空氣從頭安靜到尾。陸鮮衣肉眼可見的焦躁煩悶,陳釉也是坐如針氈。後來乾脆兩個人都放下了筷子,面對面低頭各玩各的手機,似乎他那邊是他的世界,她這邊是她的世界,不在同一個維度,所以沒有交纏。
結帳出門後陳釉直截了當地說:“去前面那條路的站牌吧,我坐公交回學校了。”
陸鮮衣沉沉“嗯”了一聲,只離寸步地跟在她身後。有好多回他試圖想說,能不能稍微走慢點,可是他還沒能說出口,抬眼就已經是要找的公交站牌。
站牌上的公交導航顯示下一輛車還有十分鐘就能到,陳釉沉默地站在站牌邊,瘦弱的身影投在路燈下,陸鮮衣不自覺地踩了進去,像是糾結了很久很久,幾分鐘後他咬著牙不情願地開口:“我會把車票都退掉,你別跟他在一起……”